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金光神咒 只手降妖
韩老爷少年时立志科举,然屡试不第,便花钱捐了个员外郎的散职,自此cao持家业,安享富贵,渐渐积累了良田数千亩,是本地有名的富贵人家。 更难得的是韩员外自言受过圣人教诲,平日里颇为善待乡里,修桥补路,积累下好大的名声。 谢道人所居老君观便是由韩员外出资修建,且逢年过节时常供奉香火。 韩员外长子今年十六岁,秉承父志想要继续走科举之路,然而自中了童生之后便再没有寸进,于是韩员外便放出声去,要聘请一位教书先生来给儿子辅助课业。 上个月有一个自称姓胡的秀才来韩府自荐,韩员外见此人气质优雅,谈吐不俗,当即写下聘书,请胡秀才教导儿子读书。 胡秀才看面相约有二十许,学识渊博,教书也十分勤劳,平日里每每与韩员外相谈皆十分投机,仅过了七八日,韩员外便将之视为知己。 只是胡秀才有一点不好,就是爱好嬉游,七八日便外出游玩一次,或湖上泛舟,或寻幽访胜,常常深夜才会来,后来有仆人悄悄告诉韩员外说,每次胡秀才晚间归来时,大门紧闭,不听见敲门声,人便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或许真是个狐精之类,不过这些时日也没见他什么恶意,且不必管他!” 自此韩员外仍将胡秀才视为挚友,并未因他是狐精而有所轻贱。 韩员外还有个尚未出阁的女儿,正是豆蔻之年,生的姿容秀丽,偶然被胡秀才瞧见,于是这胡秀才便心生爱慕,想要向韩员外求婚,几次暗示,韩员外只做不知。 “想必是韩员外不愿女儿嫁给异类为妻,又碍于颜面,就只好装作不知了!” “道长说的甚是,昨天胡秀才对我家老爷说家里有事儿,告假回去了!” “料想胡秀才并未死心,可是今日出了什么变故,小哥儿才着急去圆觉寺?” 陶小六赞一声:“道长真個料事如神!!”然后接着讲述。 今天早晨,有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骑着一头驴前来拜访韩员外。 韩员外见这老者衣衫华丽,气度雍容,便将他引到正堂招待。 宾主落座,寒暄过后那老者才言明是为胡秀才做媒而来。 韩员外沉默良久,叹道:“我将胡生视为知己,何必非要结为翁婿呢?再者小女已经许配人家,不好失信于人,请老先生代为回绝胡生的好意。” 老者抚须笑道:“我知晓贵府女公子并未许亲,员外莫要做推脱之言!”于是再三恳求。 韩员外只是不言。 良久后,白须老者面露不快:“胡生也是望族出身,家中颇有资财,正是良配,员外瞧不上胡生,岂非自视甚高?” 韩员外听这话十分不入耳,便道:“无关贫富,非同类尔!” 白须老者闻言,满面羞恼,便站起来要去抓韩员外衣襟。 “尔不过一乡间财主,虽有些福缘,连秀才都中不得,却敢瞧不起我等?” 韩员外大怒:“来人,将这无礼之徒给我打出去!” 正堂外三四个仆人听到自家老爷叫喊,连忙拿着扫帚、棍棒等驱赶那老者。 白须老者连来时驴都没顾得上,就被推搡着赶出门去。 “匹夫等着,我当领兵前来,破了你的宅院,看你如何嚣张!”老者大喊。 几个仆人顾忌此人年老,原本只是驱赶,并未真个动手打人,闻听这老者如此嚣张,当下便有个高状的仆人拿起扫帚猛地朝老者背上打去。 “嘭”一声响,好似打破了一个气球。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再看时哪里有什么白须老者? 地上一只家犬般大小的黄毛狐狸,正吱吱怪叫地朝前跑去,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众仆人吓了一跳,连忙回来禀报韩员外。 韩员外此时怒气稍平,朝仆人询问:“可看清了,果真是个狐狸?” “确实是狐狸,黄毛的,跑得飞快!”陶小六道。 韩员外想到那狐精说要带兵来攻,顿时心里没底,便要遣人唤谢道人前来降妖。 “老爷忘了,谢道长已经仙去了……” 韩员外顿时一愣,喃喃道:“是呀,是我糊涂了,我记得当时谢道长还对我说会有龙虎山高人前来主持老君观……” “小六,你腿脚利索,快去圆觉寺请和尚来捉妖!” “老爷,那些和尚都贪财得很,不如去衙门求县太爷,派差人前来相助?” “你懂什么!和尚虽贪婪,给足了金银还能办事!若去衙门,不仅要花钱上下打点,还会被那些官老爷用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话来搪塞……废话少说,快去快回! 张牧之听完陶小六讲述,笑道:“这狐精被打了一扫帚便现了原形,想来也没什么本事!” “这么一想也是呀!!”