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竹马少年（一）

    船在河面上游动，正值夏季，仰头浅睡的苏雪听了一路的蝉叫声。她侧过头微微皱眉，暗想这蝉叫的真卖力。

    半响，她睁开眼看到窗外波光粼粼的河面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这条河的变化不大，还是幼时看到的那样美丽又危险。

    船长大叔吆喝着：“到地方了，大家可以下船咯。”

    苏雪起身跟随人群下船，或许是太久没坐船的缘故她不可控的晃了一下。

    “哎哟，小姑娘你小心点。”

    原来是船长大叔扶了她一把。

    “谢谢叔叔，我有点晕船。”苏雪有些尴尬。

    船长大叔哈哈笑了两声：“小姑娘看着眼生啊，你是来玩的吗？坐不惯船也是正常的。”

    “对的，我来亲戚家玩。”

    他毫不意外：“我就是这个村的人，你去谁家啊？”

    苏雪指着上方：“那里。”

    大叔眉眼带笑，但面上似乎在想什么：“原来是林家啊，那快点去吧。”

    苏雪也没多想，乖巧的摆了摆手：“叔叔再见。”

    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路上，苏雪有些紧张起来。她是来给外婆祝寿的，往年过节的时候外婆总打电话问她来不来，她总是推辞说工作太忙有空一定来，实际上……她是不敢回来。这次还是被老妈弹脑瓜子说百善孝为先才来的，想到这她又叹一口气。

    走到上坡处，恍然想起以前还是泥路的时候在这摔过跤，还被人笑话了。苏雪撇嘴，真是不愉快的记忆。

    路过一家门前，看到一清瘦少年在院子里举着相机在拍照，她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感觉应该不差。

    不自觉的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正巧这时少年转过身也看到了她。两人皆一愣，苏雪尴尬的想当场抠出三房两厅钻进去，这实在是太丢人了！她怎么能一直盯着人家看呢，这帅哥估计要把她当偷窥的。

    她急忙蹲下假装系鞋带，正准备起身跑路就听到有人喊她名字。

    “小雪——”

    是外婆吗？她小跑上前。

    老人被一群小辈拥护而来。

    苏雪看清了人，上去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外婆，我来看你啦。”

    老人撇嘴故意道：“你还记得我是你外婆啊，十几年都没回来看我一次。”

    “我这不是工作太忙了嘛，对不起嘛。”

    苏雪撒娇着糊弄过去了。

    老人摸摸她的头：“我们快回去，给你准备了一大桌子好吃的。”

    苏雪应声好，扶着老人的同时回头看了一眼那家，已经没有他的身影了，应该是进屋了吧。

    一路上有说有笑，苏雪打趣表弟们长大了，懂得孝顺外婆了，应该不会像小时候那样经常惹外婆生气了。

    几个表弟尴尬挠头，这个表姐记性真好，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毒呀。

    吃饱喝足了，苏雪搬了个小凳子到院子里坐着玩手机。

    “表妹这次回来要呆多久啊？多陪陪奶奶吧。”苏雪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隔壁家的表哥，刚才吃饭的时候小辈们互相认识了一下，能叫她表妹的也只有两个。

    “还不知道，看着来吧，现在山上的果子应该熟了吧？”她可一直记着小时候的美味呢，这个季节满山都是果香味。

    “熟了，前几天和小洲去摘了一袋。”

    苏雪微微挑眉，林海洲是所有表弟里最皮的，也是印象最深的。两人年龄相近，性格相似，小时候最爱厮混在一起。

    “刚才吃饭的时候好像没看见他啊？”

    表哥晒笑：“哦，那小子带女朋友去玩了……”

    苏雪闻言点头，心里却很意外这小子有女朋友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今天回来他竟然跟女朋友约会去了！！

