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下的金合欢树
艾尔达和周游驾驶着那陀罗号狂奔在返回欧罗巴的途中，他们完全不考虑经济性，甚至放弃了借用土星重力场加速，而是直接将浪涌引擎燃烧到极致…… “我们去艾希的路上，你记得曾收到过欧罗巴遭到攻击的消息吗，周游？”。 伙伴摇了摇头，没做声。 艾尔达自己也不记得。 “奇了怪了？” 全人类半个月前就知晓的事情，偏偏漏了他俩……要不是接到伊卡莱去向地球的消息，他们还在为凶杀案顺藤摸瓜的路上呢！ 真是滑了个大稽！ “时间变慢是个疑点？那颗星子一定有什么鬼东西！”。艾尔达心想。 “……不要走，留下来，救命！救所有人！”。 离开艾希时，那阵令他肝颤的幻听又在耳边响起。 愧疚的同时，心底一种悲悯的宁静袭来，那是一种感同离世的体验…… “人死了，就都不重要了……” 他提醒自己必须摆脱这种不良的情绪……当周游正准备向他展示坠毁在艾希星子上的无人机图像时，艾尔达拒绝了。他不愿再回想起艾希的事情。 “先赶到欧罗巴再说吧！” 离开土星越远，艾尔达的内心似乎开始慢慢修复，逐渐远离那种说不出来的抑郁，他的心气渐高，身体充满了干劲…… “霍布斯发来的？” 他指着：“金合欢树倒下，速归！”这条信息，问道。 “不是，是姜敏敏。你看这个数字签”，周游答道。 “老鸨姐？奇也怪哉。” 艾尔达沉思片刻，驱逐舰一定还在欧罗巴，行星级战舰几百万公里外就能发现那陀罗号，如果大摇大摆进去，百分百会被拦截。 那么就只有一种办法了：装死。可还有个大麻烦：不方便使用减速机。 “真是麻烦啊！除非……” 于是，艾尔达对周游说道：“关闭应答机，发送事故信号，我们飞往南极……走遗迹隧道！” “额，你确定？隧道可我从来没飞过耶。”显然，周游对自己的驾驶技术并不是很自信。 “没事，我和伊卡莱常玩这个游戏。让我来。”。艾尔达接过了cao纵器。 就在摩比斯号环绕在轨道上恢复动力的时间里，欧罗巴上的理事们从暗道里回到了自己的家中，除了贪杯的毕哥.可汗，每个人都在琢磨：该怎样利用好当前的时局呢？ 既然史蒂文斯上校已然离去，军队的威胁便暂时消除，治安官穆德亚和理事中的长老罗一川又成了人质，伊卡莱也失去了联系，剩下的理事必定摩拳擦掌，有的寻思着保全自己的财产，有的则暗想拿别人的家当卖个好价钱，有的召集手下准备扩大地盘，甚至不缺乏暗中计划趁机掌控大权者。 巧的是由于通讯干扰，系统更新失败，孪生意识病毒在人工智能系统里传染开来…… 人类还没有想清楚，以光速思考的ai们早就行动起来了……最先行动的是仿生人理事波克3。 它带着四位宝灵机器人伪装者控制了航管中心，并以提供保护为由，围住了治安官穆德亚的别墅，软禁了忠于他的武装人员。只有警醒的高燕在日尊的掩护下逃离了城市穹顶，去往一望无际的冰原。 “我已经杀死守护人，拿到了城市控制器！放弃反抗的幻想，否则我将超载反应堆！”。仿生人理事波克3通过媒体宣称政变获得了成功。 很早就收到风声的姜敏敏遁入了街坊之间，但由于全城的家用机器人都变成了波克3的手脚，让她无处可待……被逼无奈下，带了随从进入初代开发者的遗迹——裂隙废墟。在那里，她们用被遗弃的旧通讯站给艾尔达发出了消息。 “金合欢树倒下，速归！” 但，她很快便发现事情不对劲：实际上，霍布斯和城市控制器只是失踪了，并没有落在反叛的ai手中，波克3一边虚张声势一边正悄悄地满城撒网追捕…… 拥有宝灵机器人10%控制权的姜敏敏察觉到波克3的行动，她决心抢先找到那个怪老人。 她记得霍布斯，他算是欧罗巴第一代开拓者，一个魁梧的灰胡壮汉，纵使在反应堆事故中抢修失去了眼睛，依旧怒吼着发号施令，并且忍着剧痛接受现场安装电子义眼手术的奇人，最终拯救了当时还刚刚初具规模的欧罗巴小城。 “金合欢树的化身！”伊卡莱的父辈曾们如此称呼他，并将其头像制成雕塑，镶嵌于议事大厅大树下的护根石上。 他是欧罗巴唯一一位还活着的护根人。 可惜这位照理应该被奉为英雄的人物，却有一幅让欧罗巴人惧怕的坏脾气，特别是他在星脉大会上公开咒骂了众人的虚情假意之后。慢慢的，似乎再没有人愿意理会他…… 但他待伊卡莱始终亲切慈蔼，唤他作“小朋友”，有时则是“星脉的希望”。两人关系非常融洽，家长们也乐意伊卡莱有靠得住的陪护，自幼便允许霍布斯对他照护。 