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荆州如棋,关四公子执棋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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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魏谍。 这是关麟整个大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这一次售卖军械之所以如此高调。 说到底,就是为了引蛇出洞,为了查出江陵城的细作,用这个时代的话说,那便是“吴谍”与“魏谍”! 在关麟那期盼的眼神中,鲁有脚重重的点头,“有!”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竹简,递给了关麟。 关麟徐徐展开,目光幽幽的扫过。 随着…眼眶移到最底,他的嘴角露出了些许笑意,他感慨道:“总算…浮出水面了!不辜负咱们这么一通忙活!” 言及此处,关麟的眼眸眯起,他继续吩咐:“张方…不,是‘张无忌’那边可以启用了!” 不等关麟把话说完,鲁有脚的话已经传出。 “对方…已经先一步联系到了‘张无忌’!” “你的意思是?” “帮主放心,魏谍已经入局了!” 呵… 看着鲁有脚自信满满的表情,关麟长长的吁出口气。 他口中喃喃。 ——“好戏开场了!” 言及此处,关麟像是又突然想到什么。 “我记得,你方才提到,两个…还有一个是谁?” “这人…更神秘!只说要买连弩…且只要二十柄,其余的,他并不感兴趣!” 唔… 听着鲁有脚的话,突然间,关麟倒是对他感兴趣起来了。 … … 入夜,长新酒楼内,一处普通的卧房。 帘幕低垂,光线幽暗,一个男人手上缠着绷带,正一次次的挥拳击打向,那挂在墙上的画像。 那是曹cao的画像。 随着击打的次数越来越多,画像…也越来越残破。 直到最后,这男人一把撕毁画像,将画悉数放入火盆里… 任凭火盆将那曹cao残破的面颊燃成灰烬。 “哼!” 男人似乎尤自不解恨,重重的又哼出一声。 这男子正是张方,便是昔日与史火龙、游坦之一道…得关麟赐名“张无忌”的男人。 只是… 史火龙与游坦之得到这名字后,几乎完全用新名替代了原本的名字。 但张方不会,哪怕是对外依旧以“无忌”的名字示人,可他心中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本名。 他叫张方,是张超的儿子,是张邈的侄儿…是兖州东平郡的豪族! 他的伯父曾是赫赫有名的“八厨”之一,参加过反董卓联盟,更是帮曹cao从一个东郡太守,一跃成为官督民选的“兖州牧”! 可…最后,他的伯父,他的父亲,却被曹cao屠戮… 整个东平张氏几乎亡族。 残忍… 那第一屠刀的曹cao,何其残忍? 他永远不会“那灭族之日”,他也不会忘记,他是何其幸运,才从死人堆里爬了出去! 他更不会忘记自己是张方… 洪七公老人家赐予他这个“张无忌”的名字,是要助他报仇雪恨。 呼… 再三呼出口气,收敛下心情,趁着夜半十分,呼声四起,他头戴斗笠,身着蓑衣,缓缓的走出了这酒楼的大门。 而门外,早有一驾马车守候在此。 “张公子,请…” 马车上,是一个笑容可掬的中年男人,他像是在此等候了很久。 而他的身份,张方知道,正是这“长新”酒楼的掌柜,又或者说,是丐帮得到线索后… 从大量的调查,无数蛛丝马迹中抽丝剥茧,最终判断出的: ——魏谍! 不多时… 他们行到一处寂静无人的宅院。 两人进入其中。 桌案上已经备好了茶水、点心、水果,像是很用心。 两人跪坐在案几的两侧。 “一万金!”张方直接爆出了他的价格,“若是你能给我一万金,我就告诉伱,这批军械如今藏匿之所!” “你知道的,这批军械已经被人定下,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一万金,换算成重量,相当于两千斤重量的金子了。 这个重量的金子,足够他…他儿子,他孙子,他子子孙孙无穷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这个…” 而当张方报出价格后,这长新酒楼的掌柜迟疑了。 当然,这已经不是他们的第一次接触,作为魏谍的“夜莺”,他通过多日的观察,发现那‘交州’商队里,就数这个叫“张无忌”的小子最贪财好利。 此前,旁敲侧击了许多次。 他终于答应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 这小子竟会狮子大开口。 