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你这个笨蛋
云来堡下午的天气极其灿烂，万里无云，风吹来带着一点闷热。 穆渊在村口一颗大槐树下坐了，身边围着四五个七八岁的小孩子。 林子淼和李梓余立在一边。 穆渊身前的空地上有一个小沙坑，沙坑里填满松软的沙子，他拿根树枝在沙坑上一笔一划写字，让孩子们跟着学。 穆渊弯身写字的表情很认真，眉间带着一点笑意，温文尔雅极了。 林子淼站在穆渊的侧后方，穆渊弯身垂头的时候露出了一截后颈。 颈子修长白皙，肤色在白色衣衫的衬托下显得很温润，但是林子淼很明显的注意到他露出的那点肌肤上有一点纵横的疤痕。 疤痕凝结成的粉色痕迹像一道印记似的牢牢刻在他身体上，看得林子淼心里一堵。 她怔怔站着不说话，李梓余已经走了过去从口袋里摸出在市区买的糖果，一个个分给了小孩子。 拿了糖果的小孩子欢天喜地地连连喊“jiejie”。 李梓余眉眼一弯，欣喜地笑了，“你们喜欢，那jiejie和穆渊哥哥天天来看你们好不好？每天给你们吃糖果。” “好！”孩子们高兴地答应了。 穆渊直起身子笑道：“先把字写好了，再吃糖果。快过来写字。” 他一招手，孩子们就乖乖地把糖果揣兜里了，一个个拥到穆渊跟前拿树枝在沙坑里学写字。 李梓余又退回到林子淼身边，看她不说话，用手肘捅了她一下，“喂，你怎么不说话？” 林子淼盯着妞妞手里的大白兔奶糖，突然说：“小孩子糖吃多了容易蛀牙。” 李梓余一愣。 “这就是唐白和穆渊的不同之处。”林子淼转头一笑，“其实我和穆渊一样，喜欢小孩子，喜欢满足小孩子的基础要求，他们喜欢吃糖，我和穆渊就愿意给他们买糖果吃，只要他们高兴。但是唐白不一样，他要是看到我买这么多糖果，一定会皱起眉头说摄糖量过多对小孩子不好，而且容易蛀牙。” 李梓余迷茫地眨眨眼：“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是啊，为什么说这个？”林子淼自己也觉得很奇怪，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突然看到穆渊精致的嘴角边露出的一抹温柔笑容，喃喃道：“也许是因为穆渊太温柔了。” “什么？” “其实我和唐白有很多地方不一样，唐白霸道，矜贵，身上有着贵公子的习性，他不喜欢我大声说话，不喜欢我穿着裙子四处跑，也不喜欢我挑食，而且他还有洁癖。他对人其实很严厉，哪怕是对小孩子，有诸多要求。可穆渊，他不介意我的一切坏习性，哪怕我打架赌博说脏话，他也只是微笑着看着我，我喜欢睡懒觉，他也不会逼着我起床，更不会逼我吃我不喜欢的东西，穿我不喜欢穿的衣服。”林子淼的嘴边划开淡淡的笑意，“就像我刚才说的，小孩子喜欢吃糖，我会和穆渊一样买来很多给他们吃，可要搁在唐白身上，他会板着脸对小孩子说糖吃多了会蛀牙。但是……” 她说着停顿了一下。 李梓余呆呆地凝视她。 林子淼粲然一笑：“但是我喜欢唐白，纵然唐白喜欢拘束我，但是跟他在一起，我可以肆无忌惮发脾气，但是和穆渊在一起，我从来没有和他说过一句重话。梓余，在我眼里，穆渊太完美了，唐白却有很多缺点，所以我喜欢的是唐白，你明白吗？” “哈哈！”李梓余听得笑起来，心里却重重叹息了一声。“我明白了。” 林子淼转头看住她。 她望着眉眼笑眯眯，眼底却泪眼汪汪，“穆渊是个笨蛋。” 大槐树下，孩子们练完了字，纷纷掏出糖果满足地吃起来。 吃完糖果，孩子们转而向她们扑过来，缠着她们讲故事。 李梓余朝穆渊看了一眼，惊奇地问：“你还给他们讲故事？” “讲意大利的民间故事，孩子们很喜欢听。”穆渊向妞妞招招手，妞妞欢快地扑到他膝头。 穆渊抱起她，笑着说：“还有二十七个故事没讲，讲完剩下的二十七个故事，我就回意大利了。” 李梓余问：“为什么是二十七个故事？如果你要回意大利，和我讲，我跟你一起回去。” 穆渊笑一笑，没回答，眼神落到了林子淼身上。 林子淼苦笑，六月二十六号是她的生日，穆渊想待到她生日过了再走。 她抱起一个女孩子，对他们说：“jiejie不会讲故事，但jiejie会画画，jiejie教你们画画好不好？” “好！”