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财富的性质(求追读)
“民不加赋而国用足?” 童驹茫然的重复着黄门带来的消息,他完全无法理解王安石说的这句话。再看看房间里面剩下的两个人,一个吕俨和自己一样茫然,一个刘湛还在问吕俨“国用”是什么意思。 童驹叹口气,撑起身子,亲自去审计院里,把户部主簿李轩瑜请来。 李轩瑜心情忐忑的进了房间,立马就被桌子上的大字吸引过去了。 “民不加赋而国用足?刘兄,你又出此等怪论?” “喂喂,这可不是我说的。我都不知道国用什么意思。” “国用即是国家度支,可等同于国库。不是刘兄,此间还能有谁出此言论?”李轩瑜摇了摇头,把纸放下,转头劝起童驹。“此论大悖儒家精义,还是不要外传为好啊,童都知。” 童驹并不回话,刘湛扬起眉毛,正要开口嘲讽时,吕俨先行请教了。 “我等均不通财政,还请李大人赐教。” “哎哎,客气客气了,子厚称我为李兄即可。” 李轩瑜眉开眼笑,背起手走了几步,转身向屋里几人提问。 “各位,可知汉武时的桑弘羊?” 刘湛抬头看天,吕俨倒是熟读经典,张口答道。 “俨曾听说,桑弘羊乃汉武宰相,与诸儒生辩论,后人记之而成盐铁论。似乎风评不佳?” “当然不佳!当然盐铁论是桑弘羊辩赢了的,自此每朝均设盐铁专营,说明桑弘羊还是有点本事的。”李轩瑜昂然说道,“桑弘羊的诸多政策均是后世运筹度支之人必学的典范,我等自然也不例外,私下同僚均言,不学桑弘羊,难理天下财。 但桑弘羊如此才学,品性心术却不正,竟然与民争利,终为后世所讥。” 刘湛听到这里,不由得呵了一声。 刚好查完了chatGPT,略微知晓了桑弘羊的生平,作为一个宰相,他确实加强了皇权,将许多财权收归了中央,但与其说他与民争利,不如说是与大户和商贾争利。 桑弘羊最为人知的是“算缗”“告缗”政策,要求商贾大户主动上报车、船等资产,按比例抽税,即为算缗;如果有人隐瞒不报,则鼓励他人举报,举报成功则可按比例获取金钱,即为告缗。 也就是说,这是大汉时期的财产税,而且是财产越多收得越重的税,可以想想当时引起了多大的风波,也就是汉武帝这种威权皇帝,才能勉强镇住场子。 汉武帝死了没多久,果然桑弘羊就被清算,如此风云人物,被当时认为是“运筹帷幄”中运筹两字代言人的人物,甚至没能在史记中有个传,他的骂名可想而知。 果然,李轩瑜也开骂了。 “桑弘羊罔顾民生,不识圣人之理,无仁无义,巧言令色,以智惑人。他献策于汉武时,就曾有言,可利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 童都知,您听这话,与这纸上所言,是否相近?” 童驹点点头,终于忍不住说话。 “如李大人所言,但读史书者,均应知晓这個桑弘羊。那如果有人博学广知,又有经世之才,而他提出的富国之论,就是民不加赋而国用足。则此人何所用心?” “必jian邪也!”李轩瑜斩钉截铁。 刘湛实在听不下去了,开口解开了谜底。 “这是王安石王翰林今天在朝中说的,建议你当面和他说这个。” 李轩瑜顿时满面通红,他经常呆在户部,属于专业对口,又有张方平罩着,基本没受过官场的毒打,还保留着一些技术人才特有的执拗。 “王……王学士这样说,也……也是错的。” “哦?不是jian邪?” 刘湛似笑非笑,非要追问一句,吕俨扯扯他的袖子,刘湛翻翻白眼,又躺回吊床喝酒。 这边李轩瑜急忙要论证自己的清白。 “吾非对王学士,实乃对此论也。凡天下财富,皆有一定之数。若国用足,则民用少矣,哪有两全之事?