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寸寸山河梦(4)
归晓出来还挺内疚的,问路炎晨人家想上厕所呢,你就给人弄去做俯卧撑了,这也太不人道了……一路回去一路念叨让路炎晨去给人家说一声,别做了。 路炎晨也不答,右手从她长发下穿进去,握住她细溜的脖颈,将她往接待室带。归晓走了两步觉出不对劲,人家都是勾肩搭背,他怎么一副拎小鸡仔的姿态…… 算了,喝多的人,不和他计较。 回房了,路炎晨酒劲儿上头,挨在床头上清醒。 归晓猜度他要睡,没开灯,就着那一盆还温乎的水,一点点将睫毛膏化了,再洗脸,又将毛巾绞得半干,擦净脸和脖颈,还有手臂。就这么凑合着去床上睡了。 睡到快五点,正是归晓最困的时间,感觉路炎晨热烘烘的掌心在自己胸前揉着,她话都懒得说,扭着身子翻身,结果正顺了他心意,裙子拉上去,姿势正好,直接入正题。 归晓也不晓得自己在做梦,还是真的。 断断续续地,感觉刚好上来了,轻嗯了两声。 路炎晨将她的脸扳过来亲她,门突然就被敲响……归晓一个激灵醒了,路炎晨也一动不再动,俩人都默契地安静着,当作还在“睡觉”,就听到外头说:“路队?路队?你不是要看狗吗?正训着呢。” …… 没回音。 估计人家是想明白了不能打扰,或者真天真纯洁地认为俩人裹着棉被在睡觉,总之,脚步声渐远。后来他又继续,重重无声地喘着气,力度加大…… 又有人腾腾腾跑近,吼了一嗓子:“报告!” …… 路炎晨没忍住骂了句“靠”,估摸是想起了昨晚喝多了撂下的话,全中队的人要见不着他去看狗,肯定会挨个过来叫,再想做点什么是没戏了。 他在阵阵敲门声里抽身而出,将长裤拉链提上去,裸着上半身就下床了:“行了,知道了。” 翻抽屉,到处找口香糖,还真被他找到了。不止口香糖,也不知谁家属来住这里,还留下来半盒杜蕾斯…… 刚醒来,看她睡在身边。 就在想,假设当初俩人没分过手,那她大学毕业后应该每年会来住上一个月,这里,或是家属房,上厕所遮遮掩掩的,洗澡也不方便躲躲闪闪,就连洗干净衣服都在晾在房里,肯定少不了抱怨,但晚上裹了被子折腾折腾也就气消了。 人活几十年,匆忙忙就浪费了这么久,真是不值当。 归晓衣服被他揉得起了不少褶子,一面坐起身,一面不停往下拽裙子。 头发草草掳到耳后,手撑床头,将靴子穿上,没站稳,路炎晨就手抄在她胯骨上,将她按到自己胸前,将嚼没两口的口香糖用纸捏住丢去垃圾桶,然后低头吮住她的唇,刚没做完的那些精力都揉在这动作,炙热灼人。 没多会儿又觉得不太过瘾,将她衣领子拉下一寸,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她的皮肤。没关严的窗户缝里透了冷风进来,不冷反倒吹的人燥热难耐。 “别弄了,”归晓被弄得直笑,“一会儿又有人来叫你。” 难道还真几次叫都不出去,都成什么了…… 浴在青白晨光里的他,笑得不甚正派。 归晓从不避讳真是喜欢他的这张脸,眼睛,五官,哪哪都没缺点。当初在土操场的杨树下看他走过来,心一下就丢出去,全给他了。 真是要了命的帅。现在,更甚。 从两年前在加油站,他举着矿泉水瓶仰头一口口灌下去的画面开始,每个动作,眼神都在重新将她的心拽过去;还有后来在二连浩特的大雪里,看鹅毛大雪里的车灯穿透夜空,照着她,看他挨在车窗边上,大半张脸隐在帽檐的阴影下;还有饭店外,在十几个影子冲过来,这么个男人将自己推开—— 哪怕没有少年时,哪怕是个陌生人,哪怕再晚相遇,她也一定会爱上这个男人。 俩人到操场上,那伙人都交流过了,两个敲过门的死活都不肯挨近路炎晨,跑得远远的,躲开,唯恐被教训。几十个军犬被人放开,仿佛要追逃犯似的在晨光中狂袭而来,归晓吓得退后半步。 秦明宇毕竟过去也是有过老婆的人,懂这种心理,迎上去呵斥,废了好大劲才将它们引开。 “怕?”路炎晨问她。 “还行吧,”归晓摇头,“就是猛看见这么多大型犬有点发憷。” 平时小区里有人遛哈士奇,都能让她下意识躲避,就别说这么多了。不过还好,她养过挺久的小京巴,对狗这种生物有本能的好感…… 路炎晨抿起嘴角,归晓最可爱的地方就是“嘴硬”。 他将手指压在唇间,打了特响的哨子。 这一声出来,秦明宇的努力全白费了,那些狗兴奋地蹿过来,谁都拦不住。一个个黑影子扑过来,围着打转,几十个尾巴在眼前拼命摇晃着,将归晓和路炎晨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猛蹿上来—— “啊!