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九章 再见乐毅(二)
乐毅亲自驾车,楚王立在战车之上。 队伍从辕门而入,沿着中央流出的一条大道,一直往前。 至匡章军营时,已经是夜深,所能看到的军阵,不过是灯火辉光的一片。而今日,正值上午,金辉洒落整个大营,燕国大军阵大营,看得是清清楚楚。 向左右观望,乃是罗列整齐的行军帐篷,每隔一段间距,都会有鹿角木将帐篷隔开,大营被划分成了一块一块,中间就只留下一条通道,以供士卒们通行。 熊横明白,乐毅这样布阵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纵然敌军的战车冲入到军阵当中,也一样冲锋不起来,反而会被这鹿角木所困。不得不说,乐毅还是很有安全意识,时时刻刻都在防备着危险。 还有在那鹿角之侧,都会有深两尺,宽两尺的深坑,这其实是用来防火的,一旦哪里出现了火灾,可以迅速将坑中灌满水,来拦住火势,不至于来上一个火烧连营。 十万大军,是何其壮哉! 营寨分部在这片原野之上,是一眼望不到尽头,从吃喝拉撒到武器的摆放,从各种辎重到粮草的分配,无一不是一件大工程,这些都需得主将cao持,能做将军者,绝非等闲之辈也。 战车缓缓前行,整个燕国大营的布局,都是落入熊横眼中。 不同于匡章,乐毅的大营中透出事事谨慎的意味。 “楚王,外臣将这十万大军,分成了东南西北中五阵,每阵约两万人,各设立一名将军统辖,每阵看似虽连在一起,但互相之间都有鹿角木、拒马枪、羊马墙以及深坑相隔开来,虽是一阵,但实则五阵也!” 在前驾车的乐毅朝着熊横解释道。 熊横举目望去,只见前方又出现了一道辕门,在辕门的两侧真就是鹿角木之类的,宛如军营当中的军营。 “不错,当真是如此也,寡人很是好奇,秦人万万不敢攻伐至此处,上将军为何如此布阵?” 虽然说谨慎是一件好事,但有的时候太过谨慎,反而会造成没有意义的浪费。八国攻秦,秦国唯一的优势的,那就是据守函谷关之险要,因而他们是万万不敢攻出来的,在熊横看来,乐毅这就是一种浪费。 闻之楚王的话,乐毅微微叹一口气:“楚王有所不知,我燕国上下皆是以如此布阵,不管到了何时何地,都不可有废也,此乃我国策军法是也。” 好一个国策军法! 这必然是身为上将军的乐毅所定制,那他为何要这样做呢? 熊横没有开口问,而是先开动小脑筋,仔细的思索起来。 军队,当然是用来打仗的,用来打胜仗的,一直以来燕国的假想敌就只有两个,一个是齐国一个是赵国,尤其是这些年来,燕赵两国有中山之争,互相之间的仇恨有比肩燕齐之势。 这些年赵雍变法颇有成效,胡服骑射已成为赵国的代名词,既然要对付赵国,那一定就要防备着从平原上冲刺而来的骑兵,现在看燕国的军阵,骑兵一旦冲入营寨,则必然会被斩掉马腿,施展不开。 原来是在这里! 半天没有吭声的楚王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原来是如此!” 从对方的笑声当中,乐毅已经知晓,楚王必然是猜到了缘由:“楚王果然是英明之主,这么快就猜到了我燕军用意。” 熊横只顾摆摆手,却再未说话,只顾瞧着两边的军营。 穿过辕门之后,又是一座军营,而且较之原先,略有不同。这里存放的辎重更多,战车更多,粮仓什么的也都在此处,若是东西南北中的话,那这里一定就是军阵之中,燕国上将军乐毅的大营马上就要出现了。 楚王不语,乐毅只顾驾车。 在见到前方一座高台之上,矗立着一座大营帐后,熊横知道这是到了。 吁! 高台之后,乐毅将马车停住,握住缰绳,跳下车去:“楚王,这便是我中军营帐,楚王请!” 只见那营帐之后,竖立着一杆大纛,上书一个燕字,在春风的吹拂之下,迎风而展。熊横下了战车,在乐毅的带领下,一步步地进入到营帐当中。 见及里面,乐毅与匡章的不同之处,更显明了。 匡章的营帐中虽有竹简,可毕竟也不多,而且很多都是公文之类的,而乐毅营帐中的竹简,甚至可以用堆成山来形容,让熊横深切的意识到了,学富五车是什么意义。 “楚王见效了,两军鏖战不知要到几时,故臣多带了些书卷来,以解烦闷。” 见熊横盯着书卷看,乐毅解释了一句道。 “上将军真是多才也,将有限的时间用在这无限的学问之上!” 乐毅微微诧异,随即笑了出来。
也许是因为楚王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他从未听说过但却很有道理的话。 “楚王请落座,将军请落座!” 跟随熊横同来的,还有楚国将军徐召。 很快,楚王落于主座,乐毅次之,徐召再落于次,外面又有士卒进来,奉上了酒水之物,待士卒出去后,营帐之中又只剩下了三人。 “人人言上将军通晓兵事,精于变法,若是以寡人来看,上将军还知晓于纵横之策也!” 就在这推杯换盏间,熊横出声说道。 乐毅微微一思,猜不透楚王这是何意,便出声问道:“外臣学之纵横,何能及楚王也,楚王以一己之力,联合八国而抗秦,此不是借用天下之力利楚尔!” “哈哈,上将军如此通晓,岂能言不知纵横,方才闻之燕国军阵,乃为赵齐,此便是远交近攻之理!” 方才在营帐之外,熊横与乐毅也谈到这话,不过熊横选择视而不见,为的就是要入这营帐之后,再好好说道说道。 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善谋者必能事事都想到常人前头,现在攻秦之战已经有了,此番大战之后,秦国的衰落是必然的,楚国的崛起也是必然的,到时候这天下的政治格局又会变化一新,到时候楚王的外交又该如何谋划,现在就能思虑了。 按照这远交近攻之理,楚国远在南边,燕国远在北边,两国中间都有一个齐国,秦国弱小之后,齐国就会成为楚国的大敌,那时候联合燕国就是必须的。 熊横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就是想跟乐毅谈一谈两国的未来。 听到楚王如此一说,乐毅又如何猜不到楚王的用意,只是在说这件事之前,他心中还有个疑问,需要楚王来解答一下。 那就是此战到底是八国大胜,还是秦国大胜,绝对没有第三种可能,因为八国联军远道而来,若是攻不下函谷关,那便是失败。 只要是失败了,那秦国将会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整个天下,而只要是胜了,那秦国这只虎狼,就会被拔掉牙齿,这对以后的燕国而言,是十分地重要。 “好一个远交近攻之也,只是外臣很想知道,楚王如何就有必胜的决心,唐突发问,还请楚王不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