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小翠
苏淮心中一震，这声音，分明是小翠的，小翠不是……死了吗？ 眼前一身正气的礼官徒然温婉起来，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只是看着自己微笑，直到眼睛湿润，滴下眼泪。 “昂！” 苏淮咆哮一声，四周的气息越来越恐怖，天空中飘荡那黑色的丝絮，落在水面上，苏淮的身躯逐渐僵硬，眼前的天地逐渐失去生命。 “苏淮，苏淮，苏淮。” 礼官模样的小翠哀伤地呼唤着苏淮的名字。 “敖羽！” 苏淮在心中大声呼唤，从这诡变开始，自己就仿佛孤身一人，刚才还喋喋不休的敖羽，声音像是落叶一般飘走。 “苏淮，守住心神！” 一声无法辨别来自何处的声音响起，虽然朦胧，苏淮听得出这是敖羽的声音。 苏淮眼看着自己的身躯失去光泽，逐渐干瘪，那他就闭上眼睛。 “苏淮，我以为你逃掉了……” “我好冷。” “苏淮……” 听到小翠一声一声的呼唤，那么熟悉，那么温柔，又含着些委屈，苏淮听得心中酸楚，他把头埋进江水。 苏淮可以不看不听，他心中却难以遏制地回忆起小翠，这个待他好的姑娘。 他不由想起在何府的日子，那是一段弥足珍贵的时光，虽然被人使唤，偶尔还得挨揍，不过，吃得饱睡得香，不担心明朝便横死街头，是自己此生此世的第二个家。 小翠把自己带进何府，即便偶尔受小翠的捉弄，大多数时候，承蒙小翠的恩惠，自己年年生日还有小翠送的烧鸡。 黑雪洋洋洒洒地飘荡在天地间，清冷寂寞。 他仿佛在心里也感觉到了黑色的丝絮，轻飘飘地落在心湖，心湖结冰，慢慢的，却有什么禁锢被挣脱了似的。 苏淮心中空落落的，他心知小翠已经死了，眼前是幻像，可是听到她的声音，苏淮还是忍不住睁开眼睛，抬头看向小翠，神情复杂，深邃的龙目，尽是哀伤。 “苏淮，不要看！” 突然间，自眼前礼官的上半身挣扎出一位少女的面容，她竭尽全力，满是焦急，只是刹那，便被拉了回去，余音未散，只剩下眼前温婉的礼官，哀伤地注视苏淮。 小翠的大喊让苏淮惊觉：自己已经脱离鳞江，走上岸边，离半空的礼官不过数步之遥，礼官的眼神仿佛可以摄住苏淮的心神。 小翠让自己不要看？苏淮来不及多想，连忙缩成一团，把头藏进身子里，姿势虽然略显猥琐，好在有效，苏淮闭上眼睛，身体寒冷得要断掉似的，好在很快便听见了敖羽的声音。 “你小子心劫没过？什么歪理！” 苏淮听着敖羽的声音，这个昔日痛恨的妖怪大呼小叫起来让自己格外安心，于是便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才那个焦急的小翠，小翠这是怎么回事？ 敖羽在龙珠内的天地里不能释怀：“你这小子，心劫为何消散不了，咄咄怪事，此次的心湖差点死寂，如此强度，即便是成龙劫也不遑多让，一次比一次强的心劫，简直荒唐！” 苏淮忆起小翠温婉的声音，神志稍显浑噩：“我见到小翠了，她有没有可能……活着。” “必不可能！她若未死，我怎能真正醒来，你这万法不侵的真龙之身又从何而来？苏淮，心劫变幻，欲想之事，往往会以扭曲的方式发生，你切记守好心关，此次心湖冰封，你可要记得教训！” 敖羽的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苏淮这小子的心劫对于他来说把把必死无疑，我能救他一时，不能救他一世，若是他不提升心境修持，恐怕撑不到还我龙躯之日。 敖羽自小养尊处优，大小事都有长辈代为处理，只考虑自我爱好即可，虽然遭逢大难，心思仍然单纯，他历来想着，与苏淮既然立约，便认真履行约定，这份因果，对他也是修行。 此刻的他尚未意识到，若只是拿回龙躯还有别的方法。 苏淮睁开眼睛，浑身一颤，只见礼官好整以暇地盘坐半空，半眯着双眼，正盯着他沉默不语。 “噫，你这妖怪，奇怪得很，真龙之身，竟然连沉浸走水心劫之内难以自拔，若不是起了什么变化，竟是差点消散了气息。” 苏礼官虽然诧异，语气仍然平平淡淡，他也没有深究，目光闪动，心中似在盘衡，突然将目光投向西方。 身下巨剑激射而出，光芒一闪，便向西方飞去。 西方的山涧，一位身着华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负手而立，皱着眉头，正思量着家兄的私令。 临行当日，家兄语气极重地叮嘱他：“务必去往青州鳞江，将一条颇为奇异的龙属带回梁家，记住，不惜代价！” 颇为奇异的龙属？家兄是谨慎之人，若不是实在没有把握，不会给出如此模糊的命令。 梁照扫一眼袖子，里面装载十余条青州龙属，梁照此次是宁杀错，不放过，但凡是青州的龙属，他见着就抓。 近来青州与允州的鳞江之畔突发龙气，梁照得到讯息便连忙赶了过来，尽量在礼部没有大动作之前抓到这条龙属。 可惜，苏颍此人已经在此地候着，梁照记得家兄曾经指点江山才俊：礼部之内，禹京主礼一人占八分神髓，余下二分，尽在苏颖。 禹京的主礼官仅此于大祭酒，其人实力诡异非常，梁照当初与此人有幸交手，手段尽出，此人应接不暇，颇为狼狈，最终也只不过胜他一线而已，正当梁照以为此人名不副实之时，此人连败七大世家之主，包括他的长兄，都是只胜一线！ 自那时起，梁照便知道年纪尚轻的禹京主礼绝非他可以放肆之人。 甚至在心中也不愿意回忆此人的名字，无他，只是此人有一门奇书，可以藉由他的名字回溯当时场景，梁照岂愿被他人窥视？ 苏颖此人傲慢，在京城得罪了不少人，这才被贬到几乎是边境的青州，可他实力的确非凡，若要在他无所察觉的情况下，掳走身边的黑龙，对梁照而言，有些困难。 可是梁照看到那条黑龙的瞬间，便知道，此次出手，势在必行！ 这条黑龙竟是真龙之身，怕是什么落难的真龙，难怪鳞江骤然水运疯涨，如此宝贝，既然天降大夏，自然有能者居之，即使没有家兄的叮嘱，如此神圣之物，收入梁家库府也是妙不可言。 因此，在巨剑飞来之刻，梁照索性不在隐瞒身形，双目赤红之色掠过，一只青筋暴起的手臂便从巨剑一侧横空出手，一把夺过巨剑，浑然不顾巨剑将手掌一瞬间烧灼得伤痕累累。 苏颖，既然你如此轻敌，我便先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