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浮世百绘
莱拉身穿一件粉条晨夹衣，一边打呵欠一边走下楼梯，乱蓬蓬的红头发散在背后。 “早——早呀，晓！”她睡眼惺忪地说，“怎么……有一股花香？” 于是，芙洛拉摘下帽子，“小莱拉，早上好！”她以轻快的口吻说，“我们又见面了！” 小姑娘顿时傻了眼——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自她们上一次相遇起，距今已有数月之久，但除了发色和瞳色以外，芙洛拉再无甚变化，尤其是她那副轻盈的体态，别有一副飘乎若神的风姿。 “欸——芙、芙洛拉？”莱拉结结巴巴地说，看样子完全被惊呆了，“你—你——为什么……？” 现在，自己该说些什么好呢？……感谢人家救过自己的命？——不，这太奇怪了！……话说回来，这位小姐到底是谁呀！ “没错，就是我，”芙洛拉笑意盈盈地说，“是你的哥哥——他硬要我来的！” “呃，什么……？”晓刚从厨房回来，手里捧着一盘水果，“不……我只是……邀请……” 莱拉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你——你这个——！”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晓的身上，指责般地大喊，“把她……一个女孩子！带到家里来！” 晓一声不吭，脸上的表情尴尬极了。 片刻后，他仿佛对水果盘产生了兴趣，就跟那里头有一大笔钱似的。 “哈……我认为，你哥哥做的没错呀！”芙洛拉的眸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有句话叫作——‘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他可是……很懂这一点的哦！” 晓的脸蓦地涨成了粉红色，莱拉则是一副困惑的表情。 “什么呀！”她有些恼火地问，“你到底是……哪家的小姐？” “哈，是要我——回答问题吗”芙洛拉惊讶地问，“那你是不是——该拿出诚意来呢？” “欸……诚意？”莱拉走到她身边，拉出一张椅子坐下，“是指……什么？” “让我想想，就比如……”芙洛拉故作深沉地说，“虔诚、崇敬、膜拜，或者说……”突然，她俯下身，在小姑娘的额前吻了一下，“比如——这个？” 她实在是——太会了！ 这下子，莱拉的脸也涨的通红，两只小手不安地绞在一起，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晓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跟他的两个眼珠子一起。 “我也想——展现诚意啊——！”突然，他心中的野兽咆哮起来，“给一个机会——行吗——！”然而，没人回应它的吼叫。 “你……姓……？”莱拉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我的……名字……？” “我是花神的侍女，所以没有姓氏哦！”芙洛拉说谎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此外，我和‘红主教’的关系……还算不错，他常和我提到你的名字。” 莱拉猛然抬起头，“真的吗——他说了什么？”她的声音中透着惊喜。 “嗯……他说你很坚强、勇敢……”芙洛拉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朵花来，“就像……这株‘蔷薇’一样——它很适合你！” “噢……谢谢！”莱拉接过花，闭上眼一嗅，“好香啊……你也喜欢它吗？” 芙洛拉轻轻一笑，“我最喜欢的是‘铃兰’，可惜……它并不适合我呢！”她惋惜般地摇了摇头。 “你说你是……侍女，对吗？”莱拉问，“那你见过……花神大人吗？” “哈，我甚至可以帮你引荐，”芙洛拉似笑非笑地说，“但我比较好奇，她在你心中——是怎样的存在呢？” “嗯……她一定是……”莱拉想了想说，“温柔、慈爱、成熟……对吗？” 实际上，花神一条都不符合。 芙洛拉叹了一口气，“每个人的想法，似乎都不同呢！”要是能辞职……该有多好啊！她暗忖。 三人围在餐桌边吃了午餐。晓的目光一直很不老实，但芙洛拉假装没看见，只是安静地吃着水果，莱拉则很专心地消灭食物——她距离青春期，还有一大截哩！ 