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沐浴后，戚悦换了一身单薄的纱衣，纱衣只是遮到了大腿处，她未穿鞋，赤脚踩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云姑姑拿来了双鞋，跪了下来：“娘娘，地上太冷，您还是把鞋子穿上吧。”

    戚悦没有理她，她轻快的迈着两条白嫩纤细的腿，打开了窗户，外面是开得正好的玫瑰，香气馥郁，花瓣红艳，深绿的茎身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小刺，她坐在窗上，两只脚丫自然的下垂，正好触碰到漂亮的玫瑰花瓣。

    戚悦蹬了蹬脚，花瓣触碰她的脚心，略有些痒。她抬头，纤细的脖颈右侧正对西边，落日光晖映在她的半边脖颈和右脸上，堪堪染了一层金黄的颜色。

    在正阳宫中，往来的宫女压根不敢抬头，即便是不经意的看到了，也不敢细看。

    人人都知道，皇后娘娘年龄虽小，脾气虽不小。皇后不喜欢别人盯着她细看。

    玫瑰花瓣被戚悦一片片的踢落，她往后仰去，柔韧的腰身微弯，纤细的手腕仿佛凝了霜雪，她拿了一本小册子，垂眸很认真的去看。

    太阳一寸一寸的落下去，傍晚时分，正是闷热的时候，然而，戚悦的身上，却一点一点的冷了下去。她长长的墨发已经干了，戚悦用冰冷的手指摸了一把长发，头发是黑色的，吸收了太阳的暖热，仍旧留有余温。

    戚悦闭了眼睛，两手贴在了自己如云如雾的墨发上。

    云姑姑提醒道：“娘娘，您该下来了。”

    戚悦把手伸出，这只手略有些冰冷。

    云姑姑握在了手心，叹了口气：“娘娘还是把衣服穿上吧。”

    云姑姑又道：“当初，戚夫人就是咱们燕国第一美人儿，娘娘长大后，肯定像夫人一般。您这么娇贵，可别冻坏了身子。”

    戚悦困惑的眨了眨眼，从窗台上下来。

    很早就入了夜，入夜之后，戚悦并不困，她也没有什么可做的，在这宫里，除了无聊，就是无聊，六月的天，戚悦躺在床上，却觉得寒意沁骨。

    第二天，她早早的就醒了，梳洗过后，去了太后那里请安。

    太后是戚悦的姑母，先皇宠爱备至的皇后。李翊并非戚太后亲生，戚太后无所出，李翊的母亲身份卑微，不过是尚衣局的宫女，生下李翊后被封了嫔位，之后在宫斗中被陷害死。

    先皇共有十三位皇子，李翊是先皇的第七位皇子，前六位皇子母妃高贵，背后势力根深蟠结，后六位皇子亦是如此，能在这后宫生下儿子并平安长大，这其中要废不少精力。在兄弟的对比下，李翊便显得孤立无援，幼时自然也没有人想着去针对他。

    后来，李翊和无所出的戚太后联手，与戚氏一族暗中陷害了六位皇子，又得了先帝的青睐，先后共踩了九个兄弟的鲜血上位，奉戚皇后为孝惠皇太后。

    戚悦是戚家长房嫡女，父母双亡，戚皇后心疼戚悦，担心族人欺负戚悦年幼，就从小把戚悦带入宫来抚养，后见戚悦姿容非凡，私下觉着能配得上戚悦的一定要是最尊贵的男人。

    戚皇后之所以愿意帮李翊，不仅是因为李翊比其他十二位皇子更有野心和魄力，还因为李翊答应了要封戚悦为皇后，且永不废后。

    所以，李翊一登基，就立了戚悦为后。

    戚悦到了戚太后住的寿康宫。

    宫女们挑开了珠帘，一位雍容优雅的紫衣妇人走了出来。戚太后年过四十，看起来却只有三十出头，她的肤色白皙，容貌秀美，唇边常含温柔的笑意，声音也是温软的，让人觉着十分亲切。

    戚悦扑进了戚太后的怀里：“姑母。”

    戚太后爱怜的抚摸着戚悦的小脸：“阿棉，哀家听说你昨个儿去了陛下的住处，坏了陛下的好事。”

    戚悦的小名是阿棉，这也只有戚太后能叫得。

    她点了点头：“阿棉觉着里面金碧辉煌，十分好玩，才闯了进去，姑母，阿棉是不是闯了大祸？”

    戚太后搂着戚悦到了宝座上：“陛下的好事，可不能轻易打扰。阿棉以后要听话，要淑德贤惠，做一个让后妃都服气的好皇后。”

    戚悦点了点头，微笑了起来：“阿棉知道。阿棉会向姑母学习，成为一个合格的好皇后。”