孩子们高兴地欢呼。 林子淼领着他们另外找了一块空地，拿石头在地上画，孩子们很兴奋，一个个围着她仔细学着。 槐树下的场地独独留给了穆渊和李梓余。 李梓余坐到他身边，看了眼他的眼神，突然叹了一口气：“你不用表现的那么明显吧。” “什么？”穆渊收回目光。 李梓余撇嘴，“你眼睛看得都收不回来了，我还在呢！” “你误会了。” “哼。”李梓余轻哼一声，“突然要跑回中国，我就知道你回来是干嘛的，你以前怎么不说子淼有未婚夫，还是鼎鼎大名的唐会长，哈，你是不是比不上人家唐会长，所以你才留在了意大利？啊，不对啊，但是你又回来干什么？是别人的就是别人的，你眼红也不行！” 她想用激将法刺激他说真话，看着他对着林子淼难受，她心里也难受。 但是穆渊笑一笑，什么也不多说。 李梓余一看他这幅样子，心里就来了气，轻喝一声：“要实在不好受，你就赶紧回意大利吧！何苦一直待在这里跟这群小孩子在一起，你是想隐居还是想干什么？” “梓余。”穆渊终于转过眼看着她，轻轻叹息道：“你又何苦一直跟着我，你回家吧。” “你这是赶我走？” “梓余。” “我偏不走！穆渊我告诉你，老娘跟定你了，你要是回意大利，我也跟着一起走！哪天你要回国，我也跟着你一起回来！” 李梓余不由分说扑过去抱住了他。 穆渊身子僵硬了一瞬，还没来得及推开她，她的手指已经抚上了他后颈的疤痕。 “梓余！” “穆渊，你这个大笨蛋！”李梓余抱紧他，鼻子发酸，一脸倔强道：“子淼说，你太完美了，她对你挑不出一点缺点，也不曾和你说过一句重话。她说得对，那样小心翼翼的感觉不是爱情，所以，你还不肯站住回头吗？” 穆渊沉默了，垂着双手，不拥抱李梓余，也不推开她。 李梓余轻轻抚摸他颈后的伤痕，泪眼晶莹：“笨蛋，你试着回头看看，你的生命里不止只有一个林子淼。” “梓余。”穆渊垂下眼睑叹息，“如果没有子淼，我会愿意回头。” 林子淼是陪伴他走过人生里最昏暗最艰难的一段路的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道理谁都懂，但就是做不到。 李梓余皱起了眉头，忽然重重一拍他后背，气道：“笨蛋！” 她推开他“蹭”一下起身，轻抹了一下眼睛，跑到林子淼身边把她拉了起来，“你去陪那头猪说会儿话，我来陪孩子们玩。” 没等林子淼抬眼，她已经蹲下了身和孩子们玩了起来。 林子淼退到一边转头，看到穆渊朝她露出一个温暖笑容。 她走过去，坐到刚才李梓余坐过的位置上，“穆渊，你又惹她生气了？” 穆渊笑而不答，“你手没事吗？” “没事。” “他有照顾好你吗？” “他把我照顾得很好。” “那就好，我放心了。”穆渊看了她两眼，见一抹碎发随着风拂到了她下巴上，他伸出手替她轻轻撩去，“等你过了生日，我就回意大利。” “穆渊，生日我和唐白一起过。”林子淼抱歉笑笑。 “没关系，送个礼物给你，我就走。” 穆渊猜得到唐白那样的性子，一定是要霸占林子淼的。 槐树树枝微微晃荡，投下的阴影也摇来晃去的。 李梓余一边继续跟孩子们玩一边拿眼悄悄去偷看穆渊和林子淼两人。 穆渊和林子淼安静了一会儿，忽然相视一笑。 “子淼，留下吃晚饭吧，你喜欢小孩子，傍晚的时候有别的孩子下学回来，帮他们辅导作业吧。晚一点我送你们回去。” “好，不过梓余开车过来的，我们自己回去就好。” 林子淼站起来，和李梓余一起教孩子们画画。 穆渊坐在槐树下笑看他们。 傍晚的时候，晚霞飘飞，一开始的孩子们被家长接了回去，又有一群刚放学的年纪还要再大一点的孩子一个个欢笑着进了穆家的院子。 穆渊在堂屋里摆了一个大长桌，两条大长凳，专门用来伺候孩子们做作业的。 穆渊和李梓余招呼孩子们坐下，林子淼在厨房泡茶。 泡了茶还没端出去，她突然收到一条短信。 短信是唐白发来的，他下班没见到林子淼，询问她人在哪里。 林子淼想了想，回他：“和余小姐的伴娘李小姐出门玩了，我等会会自己回家。” 唐白一看，果然放了心，叮嘱道：“早点回家。” 林子淼微微一笑，收起手机把茶水端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