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8、两座战场(求订阅)
国师不修行正文卷358、两座战场流湖之畔。 在大剑宗从森林中走出的一刻起,琉璃就意识到,自己很难如计划中一般,提前将“离阳”带走了。 而她站在季平安身侧的举动,也显然表明,二者之间并不是仇敌的关系,反而更像是战友。 大剑宗并不明白,为何琉璃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这里。 所以他故意说出这句话,一个目的是试探,一个也是给对方一个台阶。 无论琉璃为何出现在这里,之前两人间又有怎样的隐秘联系,大剑宗都并没有兴趣插手,他甚至可以装作对一切全然没有察觉。 也就是说,只要此刻琉璃点头,表态自己是来助战的,那么就可以从这场漩涡中解脱出来。 就算佛主责问起来,也可以解释为为大剑宗助拳。 季平安听懂了对方这句话背后的意图,琉璃也听懂了。 但她没有犹豫,上前一步,近乎透明的眼睛平静地与大剑宗对视,空灵虚幻的嗓音,在风中回荡: “我要带他走。” 没有其余的解释,只是这一句,态度却坚定无疑。 季平安微微愣了下,然后说道: “今天对我来说,是一场极凶险的死局,你没有必要……” 琉璃没吭声,只是于身前捏起佛门法印,一道道淡金色的佛光从她白色的披风下撑起,于身后隐隐勾勒出法相模样。 这一刻,季平安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位菩萨重现人间。 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对手了。 大剑宗眯起眼睛,他并不确定这其中有怎样的猫腻,但既然琉璃已表态,那他也不必再有所顾忌,就算自己今日亲手斩了这尊菩萨,谅佛主也没法责难他: “若你还是当年的菩萨,这话还有几分分量,至于如今,未免太看低我了。” 他“呵”了一声,不再看琉璃,重新盯向季平安,冷笑道: “国师好本事,竟能将佛门菩萨拉开助阵,但可惜,只凭借这些,还不够。” 季平安静静看了眼挡在身前的佛女,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双手撑着椅子的扶手,第一次站了起来。 只是这样一个动作,自大剑宗出现,那萦绕封锁整片流湖的气机便动荡起来。 这位顶级观天的剑修,攥着剑柄的手下意识用力,仿佛随时准备迎接来自国师的攻伐。 可预想中石破天惊的战斗并没有到来,季平安身上的气息都没有半点变化,仍旧如一个平凡的村民一般。 他仅仅只是做了个站起身的动作而已,就令大剑宗如临大敌。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季平安打趣地睥睨了他一眼,笑道: “莫非,堂堂观天强者,在惧怕我这个区区坐井小修士?” 噗嗤——虽身处此等险境,很不合时宜,但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的琉璃还是发出轻笑。 大剑宗怒火攻心,感受到了强烈的耻辱,并不是因为季平安的嘲讽,或琉璃的笑。 而是,他难以接受,自己方才的确在“怕”! 是的,饶是自己实力碾压,但他还是怕了! 可是怎能不怕?天下何人又会真的不怕? 坐在对面的,毕竟并不是一个寻常的坐井,而是曾经镇压了一个时代的国师。 即便有十成十的把握,觉得对方今日并不可能再如昔日,在余杭时借国运恢复巅峰的可能,但大剑宗从走出时,心中便始终高度警惕。 猜测季平安是否会有足以威胁到他的底牌? 猜测对方是否完全对今日这场杀局没有防备? 因为这种警惕,他没有率先出手,而是放任一堆愚蠢的炮灰冲出来,作为第一波试探。 因为这种警惕,身为顶级观天的他,明明可以不进行任何“废话”,瞬间拔剑斩杀国师与菩萨,但他还是选择了谨慎的试探。 因为这种警惕,他才会只因为季平安的一个动作,就如惊弓之鸟。 屈辱吗?