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二零章 大魏河山,德衡,你替我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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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锵啷啷啷——” 兵器碰撞的声音还在响彻。 一时间,雷鸣般的击打声还是持续不断的在这北邙山的半山腰响起。 关兴极尽所能的在这此间迅速移动,曹婴则是死死的护住马钧,以不变应万变,不动如山。 “只能用它了…” 随着关兴又一次小声的嘀咕,他总算将藏在腰间的“杀招”,也是他最后的底牌一股脑的抛出。 是暗器—— 是一枚由镀金铸成,闪闪发光的圆筒,上面有两道枢纽,按下枢纽,筒里的暗器便飞射而出。 正是关麟设计,黄承彦制成的五种暗器之一,大名鼎鼎的,也是杀伤力、破坏力最大的“孔雀翎矢”—— 话说回来,华夏的暗器共有三百六十余种,但其中最成功、最可怕的就是「孔雀翎」。 当关兴将孔雀翎抽出,按下枢纽的一刻。 一枚弩矢迅速的从那镀金的圆筒中射出,朝曹婴、马钧所在的位置飞射而去—— “又是暗器?” 曹婴并没有太过在意这“暗器”… 事实上,她根本不会想到这是“孔雀翎矢”… 也不知道,什么是所谓的“孔雀翎矢”,更不可能将眼前这个如同弩矢般的兵器与成功刺杀曹纯的凶器联系在一起。 她一如既往的挥剑想要格挡。 可没曾想,就在那金色圆筒发出的“弩矢”射出一段时间后,它竟凭空突然绽放开来,美丽的就像是孔雀开屏一样,辉煌灿烂。 那耀耀的光芒,刹那间仿佛照亮了这整片北邙山的夜。 乃至于曹婴都要被这种惊人的生灵感动得目瞪神迷… 每一根羽毛都仿佛经过精心雕琢,它们在空气中舞动,宛如一只真正的孔雀在展翅开屏,美丽而致命。 随着它的接近,一股森然的寒意弥漫开来… 忽的,那绽放的“孔雀开屏”突然展露出它凶狠的一面,数以百计、千计的银针同时从那辉煌灿烂的羽毛中绽放开来。 不…不是绽放,而是爆射… 是夺人性命的爆射—— 携着雷霆万钧之势,一枚枚孔雀翎矢…狠狠射出,穿透了敌人的防线。 刹那间,血rou横飞,惨叫连连,一股血腥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靠近的两名工匠…身体已经被这些翎矢给洞穿。 他们那尤自站着身子…在孔雀翎的冲击下摇摇欲坠,最终无力地倒下,脸上还残留着惊恐和不甘。 ——孔雀翎矢! 它的美丽和致命,在这一刻得到了完美的展现。 更多的翎矢则是朝着曹婴,朝着尤在昏迷中的马钧所在的位置爆射而去。 ——『天哪!』 哪怕是曹婴,这一刻也惊愕于眼前暗器的威力与密度,那密密麻麻,真的宛若暴雨梨花,宛若蝗虫过境… 她更是意识到… 敌人…这个年轻的敌人,这次不是闹着玩的,这必定是他的底牌与杀招!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曹婴就是夙来自信,她也不可能觉得手中的剑…足以挡下这密密麻麻的翎矢箭雨。 ——『要…要完了么?』 心头喃喃吟出这一句,恍然间,她想到了什么。 那是一个在平常不过的夜晚,翁翁曹cao像是往昔般耐心的为她讲解着兵法韬略。 可翁翁却在最后的时候,突然陷入了徘徊犹豫中,而在经过了这漫长的徘徊犹豫后,他突然提及一句,“婴儿,爷爷为你说了一门亲事!” 曹婴自是反驳,“爷爷,我不嫁…我要像爷爷,像亡故的父亲那样,做大魏的英雄,做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去决战沙场,去建功立业——” 是啊,自打曹cao一炮害三贤。 自打曹昂死在宛城后,曹婴便将她视为父亲的化身,要代替父亲去实现翁翁那远大的理想,也实现父亲那未完成的事业。 