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六章齐国有匡章(二)
借着火把散发出的光,熊横看的清楚,面前站立的男子正是曾在大骊宫有过一面之缘的齐国大将军匡章。 此时的他,正着一身甲胄,披头散发,足下踩一双长靴,歪歪斜斜,似乎是听到楚王所至,急急忙忙所致。 从骑士进去通报,到匡章出来,也就仅有须臾间的功夫,可见匡章赶来的是有多着急,见他如此,身为楚王的熊横又岂能怠慢,只见他一跃而下,立时站在匡章面前,一双宽阔且有力的臂膀伸出,将匡章一下子托了起来。 “哈哈,昔年一别,寡人没想到此生还有再见将军之日!” 见及楚王,匡章投来的目光微微有些诧异。 似乎是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位楚国的王者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当时,楚太子熊横虽表现出了过人的才智,但充其量就是个机智过人的少年,哪像如今,不仅周身充满了王者气概,更是在身边楚国精锐甲士的承托下,一副杀伐果断之相。 听到楚王有意联合诸国攻伐秦国的消息后,匡章的第一念头是楚王即位四年,励精图治,该到施展自己武力的时刻了,其后又听到说楚王要自立为合纵长,亲自率军征伐,顿时又起了一阵嘀咕。 孙子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也。 行军打仗可非儿戏,楚王岂能自为主将,这岂不是要坑害了八国的将士们,不过现在看到真人之后,他又忽然觉得楚王似乎能行。 匡章身姿魁梧,宛如一杆旌旗一般立在熊横的身侧:“回楚王,外臣亦当是如此。那时候,楚王在我大骊宫驳斥我齐国群臣,颇展雄辩之姿,外臣就已对楚王是刮目相看。” 话到这里,匡章抬起一只手,指着四野那脸面不觉的军营:“没想到今日,外臣又领教到了楚王的纵横之才,竟能取天下之机,联合诸国而抗秦,外臣当真对楚王是佩服的紧……” 话到这里,匡章又是顿了顿:“还有此战能否破秦,就全要看楚王的领兵之才了?” 这厮话里有话。 果然如徐召形容的那般,这位齐国的大将军是很有个性,这一上来就试探,楚王是否有能耐破秦。 接起他的话,熊横直接问道:“正所谓成功乃失败之母,凡事之功,皆从失败中来,不知大将军以为,离开抗秦之败,败在何处是也?” 见楚王直接将问题抛了过来,匡章抚摸着长须大笑起来。 “哈哈,此事简单尔,楚王只需明白,秦人抗六国乃是为立国而战,六国抗秦乃是为称霸而战,一个必须得有,一个不必得有。所谓奇兵者,当取险道也,必须得有则必以险道而反之,不必须得有则当以稳妥而进之,如两剑侠相逢,一个思搏命,一个司博名尔,连险都不敢犯,何来之大胜!” 听到匡章这一眼,熊横心中对他的认识,顿时更上了一个台阶。 徐召所云,匡章最善长乃是谋定而后动,三思而行之。 可如匡章自己所云,兵家取得是险道,哪里有什么能谋定的事,所有在经过一系列必要的分析之后,冷静的判断之后,那剩下的就要看将领的勇气了。 不错,就是勇气。 徐召所说的匡章,就唯独少说了这个勇也。 这是一种审时度势,伺机而动,面对强大的敌人也要拔剑的气概。 昔年垂沙之战,匡章寻找到的楚军破绽,身为楚军主将的唐昧未必就想不到,他只是不相信匡章会这么做,因为这太过冒险了。 可他就是低估了匡章的决心与勇气,才能匡章在险中取胜。 在这一刹那间,熊横似乎明白了匡章的道。 他一下子大笑起来:“懂了懂了,将军如此说道,寡人真是不枉此行啊!” 