第六百五十一章 没有硝烟的战争
赞歌威尔不知道凯莉尼亚那些话是真是假,万一康格里夫真是被苏尔巴乔谋杀,唐舰长手里又握有直接证据,并以帮老朋友飞利浦出头为由暂时接管“阿拉黛尔”,他也不好意思妄起兵戈,毕竟对方占理。【】 亨利埃塔知道凯莉尼亚那些话有撒谎的成分,比如唐舰长是来找他谈生意的。当然,他不会戳破她的谎言,一来当初与唐方通信时有言在先;二来他巴不得唐方插足图兰克斯联合王国政治,以打乱赞歌威尔的布局,缓解老派势力所面临压力; 让他奇怪的是,“阿拉黛尔”事变后唐方并未跟他联络,商讨接下来的行动方案,只是借凯莉尼亚的嘴把“晨星铸造”绑到老派势力这辆有些过时的战车上。 他对此很高兴,却又茫然,不知道那小子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所以,不管赞歌威尔是唇枪,还是舌剑,是口诛,亦或笔伐。他都是打一套太极拳,玩避实就虚,四两拨千斤的把戏。 赞歌威尔对此恨得牙痒,却没有什么办法。 如果以强硬姿态出兵“阿拉黛尔”,讨伐插手他国内政的唐舰长。那亨利埃塔同样可以保护合作伙伴不受区别对待,监督调查康格里夫遇害始末为由,派遣舰队赶往“阿拉黛尔”。 生体战舰集群“阿拉黛尔”海军亨利埃塔所派舰队vs他的讨伐舰队。 中间若是出点岔子真打起来,那乐子就有的瞧了。 偏偏涉及到老派势力与新派势力政治斗争的事情,占有全国兵力近四成的中立贵族多会选择袖手旁观。不到双方彻底分出胜负,那**诈的老狐狸绝不会落下手中棋子。 在当下老派势力由盛而衰的大环境下,只要他再熬死几个老家伙,亨利埃塔所属阵营会日渐势微,他所代表的新派势力全面胜出指日可待。如今与亨利埃塔唐方的组合硬拼,实为不智,任何一个聪明人都不会这么做。 赞歌威尔坐在象征王权的宝座上,以俯视的目光望着石阶下方亨利埃塔梅洛尔。还有自己的近臣崔斯特。 王座很高,很阔,也很威严。 王座的背部斜插着十二柄数米高的银光长剑,中央是一道水晶棱柱。在大殿屋顶灯光照耀下反射着让人心寒的光芒。 它由图兰克斯联合王国开国君王冯奥利波德亲手设计,监督打造,一直传承至今。 有意思的是,国王陛下坐在这样的王座上,却没有一点柯尔克拉夫斯图尔特式的霸道与雄浑。相反显得很阴郁,像一个藏在阴影中冷冷注视这个世界的魔鬼。 认真说来,这跟赞歌威尔的经历有关,跟图兰克斯联合王国形势有关。 他是上一任国王最小的儿子,当年登基时,王族内部考虑到刚满33岁的新王过于年轻,没有足够政治经验与威望,怕他压制不住那些大贵族,于是决定让亨利埃塔出任摄政王,辅助赞歌威尔处理国政。待日后新王稳住根基,再行退位放权。 只是权力这种东西就像毒品,会令人上瘾,欲罢不能。 当一个人沉溺在权力的海洋过久,它会融入身体,侵染灵魂,与生命交织在一起,再不分彼此。倘若放弃它,便等同放弃自己的生命。 亨利埃塔亦不能免俗,当他察觉到自己在权力道路上越走越远的时候。暮然回首,却发现已经没有退路,赞歌威尔正手提长剑步步紧逼。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权力场亦然。 为自己能活命。也为身后人能活命,他只能提起长剑,站上赞歌威尔的对立面,催动杀气与剑意,进行一场生死博弈。 高手决斗往往便是一招定胜负,他们提气聚势凝神汇天地之力。只等觅得对手破绽,一剑封喉。 这样的比喻看起来光明正大,其实政治斗争大多见不得光,是这个世界上最为龌龊不堪的东西。在这种黑暗环境下成长,在亨利埃塔的阴影下进步,可想而知赞歌威尔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他永远只有一张脸。 高兴的时候是这张脸,悲伤的时候是这张脸,紧张的时候是这张脸,茫然的时候还是这张脸……没有任何感**彩的脸,沉静到看不见一丝涟漪,仿佛华夏古代在公婆百般挑剔下长大的童养媳。 他习惯性压抑所有情感波动,也包括带有色彩的眼神,尽管他的王袍很鲜亮,然而配上那张永恒不变的脸,分明给人一种行尸走rou的感觉。 阴郁,是他人生的主色调。 哈林顿是一个聪明人,苏尔巴乔是一个聪明人,克里瓦纳是一个聪明人…… 能够成为权力场炙手可热人物的家伙没有几个笨蛋,而作为他们的王,赞歌威尔比聪明人更聪明。 他看得清国内形势,也看得清国际形势。他知道亨利埃塔的打算,也摸得清那些恪守中立的大贵族的心思。 “叔叔,不知您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个问题,在王族利益与个人利益之间取舍,您会选择哪个?” “嗯……这个问题有点难,叔叔不妨多想几日,待联合议事会召开的时候再给我您的答案不迟。” 他眼神依旧平静,表情硬的像一块铁,就那样从王座上下来,一步一步走出大殿,往后宫方向而去。 