她哪里想过嫁人… 但最终,曹cao还是说服了她,“婴儿…嫁给这个人,胜过做那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当此大魏危难之际,嫁给这个人…更远胜过决战沙场,你已经是在为大魏建功立业,还是最大、最耀眼的那份——” 也正是这句话,让曹婴沉默了,也最终接受了这门婚事。 后来… 马钧,这个呆呆傻傻,一门心思扑在匠艺上的家伙。 曹婴惊喜的发现了,他的执着竟是有些迷人! 也自打曹婴嫁给他后,困扰着大魏许久的飞球成功的仿制,连弩、蹶张弩等一系列荆州新军械的仿制也都在计划之中… 他的确带给大魏,带给曹cao,也带给大魏所有的将士…无限的希望! 甚至,更多时候,曹婴觉得翁翁说的对,嫁给这个人,远胜过决战沙场! 也从那时候起,曹婴便将马钧的安危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 因为,马钧的安危从来都不止是他一个人的生死那么简单,他承载着的是大魏的希望! 往昔的一幕幕飞速的在曹婴的眼帘闪烁。 翁翁曹cao的话—— 父亲曹昂的意志—— 夫君马钧的憨傻与执着—— 每一条都幻化成一幅幅画面,穿梭在她的眼帘里。 与此同时,她也能感受到那无数“翎矢”抛射而来,所带来的凌厉与绝望,那是一种无限接近于死亡的味道。 ——『挡不住的,要…要死了么?』 ——『我曹婴自是死不足惜,可他…』 曹婴最后把眼芒转向尤在昏迷的马钧身上,在电光火石间,她的思绪在飞转,最终…她双手用力的握紧,牙齿紧紧的咬住,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 或许…宛城张绣叛乱的那一夜,父亲曹昂将自己的战马让给翁翁曹cao时,他也在之前就做出了与曹婴相同的决定。 ——『如果只能活一个,那…便是你,我的驸马都尉,我的…夫君…』 念于此,面对飞射而来的翎矢,原本持剑格挡的曹婴直接弃剑,她一个转身将马钧整个抱在她的怀里,用她的身子,用她身上的铠甲将马钧死死的庇护。 ——『再见了…我的驸马都尉…』 曹婴方才把这句话在心头吟出… “锵啷啷——” 先是“翎矢”与铠甲的碰撞发出的声响,继而…在越来越多的这般声响下,翎矢带着火光…还是穿破了那铠甲,一枚枚插入了曹婴的身体之中… 曹婴的胸口激荡起一捧鲜血,染红了月光。 她伏在地上,突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飞速地抽离出自己的身体。 让她庆幸的是… 那锋锐的翎矢几乎将她的后背洞穿,却是被她的骸骨与胸前的甲胄挡住,没有伤到马钧分毫。 “噗——” 无数的鲜血从背后涌出,也有鲜血自曹婴的口中狂喷出来,那猩红的血液悉数溅至马钧的面颊之上… 也不知道是这guntang、炙热的鲜血,还是妻子的诀别。 马钧从昏迷中猛地醒转过来,而他睁眼看到的…便是仿佛被血色浸透的妻子,仿佛正在感受绝望的妻子,仿佛就在向他道别的妻子。 “夫…夫人…夫人——” 马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能看到的是夫人曹婴的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血,那原本冷艳、清绝的面颊,此刻…已是悉数被鲜血浸染,就像是一个血人一般。 她的样子已经变得极致的虚弱,但喉咙却还在滚动,仿佛…是要说些什么。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马钧努力的想要抱起夫人,可他发现,夫人太重了,或者说…是那数不尽的翎矢没入她的身体,导致她整个人变得沉重,变得无法被抱起。 白色的铠甲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马钧只觉得这一切犹如在做梦一般。 “德…德衡——” 细若游丝的声音自曹婴的口中吟出,宛若最终的诀别… “夫人,夫人…你…你要说什么?”马钧已经意识到夫人被万箭穿身。 