他们一边吃、一边聊天，至于莱拉错过的内容，晓大致地给她叙述了一遍。当然，少儿不宜的那一部分被省略了。因此，到最后，莱拉只是明白了个大概。 “噢……知道了……”她嘴里塞了一块布丁，“你们去当……赏金猎人了…？” “差不多。”晓说。 最后，他们就餐完毕，芙洛拉微笑着开口。 “食物很美味，尤其是水果拼盘！”她说，“据说，多吃水果，会让女孩子变甜的！” 于是，晓削了一枚梨子，“要梨吗？”他热心地问她。 莱拉震惊地望着两人，随后响亮地咳嗽了一声，晓自觉脸颊有些发烫。 芙洛拉犹豫一下，最后还是接了过来，“嗯……多谢了……”她把它切下一半，分给莱拉，自己那份只咬了一小口。 “总而言之……有些寒酸，”晓不自信地说，“估计……比不上祝圣厅吧！” “不会，这已经很丰盛了，”芙洛拉坦白说，“以前，从没人在乎我吃什么，无论是在哪里，”她又补充说，“大多数情况下，我都是风餐露宿的。” “我知道，帝国没有废除‘奴隶制’，”莱拉忍不住问，“可是，花神大人也支持……这一制度吗？” “哈……微妙的问题！”芙洛拉想了想回答，“花神作为信仰而存在，也就是说，她是维护帝国稳定统治的工具，”她意味深长地说，“所以，有时候，二者不得不‘沆瀣一气’，不是么？” “那你怎么办呢？”莱拉关切地说，“成天受虐待……也不是办法呀！” “我嘛……没权没势，还没钱…！”芙洛拉耸了耸肩，“不过没关系，我早就习惯啦！” “你可以——搬过来和我们住呀！”莱拉脱口而出，“这地方很大的，再加一个女孩子没问题！” “不愧是我的好meimei！”晓心里的野兽乐开了花，“做哥哥的爱死你了！” 芙洛拉略感惊讶，“我只暂留几天……不会填麻烦吗？”兄妹二人直摇头。 “那么，就这么定了！”她绽开了笑容，“为表谢意，我来收拾餐具，我是女孩子嘛！” “嗯……我该怎么称呼你呢？”莱拉突然问，“比如……‘芙洛拉jiejie’？” “不，还是直呼名字吧！”芙洛拉有些苦恼地说，“不然，到了十年以后，我们会很难堪的！” 莱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朝桌面上投去悲哀的一瞥，便加入了整理餐具的行列。 傍晚，他们最后一次围坐在桌旁聊天，话题无意中就扯到了皇室的头上。 “那位小公主很可爱，总是把一切事情，都安排的十分妥当，”芙洛拉评价说，“只不过，她和家里人，似乎并不和谐，真是怪可怜的。” “你们见过面吗？”莱拉问。 “不，她不认识我，只是我见过她而已，”芙洛摇了摇头，“那丫头喜欢我们的香料，时常跑过来亲自挑选。” “香料？”晓好奇地问，“吃的？” “笨！女性用品！”莱拉瞥了他一眼，“捈在身上的，闻起来香香的！” “嗯，回答正确！”芙洛拉点了点头，“适当的使用香料，可以增加女孩子的魅力，以便于更好地吸引异性哦！” “真的吗？”莱拉惊讶地问，她还是第一次听说，会有这种功效。 “当然了！”芙洛拉说，“哪个女孩子不希望自己——闻起来香喷喷的呢？” “但是有时候……它们闻起来，”莱拉皱了皱眉，“味道真的……很冲欸……！” “不……这和年龄有关，”芙洛拉耐心地向她解释，“比如你，就适合使用‘少女款’，”她陶醉般闭上了双眼，“就是——那种‘甜蜜而又梦幻’的感觉……” 接下来，她又介绍了祝圣厅的现行的三类香膏，受用对象包括了：普通少女、富家千金，以及成熟女性。 “……那位‘月桂公主’……”她说，“……她一向喜爱第二款，每次都会采购许多……” 晓突然凑近了一些，“芙洛拉小姐，你闻起来好香！”他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芙洛拉愣了一下，不明白这句话所指为何，几秒后，她似乎才反应过来。 “哦……没想到你……这么直白……”她俏脸一红，有些忸怩地说，“抱歉……可是我们之间……还不是很了解……” “你在说什么？”晓一脸茫然，“我的意思是，你平时用不用香料？” “你……是这样……我……”芙洛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嗯……不是的……我是……天然的……” 她又羞又恼，开始在心中酝酿报复计划。 晓立刻皱起了眉头，“可你身上的气味，真的很诱人欸！”他狐疑地望着她。 一阵短暂的沉默，莱拉好奇地盯着两人。 “哈？可我真的没有用哦！”突然，芙洛拉自信起来，“莫非，你是迷上了——我的体香？”她轻叹了一口气，“哎呀，这可叫人为难了呀！” 反击的效果立竿见影，晓的脸立刻就红了，他一声不吭地缩了回去。 “欸……？”莱拉一脸困惑，“你们……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哈……我猜……”芙洛拉浅浅一笑，“他是想跟我学……如何制作香料吧…？” “为什么？”莱拉问，“他想自己用吗？” “恐怕不是，”芙洛拉讥讽说，“估计他是……在物色赠送的目标吧！” “没错！”晓抬起头，迎难直上，“这——有什么不妥吗？” “哈！真是出乎意料的坦诚！”芙洛拉的眼睛眯成了两个月牙，“不过……你的模样倒算俊俏，沾花惹草的资本——还是有的呢！” “你……”晓一时语塞。 “既然想学，跟我来就是了，你可以做我的助手，”芙洛拉站起身来，“在熬制香料的这段时间里，你可要把心思——只集中在我的身上哦！” “我也想学……”莱拉也站了起来，有些试探地问，“可以吗……？” “没必要哦，你哥哥会给你做的，”芙洛拉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然后把目光转移到晓的脸上，“他一个人掌握就行了……对吗？” “对……”晓开始胡思乱想了。 莱拉看起来失望极了，“好吧！”她没精打采地离开了，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再三确认莱拉听不见后，芙洛拉这才转过身来，笑吟吟地面向晓，后者登时呆住了。 她想要做什么……投怀送抱吗……我该怎么回应呢……她喜欢温柔一点……还是强势一点……我要不要主动一些…… 突然，他被一个甜甜的声音吵醒了。 “你——做好准备了么？”芙洛拉挑逗式地问，“可要对我——‘负责’哦！” 晓的心砰砰直跳，“啊？”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哎呀！这是怎么了？”芙洛拉故作惊讶地问，“我是指——肩负起‘助手’的责任，你在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晓慌乱地说。 “很好，那么……”芙洛拉说，“我们来学习——第一款香料的制作，步骤如下……” 实际上，这只是痛苦折磨的开始，十分钟后，芙洛拉的攻势全面展开。 “……要像这样子，轻轻地、温柔地握住臼杵……”她说，“……你的手心也要注意紧贴，这样才不会轻易滑落……” 晓只觉热血涌上了脖子，呆愣愣地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然后，用你最喜爱的节奏搅动……”芙洛拉继续说，“……直到这些花瓣的汁水——半滴都不剩哦……” “你、你这个……”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为什么……你这么会？” “哈，会什么？”芙洛拉瞪大了无辜的双眼，“请你——讲出来！” “没什么！”晓气愤地说。 “哈……一说就懂！”芙洛拉的假笑更浓了，“果然，在这方面，你还是很有天赋呢！” “打住！”晓没好气地说，“现在，教我另外两种！” “哈……这么急切呀！”芙洛拉说，“看来，小莱拉已经……无法满足你了呢！” “你……！” 终于，又过了二十来分钟，晓才熟练掌握三种香料的制作方法。能坚持到这时，他在心理上，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你真是太会了，学得可真不错！”芙洛拉点头称赞说，“看来，你很愿意为了感情而付出，真讨人喜欢呀！” “我要走了……”晓扶住腰，颤抖着说，“谢谢你……教我做这三种……香料……” “嗯……学会了就好，”芙洛拉满意地说，“将来……可别用错了‘猎物’哦！” “记、记住了……”晓冷汗直冒。 “最后，请容许我，再送你一句忠告，”芙洛拉邪魅一笑，“倘若……要脚踏三只船，”她伏在他的耳边，压低声音说，“可要想好……先抬哪只脚……” “再见！”晓立刻逃开了。 看着他那副狼狈不堪的背影，芙洛拉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虽然，她懂的不是很多，但她一向用的很好。 细究起来，她的心性如同她的头衔一般，同样眼花缭乱、令人难以捉摸。 毕竟，花神从未刻意掩饰什么，之所以变幻莫测，不过是兴之所起、随性而为而已。 没有谜面的谜语，本身就——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