崔斯特由廊下走出,拢着双手,五指紧扣衣袖,冲亨利埃塔与梅洛尔微微躬身,径自退出大殿,身影敛没于檐下。 风停了,月色在水面铺开,把那些细碎的星辉赶到角落。 王座背后长剑在地板拖出一道道虚影,似一座牢笼。它象征着权势,却禁锢着人心。 梅洛尔缓慢转过身躯,望着王座的方向轻轻皱眉,眼中带着nongnong不解。 他的脸上有一道疤,从左鬓一直蔓延至右鬓,看起来有些吓人。 作为一名尊贵的亲王,他有许多种手段可以去掉这道难看到有些狰狞的疤痕,但是他没有,因为在他看来。那不是疤痕,而是勋章。 它拜索隆帝国的奥匈亲王所赐,用一把叫做赫卡蒂的剑。 那不是一般的剑,因为铸造者不是人类。或许是伊普西龙人,也可能不是。 无论如何,梅洛尔差点死在这把剑下不假。 但他没有死,死的是奥匈亲王,“赫卡蒂”也落到他的手上。还有这条象征荣誉与骄傲的伤疤。 亨利埃塔把手杖插进磁悬浮椅的卡槽,慢慢向外驶去。椅子下方的荧蓝色光环倒映在地面,散发着淡淡的光纹。 石阶不长,走的人看来却很长……起码梅洛尔觉得很长。 “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梅洛尔是亨利埃塔的弟弟,尊敬的图兰克斯联合王国亲王殿下,只是他不具备过人的政治思想,比起耍弄心机,他更喜欢光明磊落地决斗,用刀和剑,用热血与人头妆点生命。 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武人。他最欣赏图拉蒙。只可惜叔侄二人同心不同路。 当然,武人不代表痴人,他听得出赞歌威尔那句话别有深意,只是不知具体内容,于是很虚心地请教他的哥哥。 亨利埃塔抬头望向夜空,忒米尔高悬,毫不吝啬地散发着幽幽月华,驱散王城上空有些阴冷的气息,让人感到一丝暖意。 初春已过,马上将迎来百花盛绽的日子。然而花园再大,花色再齐,隔着厚厚青瓦,重重宫墙。总能感到些许凄凉之意。 他轻轻抚摸手杖把柄,觉得有点寒。 “他找到了说服联合议事会的理由。” 梅洛尔愣在原地,直到磁悬浮椅飘出六七米远,才快步追上去,阴着脸说道:“那他为什么要告诉你?最后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亨利埃塔从来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是今天。总觉着忒米尔有点悲伤,那些不均匀的月华好像“她”眼眶滑落的伤心泪,暖暖的,却带着苦涩的味道。 “因为我无力阻止。” 他伸出枯槁的手,想要接住那些光华,遗憾的是,它们就像害羞的小精灵,争先恐后逃离那只苍老的手,实在有点不解风情。 石阶尽头的卫兵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任凭月光把他们的背影拖的很长很长,与护城河的水缠绵在一起,轻轻亲吻那些跳跃的星辉。 “他在给我下最后通牒,也可以说逼我做选择。” 这两句话算是对前面问题的回答,只是相隔有点久,久到急性子的梅洛尔皱起眉头。 亨利埃塔继续说道:“他觉得我应该利用联合议事会召开前这段时间好好想想,是选择顽抗到底,又或者妥协投诚,到时候给他答案。” 梅洛尔眉头晦色更浓,眼中有杀意隐而不发:“他自认为能笑到最后?” 图兰克斯联合王国老派势力与新派势力的对抗已经持续20多年,尽管这几年来老派势力每况愈下,日渐衰微,但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果真的拉开阵势决一死战,谁胜谁负还是未知数。 “不。”亨利埃塔说道:“他有骄傲的本钱。” “你确定?” 亨利埃塔点点头:“赞歌威尔……很不错,变得成熟了。” 梅洛尔望着前方愈昏幽的廊道,一脸凝重:“那我们该怎么办?” “投降不杀……你会信么?” “如果是在两军战场,我信。”梅洛尔说道:“如果是在权力场,我不信。” 亨利埃塔笑着说道:“我也不信。” 这世上有一种笑话,很冷,让人寒澈心扉资本家的良心,当权者的承诺。 梅洛尔是当权者,亨利埃塔也是当权者,正因为是当权者,才更清楚其中的险恶。 “我不会把自己与族人的生命交到别人手上,不会……” 这是亨利埃塔头一次露出激动情绪,或许因为二人已经融入黑暗,没必要在维持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平静,选择做回正常人。 梅洛尔问道:“怎么做?” “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什么都不做……真的好么?” “我们不做,不代表别人不做。” 月华如水,沿着哈尔王宫门前廊道绵延远去,与前方那座不夜城连为一体,动静交融,相映成辉。 “我的赌运一向不错……我对他很有信心。” …………