此时的匡章更是惊讶起来,他原本也没打算楚王能这么快的想明白他这番话的用意,在他心中楚王也又上了一个台阶。 “既是不枉此行,那外臣就相请楚王到我齐国营帐中一叙?” 在寒风中寒暄了一阵后,匡章终于做了出请的手势。 熊横微微一笑:“寡人正是此意。” 楚王所上者,乃齐国大将军匡章的战车,而驾驶战车之人,正是齐国大将军匡章。 这一刻,在场诸多的齐军都看到了,他们看到楚王拄着大剑威风凌凌,王者气概一点也不比齐王差。 熊横也是站在王车之上,遍观齐国军营,一切都是井然有序,匡章治军果然是有一套的。 入了匡章大营,此间只摆放着四五张长案,以及众多的竹简,匡章邀请楚王坐于上首,身为楚王与联军主将的熊横倒也没有拒绝,直接落座,至于徐召与匡章则是一边一个,分列两边。 匡章令人上了美酒,推杯换盏之间,已是五六杯下去。 此时,手中正举着就酒爵的匡章瞧了一眼对面的徐召道:“外臣闻之,此番楚王率军十五万,麾下领三位副将,其一者乃前将军昭滑,其二者乃客卿楼缓,这其三者,曾为我齐人,后入楚效力,便是面前的这位便是那江东将军徐召了吧?” 徐召见对方提及自己,也是举起了酒爵道:“正是徐召,我曾在孟尝君门下为门客,当时还见过大将军,只是大将军未曾见得我罢了!” 说罢,一饮而尽。 见到对方不卑不吭,匡章也举着酒爵一饮而尽。 熊横则笑望着他,都到这时,他还不明白匡章到底要说些什么。
“今楚王以合纵长之名,为八国联军之主将,为势不可挡,我等外臣皆为楚王之卒,皆受楚王号令。楚军当中又有三位如此精通兵法的将军,不知楚王到底是以那位将军之策来行抗秦大计呢?” 话到这里,熊横算是听明白了。 这匡章不就是在告诉他,楚王到底会用什么办法而破秦。 到这里,熊横忽然想起了一个典故,曹cao青梅煮酒论英雄的典故,现在就已经有了,他若是曹cao的话,那匡章则是刘玄德。 “诸国领兵者,赵有肥义,燕有乐毅,魏有公孙喜,韩有暴鸢,宋有戴尺,中山有白容,再算上我楚国三位,眼下可就是有九位了。” “正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能破秦军者,必得一英明将军是也,不知大将军以为,寡人该以何人之策,来破秦呢?” 匡章所问,不过是探熊横的底。 现在熊横反问,则是要探一探匡章的底。 匡章清了清喉咙,一只手抚着胡须,略微做了思索:“楚王当真是要外臣说?” 熊横点头道:“正是。” “也好,那外臣今夜就斗胆一番,赵国肥义者,乃赵之丞相,善谋略而不善于兵,不可谈之;宋国公输欧中山姬俜者,国小而声势低微,楚王若是采纳这二人之策,且委以重任,定教军中不服,也不必说之。” “那还有六位呢?” 匡章停顿下来,楚王又紧跟着问道。 这时候匡章的眼神落在楚国君臣身上来了:“诸国之中,将军者仅有一人,如此楚国三位副将,也只能留下一人尔!” “那留谁呢?” 熊横紧跟着问道。 匡章微微一笑,目光在徐召的身上掠过:“就外臣而言,楚王当留之人乃客卿楼缓也,此人在赵国时,就替赵王训练新军,辅佐于胡服骑射,于兵事而言多有超群之才;至于秦国为相时,更是屡次大破于义渠,其用兵之手段,不可小觑也!” 话说到这里,匡章又举着酒爵,朝着徐召再度示意:“自然,徐召昭滑者,也亦有大将之才,只是此等九国之战,用楼缓则更加稳妥。” 他其实就是在说,楼缓的临阵经验丰富,所经历的战事更多,这种大战用他最为稳妥。 徐召并未言语,而是楚王点了点头:“那还有三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