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为婚
一位身穿凤冠霞披的女子从云家大宅中跑了出来，无视众人惊奇的目光，她拦住了一个过路的和尚。 “你既然知道，又为何不来娶我。”女人看向眼前的这个受了戒、做了沙弥的男人，眼中除了泪，只剩下难以言表的酸苦。 “贫僧自知，亦是自知。”和尚神情平淡，双手合十后便闭目离去，只留下一声佛号传入了女人耳中。 “南无阿弥陀佛！” 女儿看向男人越发远去的背影，身躯不断颤抖，眼泪终是从不断打旋的眼眶中流了出来，她嘶声喊道：“你既然要做你的不戒和尚，那自今日后人间便再无了花树姑娘！只剩他云家夫人！” 和尚依旧走着，口中念着他的佛号，不曾回头。 女人最终还是失落地回到了那间名为“云家”的府宅；只剩下一缕斜阳打在路旁的老柳树上，仿佛还有两个故人在回味那佛号中隐藏的残音断念。 传言东方胜神洲的最北端有一方梨花源，梨花源中有一株世界上最古老的梨花树，那是上古之初就开过花儿的树，可是上古以后就再也没人见过她开的花。 在传说中她好像是在等一个人的到来，从上古等到了远古，又从远古等到了如今，却始终不曾开放，那人也始终未来！ 听说，若是哪一天那人到了她的身边，她会再一次的开放，伴着从天而降的纯白花雨，将那人轻轻拥入怀中，无人知道一株树会如何将一个人拥抱，每一个经过的人都曾想过这一幕场景却从未有人见过，他们只是幻想是否会有一位不似凡尘之人，不若神界之仙的绝美女子会从那一片梨花雨中缓缓出现，可却无人见过那一幕！ 在世界大变以后，无数的花卉失了颜色，坠入了幽暗深沉的大地母亲的怀抱；唯有那梨花源却开得格外绚丽，风儿一吹就纷纷洒洒的落了一地，而路过的那些惜花人又怎忍心让这来之不易的纯美，被来往的车辆毫不留情的碾压，他们将地上花一点点的拾起，放在那唯一一株不曾开花的树下； 小六是众多惜花人中最不起眼的一位，他不过是这梨花源里一株华花郎，千年前不知怎的就有了神智，而这千年来他也不曾离开这梨花源半步，只是呆呆陪着那一株花树，他好像能听见株花树的轻轻呢喃，好像也能看见花树的笑脸； 千年，如此的漫长，曾经与他同饮赏月的同伴早已离去，就剩他一人孤零零的守着这一片梨花源，这一株不开的梨花树！ 然而他依然笑着，只要每天能看见这一株花树，对他而言这千年的寂寞又算得了什么！ 小六陪了这花树千年，也看着这花源花开千年，他发现今年的梨花好像开的更美，就像、就像传说中花树要开了一样，他转过头看着在风中轻轻摇曳的花树。呢喃道：“你要等的人要来了吗？”，而这花树好似也听得明白，摇下一片叶子拂过小六的脸庞，好像在安慰着他。 小六将那一片叶子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摇头道：“我又怎会嫉妒呢，你本不就是要寻他的嘛！我不过陪你走过了这一段路罢了，你是我最美的景，而我只会是你曾经遇见的一个过客！” 突然花树激烈的摇摆，好像在与小六争辩着什么，小六竖耳一听接着微微一笑，手指轻轻抚过花树的表皮，语音中满是宠溺地说道：“好啦！不要闹了！你难道不想拾掇一下，去见你等了这许久的人了吗？” 花树闻言止住了摇摆，好像被戳破心事的怀春少女，羞涩而又止不住的偷笑，就连她那树间的叶子都羞红了。 小六见此也是会心一笑，轻轻道：“你去梳妆吧，我把这收拾收拾等着迎接你那郎君！”说着，他就转过身去收拾眼前的一个小茶摊，不理那连树干也羞红了的花树。 可是花树没能看见，就在小六转身的一瞬间好像有一滴水珠，落在了她随风而逝的叶子上，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渐渐飘散在风中； 正在小六的茶刚刚泡好的时候，远方隐隐约约好像出现了一道身影，在漫天飞舞的花雨中渐渐走来； 随着那人身影越来越近，花树的叶子也不住的颤抖，正在收拾茶水的小六好像感应到了花树的紧张，不禁转过身轻轻抚摸过她的枝干，微笑道：“不怕，你不是早就准备好了吗？” 花树摇了摇叶子，又点了点叶子，好像在说：“才没有呢，我还是很紧张！” 小六第一次看见如此紧张的花树，他的掌心也不由满是汗水，下意识地紧紧握成了拳头；然而，他还要轻声安抚着花树，随即在树根旁躺下，与花树一同看向远方的那一道缓缓走来的身影。 “他赶路匆匆，这般风尘仆仆也不知是要前往何方，是来见她的吗？” “他怎么进了林子还骑着那一头白狼呢？难道他不知道这样会踩到飘落的花吗？难道他不喜欢这梨花雨吗？那他还会喜欢我吗？” 忽然，那道身影停了下来，花树和小六子的心也随之剧烈的跳动，只见他从白狼背上下来，轻轻拾起那一朵将要被狼爪摧残的花，放在掌心哈了一口气，重新放到一旁的梨花树上，淡然一笑竟明媚了阳光，他拍了拍一旁知错呜咽的白狼，随后就牵着它缓缓地在这梨花源中漫步，渐渐向着花树走来。 看见这一幕，花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相信这般爱花的人应该是不会讨厌她的！ 