当亨利埃塔与梅洛尔登上长道尽头停泊的穿梭机时。哈尔王宫深处一间行宫内,崔斯特垂手而立,昏幽的光线在他脸上交织出一道道波痕。 赞歌威尔看着大屏幕上那个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说道:“还有多久才能抵达王都?” “7天……应该够了。” “我会命令狮心王**舰队指挥官做好准备。” 大屏幕上的中年男子露出一抹微笑。然而这未能给那张脸带来丁点暖意。相反有种冷酷的味道,因为伴着眼睛深处的杀意,那更像是雨夜屠夫嗜血的狞笑。 他便是图拉蒙奥利波德,赞歌威尔最器重的兄弟之一,同样也是国王陛下坚定不移的追随者与沐浴在王权下的侩子手。 赞歌威尔用一种闲话家常的语气说道:“你还是那么讨厌蟑螂么?” “当然。”图拉蒙说道:“比起杀虫剂。我更喜欢用脚把它们碾死,你知道么,那种甲壳爆碎,体汁四溅的声音真的好迷人。” “你的恶趣味真让人难以接受。” “请相信我,虽然说起来恶心,但是感觉真的很爽。”图拉蒙一脸担忧说道:“王兄,你真该试一试,这对你……有好处。” 他的话很委婉,对于一个有着军国主义情怀的武人而言无比难得,起码说明他很在意这个终日藏身阴影。习惯收敛爪牙,善于韬光养晦的兄长。 在图拉蒙看来,作为一国之君,他应该活的更潇洒些,比如像特里帕蒂公爵那样行风月之欢,比如像柯尔克拉夫一世那样闲来无事杀人取乐,再比如像扎伊尔阿卜杜勒那样找点恶趣味的事情玩耍。 赞歌威尔笑了笑,那么干涩,那么牵强,没有给他平静的脸带来丝毫生气。 这张脸就是他20多年的生活写照。已经成为习惯,或者说标志,像刻在石碑的字迹一样清晰,又哪里是随随便便能够改变的。除非有一个契机。 这样的契机已然不远。 首先,他需要图拉蒙去踩死那只讨厌的蟑螂。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看得起那只蟑螂,狮心王**舰队可是王族最强战力之一,能与星盟荣耀军团,蒙亚帝国许德拉军团比肩的存在,战斗力远远超过厄夜军团。 用它去踩死一只蟑螂。自然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简单到像喝水吃饭那样平常。 是的,他觉得那个唐方……是一只蟑螂,就像图拉蒙刚才说的那样,用脚踩下去会听到甲壳爆裂的声音,还有粘稠的体汁迸射而出,那种感觉让人愉悦。 只是他习惯低调,习惯带上一张不动声色的面具,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是愤怒,喜悦,亦或悲伤。 图兰克斯联合王国的政治形势与蒙亚帝国苏鲁帝国不同,造就出掌权者不同的气质,或者说性格。 赞歌威尔从没有在人前说过那两位如何如何,但是在他的自我认知中,只要能够从亨利埃塔手中夺回本应属于他的权力,便是对他执政能力最大的肯定,也是他全面超越柯尔克拉夫斯图尔特扎伊尔阿卜杜勒弗吉尼亚亚历山大等人的体现。 而“晨星铸造”的唐方,便是他面前最大的垫脚石 哦,不……是最后一只蟑螂。 图拉蒙不知道赞歌威尔的想法,就算二人关系最亲密,也无法透过那张脸,看清他的心。 “兄长,我会提着那小子的头来见你,让他的名字成为妆点你荆棘王冠的一颗珍珠。” 赞歌威尔点点头,很高兴图拉蒙这么说。 “在那之前你要先去见见狮心王**舰队的哈尔文卡桑,而我要去说服那些骑墙派。” 图拉蒙铁一般硬的脸上忽然勾起一抹微笑,那不美丽,有种狞恶,也可以说歹毒的味道。 “我觉得你应该先从特里帕蒂下手,听说晨星铸造的唐舰长身边有几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如果作为战利品许诺给那老色鬼,应该很容易说服他吧……毕竟那是他的人生追求。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在他眼里甚至比江山还重要。” “我记得在一次宫廷宴会上,那老色鬼酒后失言,曾说过这么一句话,只要银河妖姬能与他做一夜夫妻,宁愿拿出半个公爵领为代价。” 很难想象,在外人面前一向铁血冷酷的家伙会有这样歹毒的心思。 也只有在赞歌威尔面前,他才会露出那根隐藏在披风后面的剧毒蛰针。 赞歌威尔说道:“如何说服那些人,我早有计划,你没必要为此劳神。” “静待兄长的好消息。”图拉蒙微微欠身,然后断开通讯连线。 大屏幕的光慢慢敛去,大殿变得一片昏幽。月色由窗棂漏下,在地面轻柔铺开,娴静而雍容。 崔斯特站在廊下,整个身体融入帷幕的阴影。 “夜深了,去睡吧。” 直到赞歌威尔的声音响起,他微微躬身,倒退而出。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