陶小六一愣,随后声音又小了下来: “不过也难说,那狐狸和狗一样大,看着挺吓人的!” 陶老汉和铁牛等几人跟在张牧之后面,都听得啧啧称奇,说话间便来到了韩府门外。 韩员外府邸占地辽阔,白墙灰瓦,看起来十分气派。 门前一株高大的垂柳树,刚抽芽的枝条丝丝缕缕地垂落下来,好似珠帘。 陶小六正要前去通禀,便听门内有喧闹声传来。 驴子大叫声,韩老爷的呵斥声,仆人大喊,丫鬟尖叫,以及叮叮咣咣的碰撞声混作一团。 陶小六一拍大腿:“那狐精骑来的驴子还在府内,想必此刻闹起来了!”说罢推开了大门,刚要领着众人进去,突然又缩了回来,躲在张牧之身后。 “这狐精带来的黑驴瞧起来十分高大,想来也是个有神异的,还是道长先进!” 张牧之哈哈一笑,正要前行,后方陶老汉破口大骂: “小六你个废物,真给爷爷丢脸!左右不过一头驴,怕他作甚!铁牛你去道长前面挡着!” 铁牛一愣:“!?”尽管心中有些不情愿,却还是紧走几步,来到张牧之身前。 众人一起走进韩府,正看到院中好一幅热闹的景象。 中央一头似骡子高大的黑驴一边大吼,一边横冲直撞。 韩员外躲在一根廊柱后,正大声喊着叫人驱赶黑驴。 七八个仆人或手持铁锹,或手持长棍,一边躲躲闪闪,一边拿手中的物事来打驴子。 两侧连廊里七八个丫鬟手持扫帚、鸡毛掸子等物,莺莺燕燕叫个不停。 再看场中大黑驴好生威猛,四蹄翻飞,口咬头撞闹个不停,木棍打在身上混不当回事儿,不一会儿便撞塌了花架,踢破了水缸,闹得院中一片狼藉。 这黑驴见七八人畏畏缩缩不敢近前,十分得意,张开大嘴又“儿啊!儿啊!”的大叫起来。 陶小六在张牧之身后大喊:“老爷,老君观新的主持到了!是龙虎山来的法师!” 韩员外在柱子后大叫:“快让法师降服驴妖!快降服驴妖!”
还不待张牧之等人回话,那嚣张的黑驴见到正门大开,进来七八个人,手中也没拿什么铁锹棍棒,便转身大叫着冲了上来。 “哈!”铁牛大吼一声,伸手抱住大黑驴脖子,身形随着后退了两步方才止住。 大黑驴四蹄蹬地,用力前冲,铁牛身如铁塔,双臂用力将黑驴牢牢顶住。 “这黑驴瞧着怪异,莫不是狐精施法变化而成?” 张牧之念头刚起,就见那黑驴将身体往前一探,接着脖子一甩! 铁牛一个踉跄摔倒在两步外,高大的黑驴低头朝张牧之冲撞过来! “好个畜生!” 张牧之深吸一口气,周身气血哗啦啦在经脉中流转,接着左手将木剑负于身后,朝前迈出一步,将力气汇聚到右手上朝前一按,抵在黑驴冲过来的脑袋上。 高大的黑驴使尽力气前冲,居然不能再进一步! “道长好本事!” 韩员外见张牧之一只手便按住了黑驴,顿时心中大定,院中众人亦忍不住齐声叫好! “这畜生好似没什么力道?” 张牧之本以为这黑驴能从铁牛手中挣脱,定然是神力无穷,运气抵挡时却发现黑驴的力量十分轻微,只同常人推搡的力道相似。 “果然是个假驴!定然是狐精施法变化而成!” 张牧之心中刚升起这个念头,便感觉掌中承受的力道又轻了八九分,于是抓住驴耳朵往下一压,大黑驴顿时立身不住,两只前腿一弯便跪倒在地上。 “原是迷惑人心的法术!”张牧之心道。 众人叫好声一停,而后便纷纷鼓掌,一起更大声的赞叹! “既然神通显圣,且先试试我自幼修持的道家神咒能否灵验!” 张牧之按住驴子的右手手指弯曲,捏了个法诀,心中默念金光神咒。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方才念了一遍,便感觉五脏六腑中升起一阵暖意,接着周身一轻,似有一层灵光覆盖周身。 此光并非日光、月光、灯光等rou眼可见之光,乃是一种性光,由心神而起。 正如咒语中所言“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却有护身、破妄之力。 随着张牧之施展金光咒,被摁在地上的黑驴便起了变化。 原本大如骡马的身躯好似xiele气一样,越变越小,只不过几个呼吸便缩成西瓜大小的一团。 张牧之抓住那畜生的两只耳朵站起身来,仔细打量后忍不住轻笑出声! “哪有什么黑驴妖怪!不过是只兔儿!” 张牧之手中正是一只痴肥的兔子,周身毛色漆黑,双眼如墨玉,此时被捉住了耳朵,正四蹄乱蹬,只是挣脱不得。 院中丫鬟、仆人都围上来前来,一边观看,一边赞叹。 “精怪惑心之术多是如此,你以为它力大,它便会真的力大无穷!” “你心中不惧,只当他是假的,他便没有什么伤人的本事了!” 张牧之说着,把手中兔子递给身后陶小六提着。 陶小六接过兔子刚要说话,突然抬头,满脸惊恐,伸手往上一指,声音颤抖地开口: “道长……那上面来的大家伙……也是假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