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拜见二杰,稚凤初鸣
一连几天,郑克藏都没有找到机会接触刘国轩,也不知这位刘大将军是怎么想的,竟然有家不回,白黑都躲在táiwān水师的军营之中,训练水师。也不知道,他这是不是因为始终下不定决心去为施琅一家求情,故而以练兵为由,躲进军营逃避现实。可是,眼瞅着明日就是施琅一家被满门抄斩的日子,时间还真是非常紧迫,郑克藏不得不硬着头皮,前往军营去寻找陈国轩。 “站住!你是什么人?不知道这里是军营重地,闲杂人等免进吗?”军营自然是守卫森严,郑克藏才刚一来到军营大门前,就被守门的兵丁给拦了下来。 郑克藏深深明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当即作出一副派头十足的样子,沉声吩咐:“你去通报一下,就说延平郡王府的大公子郑克藏,前来拜会陈将军。” 守门兵丁听了郑克藏的这番言语,又见到他的这副架势,哪还敢迟疑,忙道:“原来是世子,世子您稍等,小的这就去给您通报将军。”说罢,飞也似的向军营内跑去。 “世子,将军有请!”不大一会儿,兵丁就快速跑回,神情更加恭敬。 在兵丁的引领下,郑克藏走进军营,穿过重重营帐,来到帅帐门前,又看了眼悄然退下的兵丁,大步走进帅帐。 帅帐内,郑克藏愕然发现,除了一身戎装的刘国轩外,竟还有一人,这人身着便服,观他面前桌上的茶水还没有动过,仍冒着热气,显然这人也是才刚来不久。但看这人,和陈国轩坐在一起,身形气度竟然一点都不落下风,只是比刘国轩少了几分军人的煞气,却又多了几分温文尔雅。 郑克藏收回目光,微笑道:“见过刘将军,克藏冒昧来访,没有打扰到将军会友吧?” 刘国轩笑道:“怎么会?世子大驾光临,我这里可是蓬荜生辉。世子,快快入座。”待郑克藏落座后,又介绍道:“我给世子引介一下,这位就是我的至交好友,也是王爷最信得过的大军师,陈永华。” 郑克藏双目一亮,忙起身抱拳道:“‘平生不识陈近南,便是英雄也枉然’,克藏见过陈总舵主。今天有幸得见到陈总舵主真颜,克藏是不是也可以算得上英雄了?哈哈……” “世子客气了,都是江湖朋友的抬爱,当不得真。”陈近南儒雅一笑,抱拳回礼。 郑克藏重新坐好,说道:“克藏可是总是听父王提起二位,言二位是他的左膀右臂,平日可是帮了他不少的忙。耳濡目染之下,克藏久慕二位大名,可是早就想拜会二位,却苦于一直没有这个荣幸。没想到,今天兴致所至,竟然一下子,竟有幸将二位都见到了。” “世子不必如此客气。”陈国轩含笑点了点头,意有所指的说道:“看世子面含忧色,想来不只是兴致所至这么简单吧?世子如若有什么事情需要在下出力,不妨直言,但凡在下能办到,决不推迟。即便在下办不到,这不是还有永华吗?永华也不是外人,世子放心。” “好!将军明鉴,如此克藏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郑克藏正襟危坐,肃然说道:“克藏确实有事需要求到将军,如若陈总舵主也肯帮忙,此事必成!是这样的,近几日,克藏见父王为施琅叛逃一事,苦恼不已,便斗胆想要为父王分忧,冒昧前来求助将军。” 二人相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奇,陈国轩好奇的问道:“那不知世子,想要在下怎么做?” 郑克藏一字一顿的断然说道:“克藏想请将军出面,力劝父王,收回成命,保下施琅一家人性命。如今陈总舵主也在,克藏斗胆,也请陈总舵主一同出面。” “哦?”刘国轩不动声色,问道:“不知世子是何时与施琅相识的?又为何想要救下施琅的家人呢?” 