桑弘羊所言,早被大儒驳斥,就是巧立名目,与民争利!” “哦?国用足则民用少?这就是户部的理解?”刘湛确实对王安石有偶像滤镜,实在听不得李轩瑜张口闭口说他错了。“李大人,你认为国家的财富,是什么?” 李轩瑜一脸不可思议,这问题还用回答吗? “自然是国库中的金银绢粟等物。要加国用,就得从民众手中收来这些,故国用足则民用必少。” “李大人是不是还想说,金银绢粟从土地山林而来,故土地越多,人口越多,则财富越多?” “天经地义!” “好。那请李大人再回答我几个问题。”刘湛从吊床上又跳下来,看着李轩瑜说,“是大唐的疆土大还是大宋的疆土大?是贞观之世的人口多,还是大宋如今的人口多?” 李轩瑜看了一眼童驹,轻声回道,“以史书来看,盛唐的土地和人口还是较我朝更多的。” 童驹和吕俨也一起点头,盛世大唐嘛,比不过不丢人。 “那李大人再想想史书,是盛唐每年收入的金银绢粟多还是大宋收入的多?长安的人口多还是东京的人口多?我在盛唐,能随意喝到这夕照葡萄酒嘛?你在盛唐,能轻易置办丝绸棉衣吗?” 童驹吕俨又转头一起看李轩瑜,李轩瑜手指微动,显然在回想户部的数字,算了一会,艰难开口。 “是……是大宋的多……” “那就奇怪了。大宋连燕云之地都没有,土地起码比大唐少了三分之一,人口也不比大唐多,怎么每年产生的物产比大唐多呢?还请李大人解惑。”
李轩瑜低头思索。童驹反而叹口气,这李大人心理素质确实不行,完全被刘湛的快问快答弄蒙了,过去拍了拍了李轩瑜的肩膀。 “李主簿,别想多了,无非是土地上的出产多了而已。自太祖设立农校以来,各处田地所得粮食均超过前朝。吾虽不知唐朝情形,但想来也是这个道理吧。” 李轩瑜眼前一亮,“童都知所言极是!土地虽少,产出更多,自然国用更足!” “所以李大人知道了财富的性质吗?” “财富……性质?” “所谓的国家财富,不是仓库里面存的那些金银珠宝,而是一个国家劳动生产物。个人和国家,是两个概念。个人囤积金银,是为了和他人交换,但国家囤积金银毫无必要。国库里面的金银,只是反映了这个国家生产物的多寡而已。 所以让提升一个国家财富的关键,就在于提升生产力。无论是田地里多种些粮食,还是纺车里多织几匹布,都是财富的增加。 财富增加的情况下,国家和百姓都有更多的钱,自然可以实现民不加赋而国用足。” 李轩瑜已经像在听天书了,童驹和吕俨倒是有了些抗性,吕俨还能接上捧哏。 “刘兄此言,正合儒家所说与民生息之论。只是此法难以急切起效,而如今国库没钱而皇宫要重建,事情迫在眉睫,又当如何?王学士何以敢言不加赋而增国用?” 童驹默默给吕俨点了个赞,又示意吕俨坐下准备记录。 刘湛也不含糊,直接就来。 “财富既取决于生产力,也就是产出的多少,也取决于交换,也就是贸易。 既然生产力无法急切提升,那就先从交换入手,提高商品交换的效率,降低流通成本,也能提高财富。” 吕俨和李轩瑜还在问降低流通成本是什么意思时,童驹那边又收到了金銮殿上的消息。 王安石为他的观点也提出了相应的策略。 均输法! 各地都设均输官,收上来的贡品不再直接运送到东京,利用官道在各地之间进行倒买倒卖,一边买卖一边向东京进发,最后把中央所需的货物运回东京。贡品经过多次交换,既节省了运费又能够赚取差价,马上就能实施,今年就能见到回头钱! 李轩瑜欲言又止,看了看刘湛,终于还是忍不住。 “那个……刘兄……桑弘羊当时,其实也用了均输法…… 王学士,真的打算当另一个桑弘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