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太乙剑出,回眸一笑
执一柄赤剑的宋静虚,脊梁挺直,站立如松。 随着一阵风刮来,满头银发披于身后,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了几分别人琢磨不透的笑意。 他看着那大门之前,身披白虎袍的中年,气魄魁梧的男子,还有那须发怒张的老人,以及剩下的几名高手,先是客套一番,随后喃喃自语,“倒是都来齐了,真是一家都没剩下。” 大张旗鼓,果然没有白等。 这话虽未扩音,但也算是落在了围观众人的耳中。 毕竟都是武道高手,闻针可听,既然宋静虚未曾遮遮掩掩,他们的听觉自然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如此话语,瞬间就坐实了太乙一脉,与这六宗的不合。 后方闻讯而来,以及原地周围观摩的众多江湖中人一听,皆是讶然。 无论是这六大派的高人,亦或者是太乙道的宋剑祖,情况貌似都有些不对劲啊... “宋前辈,俗话说的好,远来皆是客,我等六派今日前来太乙,正是为了恭贺太乙后继有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矣!” “太乙名列一方圣地,威名赫赫,即使是我渡火一脉,也不及太乙全盛之时的锋芒。” “今日我等远道而来,不知道那新任道主现于何处?闲来无事,正好去看看这年轻人,到底有没有继承前辈的本事,做这一方道主。” 见到宋静虚出面,那渡火宗须发微红的烈刀老祖当即豪爽一笑,面色平常,但其话语中的姿态,却是做的极高,就好像是长辈欲见后辈一般。 言语一出,于他一道而来的诸多高手,或是如白虎堂的堂主周道一般附和,或是直接默不作声,但是从他们并肩的态度上就能看出,他们对于烈刀老祖话语所言,并无异议。 想来也是,连襟而至,又怎可能不是商量好的呢。 一席话语并无遮掩,待到讲完,宋静虚只是双眸轻眯,面上笑容未改。 但周遭围观的群众,却已经是渐渐散了开来。 如此话语,火药味道着实是太过浓郁了些。 要是能忍下来,一方圣地的脸面,估计也要被人给抽烂掉了。 于是乎,这山庄门内外,原本该是人来人往,宾客登门之地,但随着六大派前来,已是变成了是非之所。 除却寥寥无几的天象高人,自持修为不惧风险外,剩下的那些武道高手们,都已是躲得远远的,准备隔开距离再看后续发展。 洛离与慕靖肖一左一右,仍是端坐在石凳之上,未曾站起身子。 但那半开的剑鞘,却是提在了他的手掌之间。 而前方。 宋静虚此时,依然带笑,好像并不意外。 随后,他拄着的那柄赤红长剑,突有浩浩真气凝聚于其中。 “诸君,在我太乙山门外,言语如此轻佻,是不将我派道主放在眼里乎?” “老夫虽行将就木,但若尔等不服,可愿试我剑利否?” 说罢,剑刃抬起,剑尖扫视一周,宋静虚看着那略带惊愕的面色,言语厉声道: “可敢有人,试一试老夫剑尚且利否?!” 山庄门外,松柏林立。 主人家有剑抬起,剑光昭昭,一言不合,就欲动手。 幸逢道主登位,却直接动了兵戈,哪怕是觉察不对向着周遭远远退去的众人,也没有料到这一幕是来的这般迅速。 这怕是...蓄谋已久啊! “宋静虚,你疯了?!” “我等远道而来,恭贺太乙道主继位,你就是这么以礼相待的?” “真是荒谬!” “妄自动了刀兵,你那油尽灯枯的身子骨,还能撑着几日?” “阿弥陀佛,宋施主火气还是莫要这般大的好。” 烈刀老祖面色难看,白虎堂主面色阴沉,大衍寺无悔捻动佛珠,剩下的高手也是露出了不愉。 他们此刻看着那执剑伫立,有滚滚煞气散出的宋静虚,都是心中暗骂。 这个疯子! 此刻六大派连襟而至,不过是想在众目睽睽下,给这太乙道一个下马威,好叫世人看看,即使太乙有新任道主继承,也改变不了早已没落的事实。 他们可没做好打算今日动手,不然就不只是他们六人前来了。 毕竟这宋静虚随张太乙修剑半生,在上二品中都算是强手,哪怕濒临寿终,也没有人想要贸然试剑。 可谁曾想,这宋老匹夫今天竟一反常态,如此咄咄逼人! 但即使如此,他们也忌惮这老东西晚年不祥,疯了咬人,毕竟还没到时候。 于是,这六大派的高手口中不留情,带着明显的怒意,便想要下山而去。 今日既然没有在众多高手面前,成功贬低日暮西山的太乙道,但从某些方面来说,也不算是一无所获。 起码今日落下的面子,在这宋老匹夫死后,可以作为名头,讨伐太乙山! 李青衣,一个年轻人,纵使继任道主,说破天不过是破境天象罢了! 得张太乙传承,她又能得到几成?说不定连那太乙山的姜晨都不如! 这种情况下,只要这宋老匹夫一死,偌大的传承圣地,还不是任由他们施为。 不急于一时,逐步蚕食,方为上策! 