当然屈辱,但就在愤怒与耻辱即将吞没他的时候,大剑宗忽然深深吸了口气,将一切情绪压了下来。 他忽然冷冷盯着季平安,一副识破诡计的语气: “国师不必用这种话激怒我,能有幸杀死大周国师,再如何小心谨慎都不为过,我记得伱曾说过一句话,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只要今日你死了,我活了,那我的谨慎,便是为后人所称赞的智慧。 倘若我输给了你,那我便是毫无畏惧,与你死战,在后世人眼中,也逃不过一个愚蠢莽夫的评价。 世人多愚昧,向来以成败论输赢,我又何必在意一群庸人的目光? 所以,国师请放心,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今日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剑场掌门,只是一个阴险趁虚而入的复仇的武夫罢了。 所以我不会上你的当,我会用一百二十分的小心,来杀死你,甚至用些肮脏不耻的手段,也不在意。” 季平安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说道: “你比你那死鬼师父要强。” 这一刻,大剑宗竟然生出一种荣幸的感觉。 然而下一秒,季平安便收敛笑容,负手而立: “那你准备何时动手呢?你再不拔剑,我可走了。” 大剑宗冷漠道: “只怕国师走不掉了,据我所知,此刻这片山区外,正有你数不清的仇敌在赶来,他们会从外面一点点杀进来,比如先屠掉山下的村子? 说来可笑,那些村民是否会想到,这个新年过后,他们会因你而死?而我会将你拖在这里,让那些人来一点点试探、消耗掉你所有的手段,最后再亲手摘下你的人头。” 几乎是他话音落下的时候,琉璃耳廓微动,听到了风声中传来的脚步声。 凭借法相超凡的灵觉,她清楚感应到,四面八方都有强者在靠近,不是之前那些被冰雕覆灭的杂鱼,而是真正的强者。 她担忧地看向季平安,却见后者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地说道: “我要纠正你两个错误,第一,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的确并不想破坏新年的喜庆,所以今天死去的人或许会很多,但不包括他们。” 说着,大剑宗突然微微变色,看到远处那座形貌犹如趴伏巨龟的“龟驼山”突兀震动。 天象震荡,隐约有庞然巨兽顶天立地。 周围山势地脉彼此勾连,有青纱如帐披下,将一座座村落笼罩其中。 只稍加感应,便知那是涉及“神藏”领域的力量。 与此同时,季家村内。 村民们还在热闹地杀猪宰羊,对远处的变故一无所知。 忽然只觉大地微微震动了下,所有村民疑惑地抬起头,隐约只见天空清气流转。 “龟驼山神显灵……”老甲长是个迷信的,骇然之下,率先跪地叩首,其余村民也呼啦啦跪倒一片。 忽然,季大叔脸色一变,朝人群外,猛地窜出去的一道影子喊: “园子!你干啥去!” 捕鸟少年季园不理会身后村民呼喊,腰间悬着一根木棍“飞剑”,朝流湖方向狂奔。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要发生大变故,而平安哥还在外头。 然而当他跑到村口时,突然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整个人只觉额头剧痛,噗通跌倒在地上,茫然看到前方空间扭曲,隐有星光敛没。 恍惚间,体内多日积累的灵素灌入双眼,竟隐约看到,以龟驼山为中央,整个村子被一座青纱帐笼罩,坚不可摧。 湖畔。 大剑宗脸色难看地看向那气势雄浑的龟驼山护罩,说道: “阵法。” 季平安颔首,并未否认。 昔年,他虽没能准确预测自己转生的身份,但凭借顶级神藏的修为,还是大概圈定了几个,自己可能重生的区域。 而后,他行走九州那最后三年,基于山川地脉,布置了一些阵法,龟驼山就是其中之一。 这种阵法无法长久地开启,只能用一次,但却已经够了。 此刻的“青纱帐”,拥有着神藏层次的防御力,任何想要强行突破的人,都会被阵法反噬。 季平安当然并没有那么无私,这个阵法,也并不是为了保护村民们而布置。 按照他原本的设想,是为自己刚转生的前些年,最弱小的时候,提供一个“新手保护区”。 而他这次,之所以没有选择利用龟驼山保护自己,是因为在他的推演中,自己要面对的威胁已超越了观天层次。 只要佛主亲自出场,那龟驼山也护不住他,既然如此,也就没有躲藏阵中的必要。 大剑宗冷嘲热讽道:
“没想到昔年沙场上,铁石心肠的国师也有爱民如子的时候,那不知你准备如何应对外头那漫山遍野的仇人?” 季平安说道: “这就是我要纠正你的第二个错误,佛主不愿意冒着天下大不韪,得罪整个大周的风险,亲自下场杀我,所以要借刀杀人,但你们要知道,我的仇敌很多,但朋友也有一些。 这个时候,他们应该也已经到了。” …… …… 群山之中,一片冬日的森林里。 年约五旬,半白发丝束在脑后,嘴唇偏薄,眼神锋锐的玄真背负一柄门板厚的大剑,跋涉在雪地中。 当他看到远处龟驼山的异状时,草帽下,眼中掠过凌厉寒光,不禁加快脚步。 然而下一秒,他忽然停了下来,看到前方的一棵大树上,那延伸出的粗壮树枝上,静静立着一道素色衣衫打扮女子的身影。 那是一名气度不凡的中年妇人,眉眼柔和,温文尔雅,眼角一丝鱼尾纹平添岁月风韵。 只是此刻,那柔和的脸庞上,含着一丝失望与无奈: “玄真,止步吧。” 玄真瞳孔骤然收缩,对于佩玉的出现极为吃惊,但转瞬间,他就明白了什么,脱口道: “您跟踪我?” 可旋即,他又摇了摇头: “不对!您知道我的目的?” 他意识到,佩玉很可能也知道了自己要猎杀国师,否则,不会第一句话就是“止步”。 佩玉没有解释,她如同没有重量般,立在漆黑的枝杈上,再次重复道: “玄真,止步吧。” 玄真沉默下来,这一刻,他已经明白了对方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师娘,你应该知道,我和他的仇怨。” 佩玉有些恨铁不成钢道: “那你也该知道,这不是私仇!当年你所做的事,你以为是在救人?不,你是在将整个传承都带入深渊,而你至今难道都不曾觉悟?!” 玄真脸颊肌rou突起,须发微张,死死盯着中年女人,声音近乎嘶吼: “我为什么要觉悟?他昔年分明已经胜了,还要赶尽杀绝,又何曾在意过我们?师娘,你何必要帮他?!” 佩玉气的胸膛起伏,眼神哀伤而失望地盯着前方的逆徒: “你以为战争是儿戏?你以为两军交战,可以说放就放下?你又何尝知道,当年国师早已承诺我与你师父,有更好的方法,解决当年的之事? 可你却一意孤行,也一举彻底将局面推向了无可挽回的结局! 你怎么就这般执迷不悟?!如今一切都已重新来过,偏要再次将门派拖入战争泥潭?!就为了你的私仇?!” 她深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道: “今日,你立即返回,还有挽回的余地。” 玄真一步不动,摇了摇头,眼神带着坚定道: “师娘,时代变了,国师已经不是当年的国师,如今他已是囚笼中的困兽,佛门已经动手,今日他必死无疑,是你在执迷不悟,等我手刃此贼,日后,你们自然会明白,我才是对的!” 说着,玄真抬手,摘下身后的大剑,双手持握,剑刃缓缓指向前方。 这一刻,一股沛然杀伐之意,腾空而起,撕碎了森林的宁静,他厉喝一声: “请师娘,赴死!” 隆隆隆,一股磅礴剑意冲出,林间倏然升起一条白色湍流卷成的剑气,一往无前! 树枝上。 佩玉深深叹了口气,腰间一柄轻盈的细剑倏然飞起,落在她手中,决然地朝前方一指,刹那间,山崩海啸,大地倾覆。 佩玉仍旧闭着眼睛,一滴泪水滑落。 继而,无穷无尽的剑光吞没了整座森林。 …… 与此同时。 在另外一个方向,某座小路上,一名背着瑶琴的女人,也停下脚步,看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