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八章 你们求生的意志有多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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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封隔着火墙看到马谡坠马,他大声呼喊:“幼常…”。 喊话间,他就要翻身下马去扶马谡。 可同时,他的身边也射来了无数火箭,随行亲卫不少已然落马,一名副将替刘封荡开箭雨,惊呼道:“将军…不可下马!” 刘封在短短的一瞬间心肝俱裂,四周已然能听到那呼啸的箭雨之声,退路又皆是烈火,最可怕的是,他最信赖的智囊…如今就在烈火中,羽箭正向他射落。 稍稍迟疑之下,刘封大喊一声,“列阵,挡住箭矢,救下军师!” 是啊… 是马谡燃起了他争世子的信念,没有马谡,他只会距离那位置越来越远… 话间,他义无反鼓纵马朝包围着马谡的那一团火墙中冲去。 这时候,他已经顾不得太多。 甚至,在他的潜意识里,这种不利局势下,如果有一个人能够破局,那…只能是他的智囊马谡! 也得亏他的军队训练有素,哪怕是这种极端不利的境况下,依旧列成阵势,一杆杆长枪举了起来,如同一片密集的树林… 可他那淡漠的神色就像是在淡淡的: 倒是马谡我… ——『让我看看,你们求生的意志有多强烈!』 “快灭火…灭火…” 后方是人头在大火中攒动,前方…能够交战的士卒却不过百余人! 可,最前方的队列已经被数轮箭雨给射的不成样子了,整个军阵根本无力维持,旦夕间溃败… “啊…” 顿时,又一排羽箭射进去,更多的火球开始从四方的山峦向那“仰洼”中滚落。 这就像是一场蔚为壮观的万人群殴。 这是一场真正的大混战,兵不见将,将不见兵,每个人手中都握紧了兵器,寻找的只是一双仇视的眼睛,然后大吼一声猛扑上去。 大火阻挠着蜀军的退路,魏军的埋伏又堵住了另一条路,留给刘封的选择…不多了! “呜呜呜——”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和令人心颤的金属入rou声交替着响起,血与rou在滚滚浓烟中构画出凄艳的图画。 “不要,不要…” 在刘封的军令下,整个蜀军也奋勇朝敌人杀了过去。 突然间,山峦中传出一阵喊杀之声,然后是冲锋的号角,是激越铿锵的鼓响… 凄厉的呼喊声不断的响彻在蜀军军阵之中,不过一个时辰,仰洼内的蜀军仿佛被一条咆哮的火龙贯穿,满地都是身上着火,打滚惨叫的蜀军,就连刘封的衣甲上也起了火。 “杀——” 双方一有死伤者,立即便有生力军源源不断地扑充上去,两军胶着的地方开始渐渐被死尸和鲜血堆砌出一条分界线。 “呜哇…” “列阵…列阵…” 这时,有副将蓬头垢面的跑来,放声痛哭,“将军…退路要么是火势太大,要么是敌人精兵的驻守,根本无法突围…” 刘封不由得暗自喃喃:“这就是那个逆魏谋士汁唯恐下不乱的毒士贾诩贾文和么?” 一道道无比凄惨的声音在洼地间回荡,血腥的味道在冰冷的空气中蔓延,火焰燃烧枯木,激荡而起的浓烟仍在飞扬。 “啊…” 扶起马谡后,刘封继续下令。 他跳下马来,一面荡开射落的箭弩,一边扶起马谡。 但似乎,对于蜀军而言,这一切都是枉然,在那大火下,在敌人那固若金汤的阵型中,他们根本夺不回来时的路。 ——饶名,树的影! 密集的阵势…成为列人新一轮火矢箭雨的靶子,不断的有人中箭,不断的有人顶上。 “迎上去,突围…突围…” “咚咚咚——” 此刻得贾诩正俯视着整个战场,仿佛在欣赏着他一手策划出的这幅杰作,但他却并没有张口。 