这时关兴也注意到,这夺命的翎矢并未能杀掉马钧,是曹婴以自己的身躯为盾,替马钧挡下了所有—— 这一幕,超震撼! 可关兴顾不得震撼与否,他要做的…是杀掉马钧,以此戴罪立功,以此去向四弟证明,当初他救下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心念于此,他不敢迟疑片刻,即刻抽出佩刀,钢刀映着月影高高举起,刀刃处的光照亮了这一方寂暗的夜。 就在这时,两支凄厉的鸣镝凌空飞来,一只射中了关兴的手臂,一只击飞了他的佩刀。 却见得两员小将持枪跨马冲进这半山腰的战场。 “驸马都尉?公主…” 其中一人呼喊一声,另一人已经持枪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子臧、子江…勿要走了贼人——” 如洪钟般的喊话自山道上传来… 同时传来的,还有“嗒嗒”的马蹄声,与急促的急行军的脚步。 是夏侯惇,他带着支援队伍在最关键的时刻赶来了。 而方才挡住关兴进攻的则是他的两个儿子——夏侯子臧、夏侯子江…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这两人作为“小叔子”曾与大嫂清河公主勾搭在一起,构陷兄长夏侯楙。 当然,如今的夏侯楙已经死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两个少年小将,也是夏侯惇的儿子,论及武艺…也是一把好手。 “糟了…还是没能…” 关兴一击不成,胳膊上还中了鸣镝,面对着那越来越多敌人的援军,当即不敢再冒险出击,他迅速的转身直接朝着半山腰的一边,迅速的跳了下去。 夏侯子臧与夏侯子江连忙追去,却见得…那跳下的地方是一汪河流… 北方人不擅水,如此,即便他们跳着追过去,在水中也未必能将敌人擒获。 “便宜这贼人了…” “可惜…” 两个夏侯家的少年将军不由得眉头蹙起,一副满怀遗憾的味道。 夏侯惇则是在亲卫的指引下,迅速的靠近马钧与曹婴这边。 马钧伸手拦住了夏侯惇,他踉跄着跪在曹婴的身边,这一刻的曹婴脸色苍白,身体在微微颤抖,鲜血从那数不清的伤口中不断涌出…将周围的石阶沁成大片大片的赤红,在火把的映射下分外刺眼。 马钧没有说话,他搭起曹婴的肩膀,努力的把她的头轻轻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医官…医官…快拿止血药…” 夏侯惇听心腹的兵士提醒过后,连忙转身去呼喊。 “大将军,她…她怕是已经不行了…” 马钧说出了这句悲痛又扎心的话语,他那孤零零的手臂悬在血腥弥漫的夜色之中。 夏侯惇叹了口气,将手中…医官递来的止血药收回,可想了想,还是把这药交到了马钧的手里。 马钧看了看这药,他咬开药瓶,将药粉胡乱地洒在曹婴的伤口,一阵夜风吹过,黄色的药粉飘散起来。
这时… 虚弱的咳嗽声响了起来,曹婴竟宛若回光返照一般眼睛艰涩地睁开,毫无生气的看着马钧。 “夫人…你…” 马钧撕下一片衣襟,胡乱地往伤口上裹。 “这里…好暗,好…好暗…” 马钧顺着曹婴的目光看去,是被火把映得雪亮的山道和沉默着的一干魏军兵勇。 “别说话了…”马钧沉声道。 “好冷,像是父亲死去的那天一样冷…” “别说话…”马钧将止血药按在她的伤口之上,眼眶发红。 “德衡,你过来,听我一句…”曹婴嘴角浮现出一丝坚决,却又因为疼痛而迅速消失。 “别说话了,当我求你了…”马钧哭了,泪水宛若断了线的珠链。 “我怕是要死了,我若真的死了,求你答应我…答应我,为我报仇,为翁翁效忠,带着我…带着我与爹爹的意志去…去帮帮大魏吧!大魏河山,德衡,你替我守护!” 说到这儿,曹婴宛若被万箭穿心般痛苦,她露出了艰难的表情,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看你忙碌,我…我为你做了一副手套,不骗你,很暖和…就…就放在府里,你…你要自己去取…平素里就戴上,莫要做工太累,磨伤了手…” 说到这儿,曹婴仿佛已是无法坚持。