不过是一条“藏匿军械”的情报,张张嘴的事儿,就敢张口要,一万金! “这个价钱高了!” 掌柜轻轻摇头。 张方却是寸步不让,“你、我都知道,这是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买卖,若是连一万金都没有,那小的何必冒这份险,安分守己赚个小钱不好么?” “哈哈哈哈…”张方的坚持,让魏谍“夜莺”消除了心头最后的戒备。 ——『呵呵…还真是个贪财好利的小人!』 “钱,我可以给你,现在就可以!你让我送至何处,我便派人送至何处…”掌柜笑吟吟的道:“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得去趟襄樊!当然,这中间的事儿,我会安排!明日就走!你也说过,这批军械藏匿在江夏,那么由你亲自…带我们的人去!你敢嘛?” 言外之意… 魏谍“夜莺”是要张方到他们的地盘,到曹仁将军的手里。 人均畏死,如此这般,若然张方撒谎,那他有几个脑袋可掉的?若然有假,他一定就会胆怯,会拒接。 这是最好的试探。 可…他忽视了张方的坚定,为了报仇雪恨…他何惧生死? “这有什么不行的!”张方大声道:“不过…我要先看到钱!” “哈哈哈…”魏谍夜莺大笑,“这个好说,好说…” 他心里却嘀咕着。 ——『子孝将军,这批军械,如此…就十拿九稳了吧?』 … … 烈日炎炎,矛戈剑戟在曜日下反射出森森冷光,鲜亮整齐的甲胄显示了关家军军容的威严。 罕见的,这一日的关麟出现在了牙门将关平的军营处。 作为统领五千兵马的牙门将。 关平白日里要cao练兵马,训练军阵,十分忙碌。 可…听闻是四弟求见,他不假思索,当即赶回大帐。 “什么风把四弟给吹来了…”关平显得颇为热情,笑吟吟的吩咐侍卫准备茶水。 关麟示意不用,他开门见山道:“弟这儿有一份天大的功劳,特地来问过大哥,是要,还是不要?” 啊… 关麟的话把关平说的怔住了。 “四弟与父亲不是在采买军械么?怎生…又多出功劳?什么功劳?” 关平感觉有点儿懵。 这完全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事儿啊,哪来的什么功劳? 倒是关麟,他转过身把目光放远,眺望着烈日炎炎下的东北方向。 那是江夏城的方向! 那是曹cao、刘备、孙权三股势力疆域连接处的方向! 也是军火商人最好的藏匿军械的所在。 无论军械卖给哪一方,因为地缘位置,都可以即刻交易! “四弟…四弟…” 见关麟愣神儿,关平连忙拿手在关麟的眼前晃了晃。 视线被遮挡,关麟才回过神儿来,他缓缓道:“大哥,我可以告诉你一些真相,但大哥务必不能告诉父亲,更不能告诉别人!” 啊… 感受到关麟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一丝不苟,不像是开玩笑的。 关平略略有些动容。 “四弟直言即…我答应你!” 看着关平信誓旦旦的样子。 关麟微仰着头,仿佛视线穿过了…那早已呈萧疏之态的树林,凝望那湛蓝的天空。 许久许久,他才慢慢的把目光收了回来,投注在关平的身上。 “大哥,其实一切的真相是…那批军械,原本都是我的,那史火龙、游坦之也是我的人!这一切,从一开始起就是一个局!” … … 关平是个听话的孩子。 准确的说,关平是个听父亲话的好孩子,这孩子…打小就没撒过谎。 这不… 他前脚才答应关麟,不把一切真相告诉别人,特别是父亲! 后脚,关平就来到了关羽的书房,恭敬的朝他行礼。 此时的关羽本在与马良议论。 因为这件事,他们特地派人去暗中跟踪、调查… 按照近些时日的情报,这支贩卖军械的商贾,一共收了三家的定金… 除了已知的糜芳,其余两家,并不知道背景、身份。 当然… 关羽还是有一种感觉。 云旗是不是玩大了… 哪有一批货卖给三家的道理,他这是想钱想疯了么? 马良还一个劲儿的劝,“云旗公子做事…素来别具一格,让人迷惑,可…前有考文答卷,后有合肥战场,珠玉在前…这件事儿,不妨再等等!或许很快…就会出现惊喜与转机呢?” 惊喜? 呵呵…关羽就“呵呵”了! 关麟这小子给他惊喜,别想了,还是…“惊吓”来的实在。 至于…等。 关羽如何不想等呢? 不过,他更感兴趣的是,到时候这批军械交付时…云旗难不成,还能变戏法一样的,变出三份儿么? 当然… 随着关平的出现,这些困扰着关羽与马良的疑问,登时间悉数化解。 取而代之的是两人巨大的惊诧。 “你是说…云旗向你坦白,这批军械是他的,整个事件,本身就是他布下的局?” “是!” 面对关羽的疑问,关平如实回答。“四弟还说了一处山谷的位置,他说他有办法…引得曹军进入这山谷,让…让孩儿带本部兵马去埋伏!说这是…这是一份天大的功勋。” “咕咚…” 关羽与马良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吐沫。