郑克藏心知肉戏来了,越发沉静,将一早想好的说辞娓娓道出:“克藏自然与施琅没什么交情,甚至连见都没见过。克藏只是觉得,施琅叛逃之罪,虽罪在不赦,法理难容,但却实在不应该祸及家人。再怎么说,施琅也是追随过家祖和父王的两朝元老、功臣,如此草率的就将他的家人满门抄斩,岂不让其他功臣寒心?这更会影响父王的声誉啊。” 刘国轩直视郑克藏的双眼,留心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沉声说道:“可是,据在下所了解到的情况却是,如今满朝文武都觉得,叛逃之风不可涨,至此反清复明的关键时刻,更是容不得半点错误,未免今后再有此类事情发生,就应该用重典,杀一儆百!” “将军也是这么想吗?”郑克藏含笑反问,针锋相对:“可克藏怎么听闻,将军也是觉得施琅叛逃之事,不应该牵连家人,只是受制于家祖母的压力,才不得不隐而不言。” “是吗?”刘国轩不置可否,淡然回道:“传闻多半有误,想来世子是误信了不实之言。” 郑克藏同样不露声色,笑道:“克藏对此言确是确信无疑,难道以将军往日和施琅的交情,就真的一点营救的意思都没有吗?” 刘国轩正色道:“公是公,私是私,在下还是能够做到公私分明的。” 帅帐内的气氛为之一凝,郑克藏与刘国轩相互对视,谁也不愿想让。这到是让一旁观望的陈近南心下惊诧,吃惊于郑克藏的胆识。而作为当事人的刘国轩,也是暗暗竖起大拇指。 “好了,国轩你也不必再假装试探了,我们不妨听听世子还有什么高见?”眼见二人的对话陷入僵局,陈近南适时插言,和声说道:“世子,刚刚,在你到来之前,我和国轩也正在商议此事,但此事干系重大,我二人也不敢轻下判断,你若还有什么想法,不如一并说出来。” “好!”郑克藏也知道只凭刚刚那些言论,显然无法打动二人,让二人冒着得罪董太夫人的风险去为施琅家人求情,沉思片刻,说道:“克藏听闻,施琅骁勇善战,治军有方,尤擅海战,是难得的将帅之才。如此人才,我们若是将其彻底推向清廷,可真就是我朝最大的损失了。” 陈近南微微一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道:“世子这是何意?施琅叛逃已成事实。” 郑克藏自信的说道:“那不一样,我想施琅的叛逃只是一时激愤,甚至某种程度来讲也算是被逼无奈,走投无路之下才不得不降清。而我们若是还把事情给做绝了,把施琅那一家满门抄斩,必然会使他恨极了我朝,想方设法也会借助清廷的力量,报仇雪恨,再加上施琅又对我táiwān极为熟悉,一旦有朝一日他率领清兵来攻,后果不堪设想。” 二人闻言,神色一震,相顾骇然,显然是被郑克藏这番言论给惊倒了。 看着二人,郑克藏暗爽不已,不介意再添上一把火,转言又道:“然而,只要我们不将事情做绝,施琅叛逃一事些许就还有转圜的余地。我相信,施琅对我朝还是有感情的,只要我们能善待他的家人,施琅就会念着我朝的好。即便那施琅真是个狼心狗肺之徒,也总要顾及他的家人吧,只有我们手上有他的家人这副好牌,施琅就不敢轻易挑起战端。说起海战,除了他施琅,我还真不相信,清廷还有什么其他海战人才,能够威胁到我朝。”眼见二人已顺着他的话往下走,郑克藏顿了顿,又狞声说道:“况且,只要我们好好善待施琅的家人,清廷就不会轻易信赖他。弄不好,清廷还会因此对他的叛逃有所怀疑,主动替我朝解除后患,一劳永逸。”看着默默沉思的二人,郑克藏最后总结道:“所以,依我之见,保住施琅的家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对我朝都是利大于弊!” 帅帐之内,一片沉静,郑克藏紧张的看着二人。如今,能想到的说辞,他都已说出来了,如若这再不能打动二人,郑克藏可就真没啥好办法了。 “哈哈哈……”也不知过了多久,刘国轩大笑打破了这凝重的气氛,看向郑克藏的眼神,都满是赞许之意,说道:“好!思虑周全,几乎没有什么遗漏。更难得的是,该狠得就狠,也没有妇人之仁,真是太好了。” “是啊,国轩,没想到咱们哥俩还没有世子想得深远,真是英雄出少年,延平郡王后继有人啊。”陈近南同样对郑克藏赞许不已。 “呼……”郑克藏长舒了口气,知道自己刚刚那番唇枪舌剑总算没有白费。又眼见大事已成,郑克藏更是有些迫不及待,打铁趁热,道:“刘将军,陈总舵主,既然二位也同意克藏这番浅见,那就事不宜迟,还请二位这就去面见父王,痛诉利害,让父王收回成命。” 刘国轩笑着说:“世子,你这可不是什么浅见,简直是振聋发聩,比我和永华想得都要远得多。”话虽如此,却不知为何,丝毫没有想要去面见郑经的意思。 郑克藏心下“咯噔”一声,看出事情并非他想得那么简单,恐怕仍有所疏漏。可想了又想,却怎么也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不由得诧异的看向二人。 陈近南笑着解释:“世子,依你刚刚所言,这可是大功一件。怎么?你以为我和国轩是那种贪功的小人吗?”说着,似笑非笑的看着郑克藏。 “这……”郑克藏若有所思,却还无法确定。 刘国轩不欲再这么打哑谜下去,直接了当的说道:“我和永华的意思是,既然这事是由世子深思熟虑,自然就得由世子亲自面呈王爷,我和永华会全力支持世子的。” 二人同时看向郑克藏,眼睛一眨都不眨。在二人眼底深处,却不无隐含期待之意。 “原来如此……”郑克藏恍然大悟,顿时明白过来,知道这是二人对他最后的考验。更知道,自己此番一旦能够通过二人的考验,必会得到二人进一步的认可,为将来获得二人支持打下坚实的基础。而二人如此考验郑克藏,就是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这份担当,有没有这份光明正大的胸怀,而不是只知有事躲藏于背后,不敢出头。 你若是说,刘国轩和陈近南二人有没有不想公然得罪董太夫人的意图。在郑克藏看来,这确是不太可能。要知道,二人本就是郑经的亲信,想来之前肯定也过有得罪董太夫人那一系利益集团的事情,早就董太夫人那里挂了号,又何妨再多加上一条呢。并且,即便此事最终由他出面,也离不开二人的支持,这与二人直接出面,还真差不了太多。 郑克藏还知道,欲办此事的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要知道,董老太太可是一直盯着此事,眼下谁牵头,公然阻止此事,谁就必定会被她所记恨。被这位老太太所记恨,可真心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本来老太太就不待见他,再加上这件事,恐怕真的就会当作没有他这个孙子喽。 凡事有利,自然就会有弊! 郑克藏刚一想明白二人的意图,就已然有所决定。他知道,是到了该他表态的时候了,此时万不可流露出半点犹豫,否则必会在二人心目中的印象打大则扣,那自己刚刚可真就白忙活喽。当即,正色道:“是克藏思虑不周,还请二位不要怪罪。一开始,克藏只是觉得自己年幼言情,生怕父王不会采纳,耽误了家国大事,这才有了请二位出面心思。如今,既然二位愿意提携克藏,克藏自是求之不得,如此就当仁不让了,还请二位多多关照。” “有决断,好!”刘国轩双目一亮,击案赞叹。 陈近南亦是一口应承下来:“世子既然已有决断,我和国轩自然全力支持。” 至此,郑克藏才算彻底将心落了地,放松之余,笑着邀二人同赴延平郡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