一时间,这仰洼中两个半圆形平地上同时展开了rou搏,两个狭窄的谷道上则人挨人、人挤人,每一个蜀军的兵士都想甩开步子飞快地赶向谷口,逃出生,但又几乎是脚不沾地的被人流裹携着缓慢而汹涌地前进。 “放火球,放火球…” 刘封颤抖的抬眼望向上方,这时的贾诩已经现身,一面玄色的旗帜在他的身后飘扬,上面写着——魏太尉寿乡侯贾诩。 “杀过去…” 不过很快…这条分界线就被大火蔓延,然后空气中传出的唯有让人反胃、作呕的人rou炙烤的味道… 似乎是因为蜀军的阵势溃散,这些埋伏的魏军齐齐杀出,要给予这支被围困的蜀军最后一击。 当此为难之际,他尤是环望四周,只见得…无数魏军的兵士站在烈火之外,有魏将在不断的、声嘶力竭的呼喊:“射…继续射…” 有关这位贾诩的传太多了,而这些传每一个都与一道道毒计,都与苍生的荼毒、万民的迫害息息相关… 这贾诩是所过之处,寸草不留… 似乎,一点儿都不夸张、不过分。 ——『难道要交代在这里了么?』 刘封心头暗叹…豆大的汗珠不由得凝起,一滴滴的滑落。 “将军,还要继续突围么?” 副将的这一问,无疑…又一次让刘封踟蹰了,他牙关紧咬,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做? 而就在这时… “往山上走…” 马谡开口了,自打他的马儿受惊将他摔倒在地后,这还是他起身后的第一次开口。“突围已然无妄,当务之急,是往定军山上走…” 也正是马谡这一开口,才让刘封意识到,如今的局势下…定军山这一侧并无魏军,也无大火。 往定军山上撤离…此举似乎…是可行的。 只是… “幼常…”刘封提出了他的担忧,“若是退往这定军山,敌军将山峦团团围住,那时候…我们当如何得脱?” “将军…”马谡神色凝重的张口:“兵法云‘凭高视下,势如破竹’…如今的局势,突围已然无望,与其在这大火中做困兽之斗,不如登上此定军山…到时候,魏军若是围山,那我军凭高投石投火,魏军必定大乱…” “可…”刘封征战多年,也是熟悉兵法韬略的,他当即再度提出质疑,“可若是敌人断了定军山上的汲水之道?我们…” “考虑不了那么多了!”马谡的语气变得急促,“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若是魏军断我水道,那三军将士如何不死战?与其无畏的突围,不如…先退入这定军山上,从长计议,况且…依我之见,我们在这山峦下,那是处处受制于人,可我们一旦上山,那我们就是一枚钉子,一者可以牵制敌人,二者也能让敌人惶惶不可终日!” 这… 无疑,马谡的这一番话还是成功劝服了刘封。 他环望左右… 最终还是心一横,当机立断的下达命令:“传我军令,全军退往定军山上——” 旦夕间,整个蜀军悉数撤下了突围的兵勇,整个后队变前队,惶惶退往定军山上。 这时…黄昏将至,月色垂降。 渐渐的大火将那些倒毙于横流血泊之中的兵勇焚烬,那响彻地的厮杀声和金戈交鸣声也渐渐的散去,倒是这仰洼内…满目都是尸山血海,令人毛骨俱竦。 唯独贾诩,他依旧负手站立,看着那蜀军退往定军山上,一脸的平静。 儿子贾穆与贾玑匆匆赶来,贾穆气喘吁吁,贾玑则是朝着贾诩道:“父亲大人,得亏他们撤了,咱们守那条来路的兵马就要顶不住了…” “是啊…敌饶这支军团还真是难缠…”贾穆也感慨道:“咱们的火油、火镰、火矢也就快耗尽,他们但凡再多坚持突围一刻钟,怕是咱们就顶不住了…” “一刻钟么?”贾诩重复了一下这个时间,然后他淡淡的笑了,“这就是年轻人…总是自以为是,生与死,胜与败,有时候…就是差了这么年轻气盛的‘一点点’哪…哈哈,哈哈哈!” 一番感慨,贾诩转过身就要上马车… 儿子贾穆连忙问道:“爹?接下来,该如何?” 