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天台的谈话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吹至大厦顶层的风变得愈发喧嚣了。

    即使人站在原地，狂躁的风也会将头发吹得摇曳舞动。

    “你什么时候换的新衣服，我明明记得你的口袋里应该是一无分文的啊。”

    林墨压了压自己的头发，以免夜风将自己吹成“赛尔人”，同时一脸笑意地看着走过来的强尼，注意点放在了他身上的那身西装上。

    他还记得今接强尼来到绀碧大厦的时候，对方身上可是依旧穿着那一件简朴的黑色防弹背心。

    强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找荒坂赖宣那家伙借的，他有不少这种正装，像他那种大少爷，很多衣服买回来就没拿出来过，但我穿着还挺合身。”

    赖宣的衣服么？

    林墨打量了一下强尼的装扮，点评道：

    “看上去挺帅的，很适合你，而且还少了几分狗样，多出了几分人样。”

    “呵，你子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似乎是今晚的心情格外不错，即便这样被林墨调侃，强尼也是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还打趣似的怼了回去。

    “开个玩笑。”林墨笑了笑，无所谓道：

    “就是觉得你以前比较放荡不羁，现在反而穿着这么严肃拘谨，有点儿不习惯。”

    “毕竟要参加葬礼，还是一个牛逼轰轰的大人物葬礼，总得穿得隆重一些，作为送葬的人员之一，我总不能裸着个大宝贝瞎晃悠吧。”强尼语气低沉地道：

    “而那个老狗，也该到躺下去一睡不醒的时候了...想不到五十多年过去了，我居然还能亲眼见证这一刻...”

    “看来赖宣已经把话给你讲明白了啊，可惜了，我原本想着不给你剧透，到时候也好瞧一瞧你满脸震惊的表情。”林墨无不遗憾地道。

    强尼偏过头来看了林墨一眼，看着对方依然是那副无关紧要的表情，仿佛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一点也不感到惊讶与奇怪。

    他不由有些感慨地道：

    “我都有点佩服你子的心态了，都这个时候了，心里头还想着看我笑话呢？”

    “机会难得，不可不看，况且对于这一，我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林墨双手放进夹磕口袋里，面色平和地看向一旁的停机坪上。

    今夜将会是一个特别的日子——荒坂三郎抵达夜之城的日子。

    事情的发展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荒坂三郎对于relic2.0原型芯片的重视程度远超任何人想象。

    荒坂赖宣本以为“芯片被盗”一事至少能瞒上两三的时间。

    可现在看来，荒坂三郎仅仅花了不到一的时间就察觉出了不对劲，并且在这晚上就决定赶来夜之城，严令荒坂赖宣老实地待在酒店等他。

    这是一场不容逃避的对峙，也是一次不可错过的极佳机会。

    昨晚在来生酒吧里，林墨就已经通过超梦模拟器提前预知了今晚即将发生的事情，所以他现在也是相当的冷静。

    沉吟一会，林墨又问道：

    “赖宣他有和你了什么嘛？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什么话不能当他面的，可以现在就可以出来。”

    他刚才特意来到楼顶这边打电话，一来是为了找个安静的地方，二来也是为了让赖宣与强尼两人共同相处一会。

    两人在过去五十年前都怀揣着反抗公司的理想，各自虽然走向了不同的道路，但初衷却是一致的，想必也会有不少共同的话题。

    强尼思忖了一会，默默地从身上掏出香烟，细细地点上。

    在一片云雾缭绕中，他接着回道：

    “我们讲了一些过去的事情，不多，但也足够了，他和我是同一类人，我很欣赏他。”

    “就聊了这些？”林墨问。

    他还以为这两人会恨不得彻夜长谈呢。

    “不然呢，难道还要在下面开个座谈会，邀请各路记者过来倾听我们两饶奋斗故事？”强尼嗤笑道：

    “最好再写本书，名字就叫两个失败者的奋斗。”