可是很快她又纠结起来：“可是不讨厌我，难道就会让我留在他的身边，万一。万一还是和以前一样呢……” 花树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紧紧地盯住那人。 小六和花树一样的心悬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如此紧张，难道是因为花树要走了吗？想到这，他不由回头看一眼她，转过头笑了笑，可是这次笑容却没有掩盖住他眼中的泪水，忙用袖子将泪水擦干，却又流了出来，最后他放弃了，任着泪水流淌，渐渐模糊了视线，看不清那个人了！ 索性小六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道声音唤醒。 “店家，可否来杯茶水！” 小六睁开眼，看见了一张棱角分明却温暖刚毅的笑脸，不用回过头去看花树，他就知道这就是花树要等的那个人，他缓缓起身应道。 “好！” 小六的茶好像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还未饮下只闻那飘散的淡淡清香就已让人倾醉，可是小六今天没有将他的那神奇的茶拿出来，只是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碗，倒上一种溢着花香的美酒，然后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人在疑惑当中将美酒饮下，他的心不由地充满了欣喜，又充溢着负罪感。 有一件事他没有告诉花树，那就是他曾经偷偷将花树千年的泪水收集起来，酿了一碗酒，而这酒只有一个用处，那就是忘了她，不论世上的哪一个人喝下了都会忘了花树的存在。 小六看着饮下酒水的那人，不由开心却又忐忑，“他喝下了，应该已经忘了花树了吧！那我是否就可以……” 最终，在小六期待的眼神中，这个男子好像好似真的忽略了花树的存在，在江玉碗还给小六后，就牵起白狼绕过花树，向远方走去。 小六悬着的心逐渐放了下来，但花树那颗炽灼的心却越来越冷，好像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破裂声。 她想让小六帮她叫那人回来，可这一次小六好像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她想自己大喊“我在这！”，可她却没有喉咙。 她想伸手将那人抱住，可她却没有手臂。 她想追上那人，可她却没有双腿。 她只能默默站在那看着他走远，将那一朵刚刚开放的花悄悄落下。 可是这又能如何呢？ 所以，花树的心渐渐死去了。 然而，就在要出林子的时候，那人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他伸出手，那花苞正落在了他的掌心。 他转过身，看向花树，疑惑道：“我可曾见过你，在许久许久之前？” 随着这一声的落下，那一树的花都突然开了，仿佛是世间最美的花都在同一霎那绽放，那柔软的花瓣会痴迷了人了触觉，那缤纷的颜色正应了了人们一切的欢喜，那花香正是了你最欢喜的存在。 但是，也只是开放了一霎那，一霎那以后，所有的花、所有的香又纷纷散去了。 “嗯！”在漫天花雨中，小六仿佛看见一位白衣飘飘的女子——她是花树幻化成的，泪水掩住她的绝世容颜，只是不住地伸出手抚摸着那人的脸，她哽咽道：“风，我终于见到你了” 那男子看见花树，先是疑惑又突然展颜欢笑，拂过花树雪白的长发轻声道：“我就知道是你！我，我也终于等到你了！花树，千年了，这一次要跟我走吗？” 后来，他们都走了，空荡荡梨花源只剩下小六一人守着那巨大的树坑和孤零零的茶摊，他喝下了那仅剩一滴的酒，然后他什么都明白了，原来你跟他在一起的笑远比这无数岁月里的哭还多，原来思念也可以如此漫长却如此的甜蜜，我说怎么能忘不掉呢，如此爱着他的你又怎会希望忘了他呢，而他饮下了这满是思念的酒又怎能忘了你呢！ 小六的心突然裂了，原来他的心上早已住上了一株永不开放的梨花树，而如今梨花开了，他的心也该死了，就让一切归入尘土把。 忽然，轻轻徐来的微风渐渐的大了起来，变作一场疾风，吹散了一林子的梨花，也吹散了一朵早已死去的蒲公英，而他们飞去的方向正是花树离开的地方！ “花树，千万要幸福啊，你等了他那么久，可不要被他欺负了”这是小六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伴着他那随风而逝的眼泪飘向远方。 “我曾化做一棵树， 生长在你必经的路上； 却不敢开花， 那每一朵都是我的思念； 怕被他们摘了去， 你就不识得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