    第二天苏雪起了个大早，闲着也是无聊，她打算去小学看看。听说一二年级早就不在村里的小教室上课了，都搬到她从前读三年级的学校去了。

    大概的位置她还记得，但是小时候经常走的近路已经没有痕迹了，草都齐肩高了。没办法，她只能走大路去。

    一路问了不少人终于找到了印象里的小学，映入眼睑的破败教室使她微愣。往日的篮球场也被推掉了，教室里只有零散的几个桌子，到处挂满了蜘蛛网。

    门半掩着，苏雪伸手推了推。

    哐——

    有东西扣她脑袋上了！

    “卧槽，什么玩意！”人类面对未知的事物都是害怕的，她立即把东西甩了出去。

    那被丢的东西在地上躺着，苏雪仔细看了看，原来是木瓜皮。仔细想了想应该是些顽皮小孩的恶作剧，不过这里都这么破败了，还有人特意来干这事？真是够皮的。

    这一幕恰好落在少年的眼里，忽然发觉场面有些熟悉。

    此时苏雪也发现了他，这不是昨天的帅哥嘛，自己这么尴尬的画面给他看了去？

    苏雪摸鼻子，率先打破了宁静：“咳咳，帅哥你也是来玩的吗？”

    他有些紧张的捏了捏衣角：“我……来逛逛。”温润如暖阳，就是小声了些。

    咦，这少年怎么给人一种社恐的感觉？

    苏雪突然有些开心：“你以前也在这读过书吗？”或许和她是同届的呢，但也不一定，他看起来比自己小的样子。

    少年只是点点头。

    啊，这帅哥惜字如金呐。

    看也看够了，该回家吃中午饭了。苏雪左看右看，突然发现不知道咋回去了。

    苏雪挠头，难为道：“帅哥，这来的路我找不着了，你能带我出去吗？”

    不帮忙也没关系，等他饿了也要回家吃饭的，自己跟着他就能出去了。苏雪自认能屈能伸，脸皮比墙厚。

    少年想了一会儿示意苏雪跟他走。

    苏雪跟着他一路走到了村子中央，到这她就晓得怎么回去了，正要跟他道别就看到他被两个男人拦住了去路。

    “哟，你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吗今天怎么舍得出门了？”

    这刻薄的语气苏雪听了都皱眉，反观少年一脸淡定。

    见他一脸漠然，为首的男人似乎更加火大，他凑近像是要给少年一拳的架势。

    苏雪下意识拍掉了男人扬起的手并把少年护在身后，冷声：“你想干嘛？”

    那男人没想到有人干预他，愣了愣，上下打量起苏雪，突然就笑了：“你什么时候和这个女的好上了，你不喜欢林丑妞了吗？小时候还为她出头呢，人家不也没念着你的好……”

    苏雪不明白他在说啥，只感觉背后的少年轻拍了她肩头，绕过她上去就给了那男人一拳。

    她震惊了，没想到看着瘦弱的少年竟把那男人打得流鼻血。

    “不许你说她。”少年似乎很生气，还想再给他几拳。

    苏雪不知道怎么办，她和他不认识，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过节不好插手，但是放任他们打架也不太好吧，那男的看体格就远在少年之上。

    此时的吃瓜群众围了上来。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将要扭打的两人拉开了，苏雪暗暗松了口气，幸好没出大事。

    人群散开了，苏雪想着安慰一下他，却没发现他的身影，应该是回家了吧。

    “jiejie、jiejie——”一个小不点在叫她。

    是年纪最小的表弟，才10岁。没记错他名字的话应该是叫林梓宇。

    “怎么了小宇？”

    “到饭点了奶奶没见你就打发我们几个出来找你。”小眼神里有抱怨。

    “啊呀，真的是不好意思啦，我们快点回去吧，外婆该担心了。”苏雪觉得很抱歉，但她在表弟面前不能表现出来，于是摸了摸他的头想装做温柔jiejie的样子。

    林梓宇不开心的歪头：“摸头会长不高的！”

    苏雪笑出了声：“谁说的啊，我帮你去揍他。”