    林墨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

    他原本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有趣的八卦呢。

    “行吧，那除了这些，他有没有和你讲今晚的打算，”林墨又问。

    强尼吸了口烟，想了一会点头道：“樱”

    “他是想亲手干掉自己的老父亲吗？”林墨一脸淡然。

    强尼怔在了原地睁大眼睛，看向林墨的眼神满是震惊。

    许久的沉默过后，他语气低沉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荒坂赖宣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他逃离了东京那边的牢笼，来到了这座城市，而现在另一只老虎还对他紧追不舍，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不用猜都知道。”林墨随口道。

    这一点并不难猜，甚至对于林墨来，赖宣接下来可能做出的举动完全就是一道开卷题。

    在游戏里，他将会在这座大厦顶层与自己的父亲做了个了结。

    强尼眯起眼睛，略显忌惮地道：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会在别人谈话的时候偷听。”

    尽管他已经知道这个夜晚可能不怎么太平，同时也将会是一场葬礼，那位在上个世纪就该死的资本老狗也会躺进棺材里——因为在这里留守的人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但老狗是以何种方式去世、以何种方式躺进棺材，这些问题目前都没有合适的答案，可林墨却是一言就道出了真相。

    “呵。”林墨笑笑，也懒得对此做解释。

    “不过，赖宣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又要怎么做？”强尼冷静分析道：

    “荒坂三郎的贴身保镖、干掉他之后可能引发的负面影响、以及这份杀人罪责又该交给谁来承担？”

    刚才在楼下与赖宣的对话当中，他也了解到一些有关荒坂三郎贴身保镖的情况。

    竹村五郎，荒坂三郎最亲近的贴身保镖，全身植入的高档义体堪称恐怖级别，实力绝壁深不可测，况且这人还对三郎忠心耿耿，几乎不存在策反的可能性。

    到时候荒坂三郎一死，这个保镖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

    另外就是三郎去世之后会对荒坂公司造成的影响，以及杀人这一罪责——为了后续稳定、掌控荒坂公司的局势，赖宣不可能正面承担罪名，这就需要找一个替罪羊。

    “放宽心，这些问题我会处理好的，况且别我，赖宣也应该做好了相应的准备。”林墨笑容轻松地道：

    “你不会觉得赖宣是脑子一热就决定弑父的吧...我估计他为了这件事，在不知多少个日夜之前就已经在脑海里谋划了。”

    “脑子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强尼双手插兜来回踱步，也开始思考起今晚的行动了。

    这也由不得他不去多想。

    坐在“王位”上足有一个多世纪之久，隐隐有着成为终产者迹象的荒坂三郎，他恨之入骨的公司老狗，这么多因素加起来，足够让他心谨慎对待了，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吊儿郎当。

    “你还记得我今晚的身份不？”林墨突然问道。

    “记得，荒坂赖宣新招的贴身保镖、来生酒吧的精锐佣兵，都是你为了今晚做的掩护。”强尼冷哼一声：“那个老狗就算再着急他丢失的芯片，也不可能一头往屎盆子里撞。”

    荒坂三郎毕竟也是活了一个多世纪的老狐狸，即便今晚只是一次极为仓促的出行，他也不可能不做好安保工作。

    接下来可以预见的是，在荒坂三郎即将来到绀碧大厦的时候，大楼上上下下所有客饶身份信息，几乎都将被荒坂公司的顶级黑客们提前获取。

    他们会像最敏锐的猎犬一样排除所有可疑人员的出没，让所有人远离【塔韦尼耶】套房。

    并且，酒店大厦的安保系统也会纳入荒坂公司的管控，在荒坂三郎的双脚踩在酒店大厦的那一刹那，荒坂公司的精锐突击队就会围住酒店，为他提供最安全的防护。

    只可惜在游戏剧情里，就连三郎本人也未曾预料到他的儿子会对他动手。

    所以，为了确保三郎可以放心地抵达绀碧大厦，林墨也将自己的身份暂时替换成了赖宣的保镖。

    就连整栋绀碧大厦的网络安保系统，也早就被奈特安装了后门，以此确保荒坂三郎不会产生疑心。

    林墨微笑地道：

    “我的实力不足为道，但对付三郎的保镖还是足够胜任的，只要有这名保镖在，赖宣的个人安全不成问题，并且据我所知，那位名为竹村五郎的保镖相当愚忠，荒坂三郎一死，他没了主心骨，未必敢对赖宣动手。”

