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梦

    梦这个字，在旧时代的名字运用里，好坏参半，爸爸那个年代因为琼瑶剧的关系、流行各种带“梦”字的取名，所以我们姐妹俩也随了流行。但mama说，这个字不好，不切实际，朦胧虚浮，不易成器，甚至他俩常因此争吵，但最终还是没能改变。以至于很久印象中，我都怀疑自己的未来是不是真的就会虚无缥缈，加上上学后接触到了当时很热门的星座学说，其中解析水瓶座特质的时候有这么一句话“球一旦抛上天空，一切皆有可能”，那时候年纪小，不是很理解，以为呼应了这个名字的寓意：天马行空、不切实际。长大后回想起来，还是蛮想笑的。但这个梗在成长过程中确实时不时就会提醒我一下，或许是心理暗示的作用，感觉自己一路都懵懵懂懂，思想上总是比别人晚熟。

    这样的自我认知特别体现在初中时期，那时候刚好遇到两校区合并新校，有一批另一个区域过来的同学，在我整一个没什么印象的小学阶段升学过来后、突然让我感觉开了眼界，因为他们不论是行事说话还是自我管理上，都显得异常独立，还可以穿不是太像小朋友的衣服，而我们这些从小被管教得很严格没什么自我意识的“小朋友”就显得木讷很多，什么事都要经过大人同意、老师指示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但他们，好像拥有很大的自主权、可以自己决定很多事（包括...早恋，呵呵）。

    当然，刚入学那年，给我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是排文艺汇演节目的时候，当我还习惯于老师把节目和人员都安排好只需要参与现成练习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自己选定剧本、组织参演人员、选定导演、自主彩排......这对当时的我来说简直是不可能办到的事！加上家里严格限制观看电视，我连他们排的是哪一年的春晚小品都不知道（那时候估计还不会自己创作剧本，只能模仿），更不知道什么是演戏，可就是那么凑巧，不知为何他们看中了我、邀我去参演他们的小品节目。那是人生中第一次接触小品，也是最尴尬的一次演出！因为我根本就不会！而且那种感觉让我面红耳赤，可是我不是太懂拒绝，又想要尝试新的事物，于是硬着头皮就上了。已经记不得那次演出有没有得奖，只感到台下哗然一片，一部分是新区同学们的起哄，另一部分原因是本区的同学跟我一样感觉新鲜吧，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风维持到了初二、才渐渐融合。

    但有一些事还是大相径庭的，初二的年纪，大抵开始萌生了一些青涩的情窦初开，在那个年代观念的压力下早恋这件事对本部学生来说根本就是不敢触碰的高压线，但新部学生不一样，虽然他们不会明着早恋，但悄咪咪地还是把这事儿暗着推进了些情节，刚好那时候台湾剧《流星花园》大热，多少就像点初恋剧里的那些剧情（不含BL），虽然没那么夸张，也就是什么教室门口一到下课时间就故作潇洒、抱团占领过道对路过的女孩儿吹口哨，时不时在放学路上围堵为了塞封情书，佯装小团体老大使唤小的去别班给女孩子塞礼物等等，偶尔也会因为同时喜欢一个女孩子争风吃醋而暗里较劲儿......其实回想起来一切都是那么单纯可爱，但还是我永远不敢想更不敢做的事，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每天哼的歌、谁是周杰伦、什么是流行歌曲，我只会唱校园歌曲以及爸爸每天爱唱的红歌。

    ——这就是我，刚开始对自己形成自我意识的年龄对自己的评价：晚熟。

    可就是这样一个晚熟的我，在经历了初中直升大学（3 2五年制专科）的跨越后，陷入了一段漫长的转变。那又是一个神奇的年代，首批五年一贯制试行、我又是旧校区转新校区第一年的新生，仍然懵懂的我因为没考上重点高中，对未来从未有过设想地就这样跟随命运的安排考入了医学院，成为了一名护理生。那时候我其实不是太了解护士具体是做什么，我只是想能尽早有份稳定收入的工作就很好，然后攒够钱再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如此单纯。那也是我第一次接触来自省内更多地区、有更多不同习惯风俗和个性的同学要在一起共同度过五年的时光。

    然后，你以为，每天的上课、下课、回宿舍就成了接下来四年（第五年实习）一直重复的内容？——或许是吧，但又不全是，那四年我们经历的轰轰烈烈（或许只是我自己觉得）无法细总，但我会永远记得，我们这样一群初中刚毕业、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混在一个拥有诸多所学院的大学生群体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新奇体验：走在路上永远都有目光投向我们，第一次看到大学校园学生可以那么自由散漫地在夜晚草坪上弹吉他唱歌的时候露出的那副花痴的样子，穿在同级同学身上那些不怎么合体的“大人的衣服”总都让我觉得怪怪的，然后各种模仿大人的样子化妆、烫染头发、大大方方谈恋爱......这一切看似美好、无拘无束，但其实对我们这样一群越级成长、缺乏必经心路历程的人来说却不是太有利的。所以后来，我们很多人无法很好地适应社会、无法不玻璃心、无法经受现实的历练，尤其在第五年实习的工作环境中，高强度的压力、紧密的工作节奏以及严苛的职业要求，使得实习结束时我甚至想逃走。不过最终，我还是拗不过父母的意愿、接受了这份工作。

    已经淡忘了、带着那样稚嫩心智的自己是如何历经漫长14年时间的工作实战淬炼成长为了今天这样几经反转的我，不论是痛苦还是欢乐都已成了过去，但也感激这段经历成就了此时内心尚且丰满的自己。而如今我要暂别这个地方、开启新的旅程，虽有不舍，但更期待一切会更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