几人面面相觑,脚步往后退却,心中不住冷笑。 且让你先猖狂一时,又能如何? 但,当渡火宗的烈刀老祖率先大步离开,在这六大派的高手都面色阴沉,想要离开这太乙山脚时,却见天色转阴,有雷电陡显。 下一秒,暴烈剑光如奔雷行天,自那赤红剑柄上猛然斩出! “站住,叫尔等走了么?” “莫不成你们以为老夫这太乙山,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不成!” 冯虚御风,剑柄有雷霆浮现,须发飞扬,宋静虚掌剑,眉眼淡然。 而由他劈出的雷霆剑光,则是化为剑阵,将那六人归去之路,尽数阻隔。 这一下,就如同是捅了马蜂窝,一下惹得爆发了开来。 “老匹夫,你意欲何为?” “莫不成是想要和我六宗宣战?你也不看看你这接近寂灭的道统,还能不能承受得住!” 看着眼前环绕电光的剑芒,烈刀老祖第一个跳出来,抽出手中刀刃怒喝。 好歹是天象大能,都是有脾气的。 宋静虚如此举动,无疑是在反复抽他们的脸,要是这般都能忍下来,那脾气也真是好的没边了。 “宣战,你六大派不早就和我太乙山宣战了?” 以一己之力挑动天象,宋静虚执剑立身,于半空之中淡声,言语传遍四方: “自新任道主登位之前,我太乙一脉近十数年里,陨落的七名长老,二十八位真传弟子,与你们能脱得了干系?” “十几年来,自祖师飞升离去的消息越传越广,你们的作风也是越发过分,若非老夫顾念祖宗基业无人可抗,这才只能忍耐,直至如今。” “可要是论一甲子前的宋静虚脾气,早就一人一剑,杀上你们祖庭屠宗了,何能叫尔等如此犬吠?” “须知道老夫问剑天象之时,你们大部分人,连娘胎都没出呢!还敢在这与我叫嚣?” “我等今日,已经等了许久了。” “太乙一脉沉寂了太久,若连道主之威都能被人肆意践踏,那空有所谓的名望,也不过只是风中残烛,一碰便碎罢了!” “今日,我宋静虚便要以尔等性命,重铸我太乙雄威,包括你们后面的宗派,待我宗道主证道绝巅,都要统统给我宗陨落的弟子陪葬!” 轰! 伴随天边有雷光闪过,这几乎扩散到整个山庄的话语,叫所有听到的人,都震撼了个不轻。 至于太乙门的弟子,更是目瞪口呆,一个个看着立身半空,执剑独对六名大宗师的祖师,不禁身躯有些轻颤。 为弟子声誉,为宗门尊严,哪怕拖着接近陨落的残躯,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无愧为师长之称也。 “祖师之言,即是我言。” “本座李青衣,太乙道新任道主。” “诸位于我太乙而言,有生死之仇怨,当以剑报之。” “今日本座登位执掌一宗,既为宗门之掌教,必为派系门人之表率。” “诸位害我门人,辱我道场,言语轻佻,不敬我派师长,如此罪状,当惩戒也。” “所以,请赴死罢!” 远处大厅,有真气化为清辉,铺为长道,直至天穹。 狂风舞动,天地生暗。 一袭银白道袍,盛装着冠的女子,风姿绰约,面色清冷如月,于众目睽睽之下,踏空而来。 值此之时,下方有习练剑者,鞘中长剑皆是嗡嗡作鸣,似要脱鞘而出。 一身所在,即为剑意所钟,能将剑道修行至如此境界,怕是数遍当今天下都是寥寥! “嚯,好剑道!” 下方石桌前,慕靖肖眸中惊诧之色溢于言表,在感受到背后剑匣微微颤抖之时,他更是失色的直接站起了身子! “天下有此女,怕是未来百年剑道内,当有其半数篇章!” “论修行,我不如也...” 挫败话语吐露而出,慕靖肖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果真目光不能居于一处,不然就真成井底之蛙了。 出了洗剑池这方圆之地,他才明白天下英才,真真是何其多也! 洛离在看到那半空抽身而出,如同皎月仙子一般高洁的画中人时,也是有了片刻失神。 多年不见,伊人依旧如初,甚至较于当年更甚。 “嗡嗡!!” 太乙剑颤鸣,似是在欢呼,若非洛离压制,几乎要脱离剑鞘,直入长空。 这和当年北凉城外初次相逢,截然不同。 “没想到这剑也是个会选的...” 洛离哑然一笑,随后屈指一弹。 下一刻,这太乙剑便化作流光,径直自剑鞘飞出,往着那踏着真气大道,一身太乙掌教道服的李青衣,飞速射去。 半空中。 女子心有所感,往下瞅了一眼。 只一眼望去,便见得了那一身黑衣,相较于往昔更加成熟威严的青年。 一瞬间,女子美眸瞪大,有些失神。 不过只是片刻,她就回过了神来,一招手便将那柄太乙剑握于纤纤掌间,随手对着下方微微点头,抬眸一笑,随即便恢复到了之前的那副清冷模样。 若非一直注意着她面上的细微表情,恐怕洛离也绝然注意不到那昙花一现的如花笑颜。 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