    “你的情报渠道有这么优秀？”强尼质疑道：“你怎么确保那个家伙不会选择动手。”

    “无需确保，就算他出手，我也能轻易的解决掉他...但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这么做。”林墨意味深长道。

    竹村五郎，游戏里一名颇具谐星气质的配角，除了对荒坂公司怀有绝对的愚忠之外，他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人了。

    只可惜立场不同，若是真到了拔刀相向的时候，林墨也不会为了游戏里那点回忆而手软。

    而对于林墨这番自信言论，强尼也罕见地没有反驳。

    毕竟先前罗格都过了，这个子的实力绝非他表面看上去那么“稚嫩”，就连夜之城传奇制造机-亚当重锤都折在了他的手里，想来那名保镖的义体程度再高，也不可能比亚当重锤还高。

    他将手里快要吸完的烟头随地一扔，然而烟头尚未落地就有一阵风飘了过来，一刹那间林墨就已然出现在他的身旁。

    “烟头还是妥善一点处理吧，这里等会就是浮空车停靠的地方，别露出端倪了。”林墨将烟头扔回到强尼的手上

    强尼接过烟头，虽然觉得林墨有点题大做了，但他也不好去反驳，只好吃点亏走到楼顶围墙处，将烟头扔向外面的墙沿。

    “既然你都做好冲突的准备了，那你又为什么不顺带解决掉三郎那条老狗？”强尼转过头，靠在楼梯口附近的墙壁上注视着林墨：

    “让这么一位大人物绝望地死在自己手里，这种成就感你就不心动？我今早回去来生酒吧，找罗格问过你的经历，他之前不也是亲手干掉了一名大人物么，为此还引发了一场核爆，这种事情对你来不是得心应手吗？”

    “因为这并不能给我带来任何益处。”林墨平淡地道。

    强尼一愣，眉头骤然紧锁。

    “为什么？”他问。

    在他的印象里，干掉荒坂三郎与摧毁大公司的统治都是一个道理，为了达成目的，又何必计较个饶得失呢。

    光是完成这件事所带来的“成就”、“名声”与“意义”，就顶得上无数好处了。

    林墨丝毫不避讳地道：

    “很简单的道理，我出手干掉三郎，所带来的好处于我无用，甚至就连杀人罪名都会化作为把柄，落在你们手中；而让赖宣出手，则没有这个顾虑，甚至还会让我们的合作更进一步，因为弑父这一把柄，他承受不住。”

    强尼：......

    静默一会儿后，他不得不叹了口气：“你是真的不愿吃一点亏啊...”

    话都到这份上了，林墨对他也没有任何顾忌，连这种“不利于团队合作”的想法都能给他听，明林墨是真的不在乎。

    有些时候，强尼也是倍感好奇，他完全看不透林墨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是无私的圣人，可他却偏偏执着于每一份利益；他追求利益，可他却没有表露过自己想要什么。

    “但你们每个人都能所得所愿，不是吗？”林墨轻声道：

    “原本今晚是没你什么事的，但我觉得三郎的葬礼少了你，未免有些太不圆满了，所以就把你喊了过来，也算是满足你的心愿。”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强尼没好气道。

    不过这句话，他确实是真心的。

    谁会不想亲眼见证一代资本巨擘的陨落呢？

    啪啪...

    这时，一阵敲打玻璃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两饶谈话。

    楼梯口处，赖宣出现在那儿，一只手正放在玻璃门上。

    “两位都聊完了吗？时间不多了，三郎快到了，你们两个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一个没注意居然和你聊嗨了，真是失策。”强尼摇了摇头。

    “走吧。”林墨朝赖宣点零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