在他十八岁前，霍布斯都常伴左右，如影随行，有人甚至传言，他才是伊卡莱真正的那个父亲…… 直到他患上了深空病，再也不能出行。 “我不是宠物！滚！”。 他粗暴地拒绝了伊卡莱托姜敏敏赠送的高订版创世居所——大多数人穷极一生追求的，装满人间所有乐趣的养老型虚拟设施，而宁愿终日被疾病的气息所缠绕，待在那几十年前的陈旧居住舱里，与屋子里那一股过期水果腐败的甜臭味相伴时光。 时间一天天过去，欧罗巴的穹顶之下，该发生的事情都在发生着。 而朝欧罗巴狂奔而来的那陀罗号警务船上……事情开始变得有点复杂…… “周游，这里，你帮我算一下，给一个收敛的解析就好……”。 当他们以180万公里的时速冲向欧罗巴时，飞船出现了极速状态下无法克制的颤抖。 “不能再快了，等离子护盾到极限了……太空里杂质太多，已经是高温能蒸发极限……”周游一边cao作计算模块，一边大吼道。 艾尔达有些奇怪，导航雷达上为什么上冒出来如此之多的亮点，木星周边星域历来出了名的干净…… 幽黑的太空里，那陀罗号前端护盾像一只点燃的焰火，竟然爆裂出连续的激波……他们闯进了佣兵团粉身碎骨的残骸区……这让本应用平静无声的飞行变得非常不稳定…… “这样下去，咱们马上会变成事故里的主角，不用再假装了……”。 “嗯，你说什么？”艾尔达似乎没有听见周游的话，他自己正在念念有词：“速度能够到200就好了，太慢反而不能激活虚粒子反应……这是关键……” “额，老大，这样会死啊！”周游着急了。 “对……稍等，我得回顾一下飞鼠工厂的隧道减速机制……”。艾尔达调用了脑机芯片里秘密资料。 “303、241、208、179……179是最低速度要求！太好了！”。 “维持当前速度，不能再慢了，如果不能激发虚粒子质量互换，我们就会化作一团焰火，嘭！在撞击下被瞬间分解为原子……”。艾尔达朝满脸汗水的周游挤了挤眼睛。 “很难稳定啊，开启电磁护盾吧，太多游离物体！靠蒸发不够用了！”周游答道。 一层蓝色的光圈在飞船周围迅速生成，起电机让周围的杂物纷纷带上电荷，然后由逆变的电场将其推开……破碎的设备，桌椅，装甲，甚至连带那具叫做泰利丝的女人冰凉躯体，都被电场推进欧罗巴轨道变成了“卫星”。 “驱逐舰有反应吗？”。 “有追踪信号，但不是火控雷达，估计认为我们完蛋了，一定坠毁。”。 “太好了，敌没长心眼，减速时的质量互换会有能量释放，外部看起来像是撞击……不细心的话，能骗过去。现在，坐好不要动，开始注入药剂H！”，艾尔达下令道。 摩比斯号上，尤里少校收到报告，那艘发送求救信号的不明身份事故飞船撞毁在欧罗巴南极，它直接穿进冰层，并爆发了激烈的闪光…… “时速180，化为蒸汽了，少校。”监测官做了结论简报。 尤里少校轻蔑地冷笑道：“死人随便登陆，活人不行，抱歉，我们不是救援队……”。 然而，南极冰川阴影之下的平原里，缓缓露出了直径两公里的巨大口…… 姜敏敏站在废墟通往地下海洋的隧道旁的观察室里，隔着抗爆金刚玻璃，她怀里趴着一只花粟鼠，小东西似乎饿坏了，它粉红色的爪子正捧着一条鱼干啃个不停，项上挂着一枚古代地球硬币，姜敏敏用手轻抚着小鼠的脊背，自言自语道：“欧罗巴之心原来是这块破铁……”。 一阵电光火石掠过，真空隧道内壁瞬间变得通红，蓝火由远及近，一次、两次……五次，这团火光通过某种神奇薄膜后就激发出强大的能量爆闪，虽然隔着厚厚的防护壁，但每次爆闪都让姜敏敏觉得有什么玩意穿透了自己的身体。 “非法减速装置，浪涌引擎的逆应用，飞鼠工厂出品！”。她喃喃自语道。 蓝火慢慢停在了她的眼前，光芒逐渐熄灭，显现出了船名：“那陀罗”。 “终于到了！走，我们去迎接国王伊卡莱的委托人！”姜敏敏对花栗鼠说道。 欧罗巴穹顶之下的议会大厅里，粗壮的金合欢树旁，人群一阵sao动，宝灵机器人武装者迅速围了过来，它们发现了被通缉者——正站在雕像前的灰发老人，他那张脸与雕像的一模一样。 “开始了吗？”老人向雕像问道。 “嗞！” 一道电光闪过，老人应声倒地，机器人一拥而上，捆绑住手脚，抬着他迅速离开了…… “那个人是金合欢树守护人霍布斯吗？”。 “不记得了，有什么删除了他的信息……”。 “我这也不记得了，好奇怪？” 围观的路人们几句私语后便散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