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鬼念

    这在规范里是严格禁止的，属于否决项目，一经发现就立即停止检查的行为。

    “不能改！这个改了我会死的？”绿鬼哭丧着脸对张小路说道。

    张小路检查了一下那个检测记录，99%都是检测不合格的，然后涂改成合格。

    “把仓库采购和生产部门负责人都给我叫到办公室来，我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张小路没有逼着这个绿鬼硬改，有的鬼很胆小，会逼死他们的。

    他觉得有必要把事情弄清楚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可以一直不合格。

    现在他是项目组组长，召集这些人来了解情况也在职权范围之内。老刘面子比较大，由他一个一个去通知。

    生产车间主任是一个姓罗叫罗辉的新鬼，他是第一个到的，手里还拿着笔记本，看着很认真的样子。

    采购只来了一个姓廖的副经理，经理说忙，暂时没空过来，张小路也不想计较真假，来个人能把事情说清楚就行了。

    仓库的主管半个小时才到，姓皮，一进来就点头哈腰给大家道歉，说工作实在太忙，进出的货物太多所以才耽搁了时间，老刘撇嘴，这个哥们外号就是拖沓鬼，做什么都不准时，理由还贼多。

    “我发现一个代号叫YS1的样品持续检验不合格，虽然实验室都是按合格放行出去的，但是这次龙宫检查肯定不能这么做了，大家能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吗？”

    采购副经理道：“这个不是原材料，我们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仓库主管道：“这是个中间体，并不往我们仓库放，所以你得问问罗主任才清楚是怎么回事。”

    自己觉得没问题的都提前发言了，大家都看向罗主任。

    罗主任皱起眉头：“这个事情我也不知道啊，产品不都是合格的吗？还是你们质检室发的合格报告单呢！怎么，你们检验出问题了？”

    一推干净，都是好领导。

    张小路忍住笑看了老刘一眼，老刘憋得满脸通红，气得七窍升烟，差点噎死说不出话来。

    见老刘这个老同志拙于言辞，张小路只好自己出马道：“你们要知道，我们现在是为龙宫审计做准备，之前各部门都有一些问题，但今天不是推卸责任，隐藏问题的时候，这个问题由来已久，我必须要弄清楚，否则审计不通过，谁负责任？”

    “我们部门没有问题！”罗主任一口咬定。

    张小路微笑道：“那好，你既然觉得自己部门没有问题，那就没有讨论的必要的，老刘，会议纪要给我记录清楚了，谁要是觉得自己部门没问题，谁就可以马上离开了，但如果审计的时候被人发现了真有什么问题，那就要承担全部责任！”

    罗主任脸色变了，他没想到这个比他还更新的鬼这么狠辣，在他的心目里审计怎么可能通过，那份文件他看了，觉得根本就做不到，但是如果自己不配合，到时候不通过的责任就是自己的了。

    莫非这是激将我离开？最后让我背锅没通过的责任？

    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离开。他不敢戴着不配合工作这顶帽子。

    “很好，既然现在大家都觉得自己还有问题，那就好说了，咱们还是先说说这个产品是怎么一回事吧！”张小路道。

    罗主任这才勉强解释道：“这个YS1是一个中间产品，工艺本身就不可能达到这个含量水平，之前大家都心照不宣，但后来有个实验室的红鬼非要找茬，那怎么办？让我们车间全面停产吗？简直就是开玩笑！”

    张小路有些不理解：“为何工艺本身就达不到这个含量水平，当初设计工艺的时候怎么弄的？”

    罗主任道：“工艺哪里来的我可不知道，这你得问朱总他们，据说是大价钱从外面买回来的，这个工艺在原理上确实是可以做到的，但是需要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才有可能！我们买的起吗？”

    “噗！”

    这个真买不起，把整个公司卖了都买不起，张小路差点笑喷。

    罗主任又道：“其实这个中间体不重要，根本不需要这么高的纯度，也不影响最终产品的质量。”

    张小路奇怪了：“既然不需要这么高的纯度，那为什么当初要订这么高的标准呢？”

    罗主任没回答，他只负责生产，这些标准又不是他制定的。

    老刘接口道：“张主任，您是新来地府，有些事情您还不知道，地府的老爷们都是喜欢高大上的数据，所以只要是申报的工艺，全是98%，99%的，实际上可能60%就可以了。”

    张小路听到这里有点懂了，感情就是好大喜功啊。

    “地府从不讲科学，那是人类才干的事情，地府的鬼只讲鬼话，尤其讲究高大上，让小鬼们认为他们严谨认真，之前有个非常好的鬼丸，就因为技术上含量是80%，结果硬是被地府的专家改成了98%，结果这个非常好用的鬼丸被强行改了标准之后，就再也没有鬼丸厂能生产了，最后这个产品直接从市场上消失了。地府的小鬼还都赞赏专家做得很好，提高了标准也是为了鬼负责。”老刘是老资格的鬼了，说起这些往事那是滔滔不绝。

    “那件事我也知道一点，可没那么简单，我听说那个新鬼丸会影响到一个鬼丸厂旧鬼丸的销售，专家是收了好处故意把标准提高到无法生产的。”

    “还有啊，之前搞鬼丸限价，把一个一瓶2鬼币的鬼丸限价到0.5鬼币，所有生产这个鬼丸的企业都破产或者干脆放弃了，最后这个鬼丸就没了，现在只能买200鬼币一瓶的另一个新鬼丸，这水很深啊，据说众鬼都被专家感动的热泪盈眶呢。”

    “打住！！！”

    张小路一头汗水，这歪楼也太厉害了，还没讲几句正事就已经开始挖千年前的坑了，这才是鬼话连篇。

    “这个地府的工作咱们管不了，咱们还是认真讨论一下龙宫审计的工作。”张小路赶紧把大家拉回到了会议主题。

    “张主任，不瞒你说，你今天只看到了这一个指标，我要是告诉你我们车间这样的指标和生产标准不一致的问题到处都是你怎么办呢？”罗主任盯着张小路的眼睛。

    张小路看着罗主任，这是一个年轻的鬼，死的时候很年轻，作为鬼的时间也很年轻，这个新鬼也没啥背景，地府里是个讲关系的地方，一个没有背景的人这么年轻就升到了车间主任，那一定是有一点本事的。

    罗主任的问题触碰到了一个根本原则，就是所有实际cao作和书面规定的都不一致，但如果按照书面规定的做，那一定做不出来，这也是别人代替不了罗主任的原因。

    说一套做一套，本来就是鬼的标配。

    张小路权衡了一下，道：“我们都是搞技术的，技术就是实事求是，总是弄虚作假，搞一堆假大空的东西吸引人眼球，是做不好技术的，所以，我认为，我们第一个要修改的就是我们的文件规定，实事求是的去修改，应该是95%不要非写成98%，如果实际控制五分钟，就不要写十分钟，没有意义。”

    罗主任鬼笑着说道：“你说的我都赞同，只是你想过这其中的难度吗？”

    张小路没有说话，难度其实就是下定决心，鬼只喜欢简单事情复杂化，根本不会复杂事情简单化。

    这是和鬼的思维能力作战，确实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