顷刻间,有关此事的总总疑点像是悉数迎刃而解。 商贾、军械、高调展示、报价、哄抢… 然后是… 虽然整件事,依旧云雾缭绕… 可关平的这一句,无疑…已经替两人理清了不少头绪,甚至将一系列事儿串联了起来 马良像是先一步悟了,他连忙提醒掉道:“关公,如此布局,倒是符合四公子的一贯作风…示弱实强,示怯实勇,示假实真…正所谓治乱,数也;勇怯,势也;强弱,形也…” 不等马良《孙子兵法》中的这番话吟出,关羽直接打断。 他仰面感慨道:“故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以利动之,以卒待之。” 言及此处… 关羽捋须的手都微微的有些发颤。 他也想通了… 为何关麟会既是买主,又是卖主,呵呵,他从来就没打算卖过这一批军械! 他这是在做给别人看… 他这是在引诱别人… 他这是要逼得所有暗处的敌人,浮出水面! 马良还在解释:“四公子此番以‘军械’伪装,此岂不是‘形之,敌必从之!’” “假象迷惑敌人,以各方势力的争抢‘引诱’敌人,此又岂不是‘予之,敌必取之!’” “而如今…敌人已经入局,云旗公子又请长公子去江夏设伏,这接下来要做的,便是以‘利动之,以卒待之’” “四公子的目的是要‘以重兵等待敌人’,然后…” 言及此处,关羽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亢奋与激动,他直接道:“云旗是要伺机歼灭敌人!” 懂了… 这下,马良全懂了,关羽也全懂了。 此前他与马良的对话中,还扬言…对《孙子兵法》中的这一番见解——悟了! 可现在,关羽才发现,他悟个毛毛虫! 他对《孙子兵法》这一计的理解,依旧只是浮于表面而已! 表面上,这小子是在买军火,可实际上这小子是在卖军火! 表面上,这小子是在卖军火,可实际上,这小子是在引诱敌人! 表面上,这小子是在引诱敌人,实际上,这小子要杀人! 天哪… 关羽本以为,这小子是在第二层! 甚至,他还把关麟想成了第一层,天真、单纯、胡闹… 大战在即,用唬骗的方式搞钱! 但事实上,关羽发现,天真的是他自己! 如今的关麟已经在第五层,已经以这“军械”为饵,引蛇出洞,布下了局…甚至,已经到了该去收网的时候了。 越是这么想…关羽越是震撼不已! 反观关平,他挠着头,父亲与马良军师说的,他怎么就有点儿听不懂呢? 形之,敌必从之。 调动敌人,用伪装假象迷惑敌人?谁是敌人哪? 谁调动谁啊? 予之,敌必取之。 用利益来引诱调动敌人,同样的问题,谁是敌人哪?谁去引诱啊? 还有…以利动之,以卒待之。 不懂… 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他关平就是听不懂,更别说联想到四弟关麟的身上了。 当然… 他关平是不是懂不重要,重要的是,关羽与马良已经看懂,且彻底明白了关麟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 偏偏,这从表象上,谁能看出来呢? 当即,关羽豁然起身,他迅速的展开了地图,手指向江夏的位置。 “坦之,云旗让你何时动身?埋伏于何处?” “是这里…四弟让我即刻就将兵马分成十余队,走水路秘密抵达,两日就能到…”关平不假思索,连带着他还补上一句,“我问四弟,为何笃定曹军会来这里,四弟却只笑笑,不回答我…” “不回答就对了。”马良眯着眼,仰头望向房梁,心头尤自无限的感慨与悸动。 ——『荆州如棋局,四公子执棋尔!』 关羽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那地图…望向关平指向的位置。 刘、曹、孙三家汇聚的江夏… 且是仅有一条道路的山道… 其最深处,还是一处幽幽山谷。 若说于这山谷中藏匿军械,售卖给各方,倒也委实是一方妙处! ——『云旗这地方选的,也够真的!』 心念于此… 关羽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变得一丝不苟:“云旗让你带本部兵马去埋伏么?” “是…孩儿麾下五千兵勇!” 面对父亲突然严肃的表情,关平心里一个寒颤,他以为父亲是怪罪他… 连忙拱手:“若是父亲不许,孩儿…这就去回绝了四弟!” 关平低着头,一副做错事情的模样! 哪曾想… 关羽口中直接吟出了一个极重的字。 “不!” 紧接着…关羽的手重重的敲打在那舆图上江夏的山谷,他的话变得更添得一丝不苟。 ——“五千兵,不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