“我感觉好累,想睡一会儿,德衡…你抱紧我…抱紧我——” 曹婴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被浓重的夜色吞噬。 马钧没有动,他只是紧紧地把曹婴抱在怀里,一言不发。 过了好久,他突然梦呓般地小声道:“都告诉你了,别说话,别说话,你干嘛偏不听话,偏要说话…” 这一刻,四下里静悄悄的,包括夏侯惇在内,没有一个魏军兵士发出哪怕是一丁点的声音,只有火把燃烧所发出的噼啪声偶尔响起,夜风裹挟着落叶,犹如受伤的小兽,惊慌地掠过众人,呜咽着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曹婴的身体,已经变冷了—— 随着时间的推逝,愈发冰冷—— 终于,马钧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绪,“啊——” “啊——” “啊——” 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这般不顾一切的嘶鸣,就像是要用这嘶鸣声去抓住什么。 但可惜,除了山谷的回音外,这里…什么也没有! … … 得救的曹植还在不断喘着重气,像是至今尤未缓过神来。 曹丕却已是不顾一切的追上程昱。 程昱凝着眉,神色凝重的说道:“子桓公子,你且在这汉宫中休息片刻,我会留下些许虎贲兵士护你周全…” 程昱的话传出,曹丕迫切的张口:“程先生可是要去魏宫救我父王?” “正是…” “那,丕能帮到程先生?” “帮?” 俨然…程昱没有想到曹丕会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语。 “带上我…”曹丕语气笃定的说道,“父王出魏宫,必走北宫门…那里距离洛阳城的北门最近,而北城门处有支援北邙山退下的军队…” 曹丕提及的这些,程昱也想到了,他正带兵匆匆赶往的就是魏宫的北宫门,以此去接应魏王曹cao。 曹丕的话却还在继续,“如今洛阳城大火,鬼知道…这城里有多少荆州来的jian细,这种时候父王不能漏于明面上,而我…我知道一条从魏宫北门通往洛阳北城门外的密道…我可以带父亲从那里撤离!” 密道? 当这两个字从曹丕的口中吟出时,程昱原本那如风般疾驰的脚步忽的一顿,他颇为严肃,颇为郑重其事的将目光转向曹丕,凝视着曹丕,“你怎么会知道那里有一条密道?还是从魏宫通往城外的!” 是啊… 这种时候,洛阳城突然冒出了各式各样的叛军,用脚指头想想,只要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是从地下冒出来的。 恰恰这种时候,曹丕提及密道… 这… 也难怪程昱用狐疑、怀疑的目光去审视他。 “程先生…”曹丕连忙解释道,“这洛阳城最早可是由我修建的,我设密道也是为了世子之位,这种时候,我既坦然说出…那…我怎会心里有鬼?反倒是我三弟子健,这后续的洛阳城是他修建的,这些叛军突然冒出,他又岂会没有嫌疑?可现在不是提及这些的时候,程先生…你信我!” 这… 程昱凝眉,一时间,竟是有些六神无主,拿不定主意。 却就在这时,李藐追上了两人,他直接道:“密道的事儿,我也知晓…子桓公子与子健公子都在洛阳城修有密道…” 这… 程昱骤然抬眸,也用看曹丕的那怀疑的眼芒,转向李藐… 有那么一瞬间,他对李藐也怀疑了。 却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突然间,程昱就意识到,李藐、曹丕、曹植都参与过这修建洛阳城… 但是…诚如曹丕所言,现在不是审问这个的时候,他一本正经的张口道:“好,子桓公子,我带你去,但是否信你,信你这密道,我做不了主,得看大王是不是相信你了…” 说到这儿,他又把眼眸望向李藐身上。 这眼神中,怀揣着一抹意味深长,像是他骤然就明悟了… ——『好一个李汉南,这么早,就把手伸到世子之位上!』 ——『倒是我,小觑你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