——”归晓失声叫出来的同时,路炎晨抱住了那只军犬。 她心还砰砰砰跳得欢实,那狗已经伸出舌头,呼呼呼地喷着热气,讨好地在路炎晨怀里对归晓摇尾巴。“这只你养的?”归晓努力将这黑脸的军犬当京巴,去摸摸那狗的脑门,濡湿的红舌头将她手心舔了个遍,养得不行。 路炎晨笑笑:“老队长养的,我养得那条死了。”来不及拆得炸药,直接叼着狂奔而去,离开人群被炸死的。 怀里狗是没了主人,他是丢了狗,倒也凑成了一对。 路炎晨撒开狗,带着这群狗跑入操场。 晨雾结霜,将归晓的眉梢都冻住了,追着他的脚步,跟过去。 眼前的那个人和平时不同,过去,她常喜欢用乖戾张扬来形容他,这现在,在这一刻她才真见识到了骨子里的那个路晨是什么样的。 一个人带着几十条军犬,进了训练场就像狼走荒原,鹰翔高空。 他最后一次带着这些军犬,匍匐过低桩网,翻身越过两米多的高板,高空软网,高架速降,斜板绳荡,那些军犬亦步亦趋跟着他。 刚除了冰的泥塘,眼都不眨就扑进去了,一时水花飞溅,再出来,浑身泥水。 秦明宇蹲在泥塘边上,嘿嘿一笑,点燃了火障,一个个,水坑火障,水坑火障,连起来有十几个。呼撩燃起来的火苗,蹿起一米高,热浪被风卷过来,拂过归晓的脸,烤得她睁不开眼,心也忽悠一下子被提起来。 旁边人起哄:“秦明宇你不怕路队上来抽你啊?” “别逗了,”秦明宇落井下石,笑得得意,“他没事儿就给我们点这个,今天有嫂子在,还不可劲儿讨回来啊?” 众人大笑,一个个蹲在坑边不远处看热闹,甚至高海还抬腕,掐起了时间。 “嫂子你别心疼,这就是饭前小菜。”排爆班班长咧嘴笑。 看归晓那脸色,要是见着山地、野外、空基、陆基的渗透训练,估计要夜不成眠了。 路炎晨倒是玩得起了兴致,毫不含糊从水坑出来就翻身滚过火障,再噗通一声滚落下个水坑。火苗一米多高,水坑两米多深,这么一路折腾过,没多会儿,人就从最后一个水沟翻跃上来,右手抹去脸上的泥水,揉捏自己被火苗撩到的耳垂:“拿药膏去。” 高海答应着,特幸灾乐祸地跑了,一帮子人过去天天被晨练,如今也算讨回来了。 他往回走,归晓沿着他留下来的一路水印子跟着。 那些军犬也耷拉着尾巴追着,想跟他,尤其是那只对他一直示好撒娇的军犬,半步不肯远离,走过食堂了还追。路炎晨不得已躬了身,手掌在它脑袋上揉了两下:“去吧。” 那满身泥水的军犬呜咽了几声,没动。 路炎晨淡淡一笑,踢它:“不嫌丢人?” 狗又嗷呜一声,这才抖去满身泥水,飞一般追上了自己那群同伴。 回接待室,他去冲干净回来。 小值日送了早饭来。 秦明宇和排爆班班长厚着脸皮,死活要来蹭饭,顺便还带了两瓶酒。 这就算真的告别宴了。 早晨七点多,两个大男人又开始白酒就馒头咸菜,吃起来,路炎晨要开车走,不能喝,就陪着。归晓坐在旁边,一小口一小口吃着手里的肉馅包子,喝了两口白粥。路炎晨短发还半湿着,归晓怕他感冒,将椅背上搭着的毛巾又拿来,给他擦了擦。这么个小动作,看得排爆班班长热泪盈眶的,在队里呆久了看老母猪都是双眼皮,猛见着一个大美女这么柔情似水地给路炎晨擦头发,太刺激人了…… 路炎晨倒是好笑瞟了归晓一眼。 要没外人在,历来都是他伺候她,绝没有归晓这么贤惠的时候,也不知太阳打哪边出来了……归晓瞧出他促狭的目光,将毛巾往他膝盖上一放,不管了。继续喝粥。 饭吃到半途,来了两个人。三个男人马上都站起身,叫了声陈队。 为首那个四十几岁的男人眼风凌厉,在看到路炎晨那一刻却笑起来:“赶回来见你一面,也是不容易,”再去看归晓,微微有一瞬的停顿,“这是你老婆?” 路炎晨点点头:“叫归晓。” 归晓和那男人握了手,对方寒暄两句后,又将手倒背起来,打量她:“我这记性应该还不差,你这没过门的媳妇儿,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见过?归晓去看路炎晨,她没印象。 客厅里莫名静了会儿,路炎晨终于承认了:“是见过。” 挺远的一件事,没想到大队长还记得。 要说他们这些人有时候记性是真好,有点儿稍不对劲的事,哪怕发生十几年、二十几年了还能印在脑子里,时隔多久想起来甚至能凭借这么点儿蛛丝马迹和人对上号,比如,他就还记得第一次抓了境外特殊培训的人,有次猛在资料里看到甚至还能记得那人招供时说了什么。可有时他们记性也差,好些人救过老乡,到被人认出后再回想,自己都不记得,比如,汶川地震数万人被调往震区抢险救人,除了一身军装,谁还记得谁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