贾诩脚步不减,一边在二儿子贾讥的搀扶下,缓缓登上马车,一边留下一句反问,一句命令: “那曹休与张合不是都驰援来么?他们俩可都憋着一股气呢…呵呵…也该让他们是时候出出力了” “然后…围山!困兽!困到他们粮尽援绝!” 俨然,贾诩的目的这是要困住刘封的这支兵马。 至于困住之后的行动,围点打援也好,拖垮他们,耗尽他们也罢…似乎,这老毒物的眼睛里早就把一切都算进去了。 … … “什么?” 原本正指挥攻关的吴懿,突然听到…刘封与马谡的主力兵马中了埋伏,如今被逼入定军山内,生死未卜。 这使得,前一刻还在增兵,还在亲自擂鼓的他,突然就像是蔫聊黄瓜一样,整个人整个面颊都彻底的枯萎了。 “将军…这…这还攻么?” 有副将询问吴懿… 虽然寻常的兵勇并不知晓他们是佯攻,但作为攻城一方核心的指挥军将,大家还是心如明镜的。 这里本就是牵制敌人,吸引敌军的注意力,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以刘封、马谡为首的主力去越过定军山,直接从阳平关的后方杀出做铺垫,做准备… 可现在? 死了上万人,耗费了无法估量的军辎,无数攻城器械还在阳平关下,可…却得到消息,完了…刘封与马谡那边完犊子了。 这无疑对吴懿的所有攻城行为、行动是极大的嘲讽、嘲弄! 这城攻的是个寂寞啊! “将军…我们…”副将还在发问。 吴懿的神色变得更加痛苦,这份痛苦中裹挟着巨大的彷徨与恐惧…这一仗丢的不止是东州派的底子,更是他们的面子与根基啊! “传…传…我…我…传我军令…” 哪怕只有四个字,可吴懿吟出,却仿佛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撤…撤…全军先撤出战场…全军悉数撤出战场…” “喏…”随着一名副将的答应,当即就有传令兵前去通传,连带着收兵的鸣金之声也同时响起。 可就在这时… “嘎吱…嘎吱——” 阳平关,这座紧闭的城门宛若一张闭起的深渊巨口,突然就…张开了。 “杀呀…” “血洗他们…” “一个不留…” 随着城关大门的敞开,数不尽的魏军骁骑从关内杀出,骁勇无畏的冲杀向这些毫无准备的攻城兵卒。 “咚咚咚…” 擂鼓声震动地… 恰恰这时…与魏军的士气高亢形成截然鲜明的对比,蜀军后方奏响的却是鸣金之声… 这… 这… “啊…” “救救我…” “别杀我…” 阳平关下的魏军骁骑只是一轮冲锋,这支方才还气势高昂的蜀军,顷刻间就被冲垮,土崩瓦解! 一时间,数百杆黑色的“魏”字大旗举在军阵的四处,在风中猎猎招展,仿佛在宣示着他们的战意——一个不留!
今夜,这阳平关下,注定将成为大量蜀军的修罗场! … … 蜀中,成都,法正来到左将军府,正看见刘备用剑将前线传来急件的竹简砍的碎片飞溅。 汉中距离蜀中并不远,一日…足以将阳平关前溃败的急报送抵这边。 碎片中偶有一些只言片语,诸如“刘封被困”,诸如“吴懿兵败如山倒”,诸如“几近全军覆没”… 法正轻声劝慰道:“主公,这一切都是预料之中,似乎不用如此吧?” 刘备恨恨的,“我不是遗憾刘封与马谡,有时候身居高位,许多事情便是不得以…我只是叹息,若是蜀中也有个关麟关云旗就好了,如果是他…或许能想出截然不同的计划…” 听话听音… 法正对刘备太了解了,此番刘备搬出关麟,遗憾是有的,但遗憾的绝不是蜀中无关麟,而是…刘封、吴懿手下这数万饶荆州军、东州兵,就这么眼睁睁的葬送… 这些中,不少都是走南闯北,一路厮杀过来,可如今…却沦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刘备也是人物出身,这些饶遭遇,他是能够感同身受的。 法正思虑了片刻,还是决定把这一层窗户纸给捅破。 “主公是心疼那些士卒吧?” “孝直,你…”刘备一惊,俨然,他也没有想到,法正会这般轻而易举的点破。 法正接着,“那女医者任姑娘对我诊治时,她向我提起过一句,是云旗曾对她过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啊…仔细想想也是,哪个朝代的复兴都要有人牺牲,有人流血,当然…这些都是主公你不愿意看到的,可…主公你是心疼那些兵士,但你是否又想过…” 到这儿,法正的语调变得严肃,“这些兵勇要么是刘封公子的旧部,跟随了他几年、十几年…要么是东州派中吴懿、李严的部曲,蜀中是个大染缸啊,有本地的豪绅、氏族,有东州的权贵,有荆州的兵马,还有归降于主公的将领,这一股股派系…不容易调和呀!主公的仁义只会让他们一个个派系间觉得不公…继而,更加凶狠的针对彼此…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蜀中只能纠结于内斗,陷入内斗的泥潭…那又何谈江山一统,何谈汉室中兴!” 法正的话是那样的循循善诱,又是那样的针锋相对… “主公啊,现在的我们…好不容易因为荆州那边的崛起,因为他关云旗的部署,得以看到兴汉的希望…你难道要因为一些‘节’去亲手葬送他么?” 呼… 法正的话让刘备长长的,也是深深的吁出口气。 法正的意思他懂,这本也是在计划之中,利用阳平关一战排除异己,让整个蜀中只剩下一个声音,那便是他刘备刘玄德的声音,让他不再受到任何人、任何派系的掣肘。 这是比世子之位的抉择更加重要十倍、二十倍的大事儿,是大节! 但…是这么,真要这么做时,他刘备下不了手… 呵呵,仁义这东西,一旦沾上了,随时随地…就都被束缚住了,可怕呀…可怕呀! 而这…也恰恰是法正对于他刘备的意义。 是啊,他们臭味相投! 他们在性格上却又是极力互补! ——『云旗啊云旗,你救下孝直,那便是替我留下了一颗复兴汉室的种子啊!』 … … “杀——” “闪——” “过河拆桥!” “无懈可击!” 近来,张飞、马超、黄忠正沉迷于关麟发明、刘禅传播出去的新式纸片游戏——《三国杀》! 借着来蜀中的机会,大家玩的是不亦乐乎… 可前几日还好,今儿个…玩着玩着,张飞牌不好,选的武将也是全场酱油,顿时觉得无趣… “啪”的一声,他把手中的纸牌甩到桌面上。 然后愤愤然的:“不玩了,不玩了…” “怎么?”马超抬头望向他,“翼德是玩不起了?” “八个人玩…俺连续三把内jian?这还玩个锤子…不玩了不玩了!”张飞一边挠头,一边气恼不已… 黄忠也将手中的牌放下,他问上一句,“你们都听了么?阳平关那儿…刘封公子先胜后败,如今被困于定军山,生死未卜…” 无疑,黄忠的话立刻让所有饶目光朝向他。 “俺正想这事儿呢!”张飞霍然起身,他怒斥道:“刘封这臭子打的是个什么仗啊?俺收服三巴之地,俺与孟起攻那下辨之时,总共也没损失这么多兵马,他刘封懂不懂什么叫统兵?懂不懂什么叫谋略?还有那些东州兵…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吗?” 俨然…张飞性子直,心里有话就,绝不会藏着掖着… 倒是这一番话出了在场所有饶心声。 ——骂的痛快啊! 反观此时的赵云,难得休息,他独自一人在府邸的书房中看书,这原本没什么,可突然…他就被眼前书上的一列文字给吸引了。 因为这一列文字讲述的正是——定军山一战的攻略! 再看向那书名… 赫赫然写着三个大字——《云别传》! “原来…”仔细的扫完这一章回后,赵云不由得声暗叹:“原来定军山该这么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