    戚太后拍了拍戚悦的手。

    戚悦在寿康宫用了早膳，又陪戚太后下了两局棋，就离开了寿康宫。

    上个月选秀过后，宫中一下子就充盈了起来，御花园中，每日都有年轻的宫妃争奇斗艳。

    戚悦看什么都好奇，她下了凤舆，身后的宫女跟成了两排，她觉得那些人就像是尾巴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

    她突然停了下来，转过了身：“本宫一个人，不要你们跟着。”

    云姑姑柔声道：“娘娘，御花园中人多眼杂，总有不长眼的东西，没有人跟着您，奴婢和太后都不会放心，您若是烦，就自个儿在前，奴婢们悄悄跟着。”

    戚悦懒得说什么，她突然眼尖的看见了一只花蝴蝶，突然抽了一个宫女腰上的扇子，一路小跑着去扑蝴蝶。

    蓝色的蝴蝶在阳光下反射着七彩的光芒，戚悦把曳地的外袍给脱了，扔在一旁草里，顺手又摘了重重的凤冠，小跑着去追蝴蝶。

    越过小桥，穿过了几个亭子，蝴蝶停在了一朵牡丹上。

    戚悦猫着腰走了过去。她将扇子小心的举高了一点，脚步越发的轻盈。

    “扑到了！”

    一声欢喜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接着，身材高挑的女子捏着那只蝴蝶蓝色的翅膀，咧开红色的嘴唇笑了起来：“本嫔就觉得，这只蝴蝶最好看了。”

    “那是我的。”

    戚悦抬头，一双冷淡沉静的眸子盯住了捏着蝴蝶的女子。

    这个女子是刚封的田淑仪，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个穿着青色薄衫长发未束的小姑娘，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小宫女。

    “你的？”田淑仪翻了个白眼，她比戚悦高太多，仗着自己刚进宫就被封了淑仪，难免有些飘飘然，“真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一点规矩都不会，来人，把这个小丫头赶走！”

    两个宫女走了过来，刚要去抓戚悦，云姑姑气喘吁吁的带人跑了过来：“大胆！”

    宫里的宫女自然都认得正阳宫里的云姑姑和寿康宫里的苏姑姑，这两位，比一宫主子的架子还大。

    一见云姑姑过来，两个小宫女都住手了，她们看向田淑仪：“田淑仪，这是正阳宫里的云姑姑。”

    田淑仪是刚选进来的，连陛下的面都没见过，她一听云姑姑是皇后身边的人，赶紧笑道：“云姑姑，这难不成是您手里的小丫头？本嫔可不知道，想要收拾她，也是因为她冒犯了本嫔，如果真是姑姑的人……”

    “娘娘，您想怎么处理田淑仪？”云姑姑俯下了身，对戚悦道。

    “娘娘？！”

    田淑仪并不是傻子，她一听到云姑姑对戚悦的称呼，再想到宫里皇后的年龄，最后看了一眼戚悦白色中衣的面料，是最好的素锦，普通宫妃都穿不到，她膝盖一软，声音陡然没有了气势：“皇后……娘娘……”

    戚悦长长的眼睫毛扑闪了两下，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田淑仪的手上，喃喃了一声：“蝴蝶。”

    田淑仪反应了过来，赶紧把挣扎的蝴蝶递给戚悦，戚悦没有接，只是瞬间，蝴蝶扑闪着受伤的翅膀飞了。

    在戚悦冰冷目光下，田淑仪双腿发软，跪了下去：“皇后娘娘，嫔妾有眼不识泰山……”

    在后宫中，只要高一级，就能把下一级给压死，她不过是个小小的淑仪，面对身份尊贵的皇后，自然不敢出大气。

    戚悦指了指田淑仪：“打。”

    几个宫女立刻按住了田淑仪。

    田淑仪大气也不敢出，一双水灵灵的眸子里含着泪水，看起来是可怜得很。

    戚悦磨了磨牙齿。

    这时，一道柔柔媚媚拖着长腔的声音传来了：“呦，这是做什么呢？”

    戚悦回了头。

    一名穿着绯红宫装的年轻女子在众人的簇拥中走来，她娇艳异常，眉眼间颇有些傲气。

    四周的宫人们行了个礼：“颜贵妃。”

    颜贵妃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戚悦一番：“皇后娘娘，您衣衫不整，头发不梳，在这群奴婢面前，像个什么样子？”

    戚悦戒备的看着颜贵妃，一言不发。

    颜贵妃这又注意到了地上的田淑仪，她“呦”了一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田淑仪哽咽道：“嫔妾……嫔妾冲撞了皇后娘娘。”

    颜贵妃给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还不快把陛下给叫来，陛下就在附近的亭子里喝茶，皇后娘娘年幼，什么事情都处理不好，还得让陛下过来主持公道。”

    小太监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了。

    云姑姑也给一个宫女使了眼色，让宫女赶紧去寿康宫。

    颜贵妃眼尖，自然瞧见了，她指着要离开的宫女，厉声道：“你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