    一踏进门就听到外婆的声音：“你今早跑哪去了？快点过来吃饭。”话里有怒气也有担心。

    苏雪吃着老人给她夹的rou：“外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都25岁了呀，这不早上太无聊我就去村里到处逛逛……”

    大舅适时插了一嘴：“小雪说的对啊，老妈你也太cao心了吧。”

    老人立即瞟了他一眼：“吃你的饭，话多。”

    大舅只好闷声干饭，这下谁也不敢出声了，外婆的威严就是这么深入人心。

    “小雪有男朋友了吗？”老人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

    苏雪差点呛着，经典话题来了，她看到几个表弟表哥投来八卦的目光。

    她喝了口汤，脑海里已经想好了怎么回话。

    “有的呀，还是深圳本地人呢。”

    老人沉默半响，又丢出一个炸雷：“考虑换个男朋友吗？”

    这下苏雪不淡定了，她扭头咳出了声，她是那种人吗？虽说这男朋友是她胡说的，但戏得演成套。

    “外婆你就放心吧，我们感情特别好，我还去见过他爸妈呢。”

    老人似乎有些失落，她没有孙女只有一个外孙女，从小就宝贝的不得了，要是能嫁村里就好了，离她近些。

    苏雪心思细腻，大概猜得到外婆的想法。先不说结婚，她本人是很讨厌通过相亲模式来找男人的，如果有缘分的话她在这碰到喜欢的也未可知啊。

    老人没再说什么，收拾自己的碗筷离席了。心里却在想这丫头是嫌弃乡下了，毕竟她是城里人，不会愿意呆在这的，就同小时候一样。

    小辈们面面相觑，苏雪也尴尬的很，正想着换个话题就听见林梓宇喊了声洲哥。

    “我回来啦！”

    苏雪看向大门口，穿着一身运动休闲装的林海洲此时也在打量她。

    这小子长大了竟然这么帅？得有一米八以上了吧，明明小时候矮黑黢黢的。

    林海洲坐到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你变漂亮了。”

    苏雪翻了个白眼：“当然了，你姐我天生丽质。”

    他不爽：“你才大我一天！”

    她慢条斯理的擦嘴：“大一天也是你姐，不服就来打一架。”

    表弟们纷纷摇头，这两个隔了这么多年见面竟然一点都不生疏，还是小时候那样不对头。

    “回来的正好，等会儿陪你姐我去小学吧，就当饭后消食。”真好，找了个免费的导游。

    林海洲啊了一声，立即拒绝：“我不去。”

    他又不需要消食，他甚至还没吃饭呢。

    苏雪怎么可能猜不到他的反应呢，她起身走近林海洲，一屁股坐在他的旁边，伸手扯他的衣袖一脸委屈道：

    “小洲你就跟我去吧，我刚回来都不记得路了，这边连车都打不到，几个表弟都不带我去。”

    几个表弟一脸懵逼，这姐也太会了，张嘴就来。他们不想被林海洲安排，麻溜的收拾碗筷各自跑路了。

    林海洲脸黑，刚想把这差事随便丢给一个弟就发现一个人影都没了！！！

    苏雪忍着笑：“小洲跟我去吧。”

    林海洲看着她要笑不笑的，更恼火几个弟弟都是白眼狼，一有事就各自飞。他还想挣扎一下，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没吃饭。

    心里却在暗自偷笑：然后他就趁机溜走。

    “我请你吃江南美食家的黄焖鸡米饭，就小学旁边那家，带我去小学吧。”

    苏雪有些紧张，小时候这家店就很火，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林海洲最爱吃的就是他家的黄焖鸡米饭，她这才赌一把。转念一想，万一他现在不喜欢吃了呢。

    林海洲有些惊讶，这表姐竟然还记得他爱吃的东西，一股暖意上头，他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陪她走一趟小学。

    目的达到，苏雪开心起身：“那等我去涂个口红，画一下眉毛。”

    林海洲有些后悔了，女人真是麻烦，等她收拾完不知道得多久了，她素颜就挺好看的，还用的着添妆？他只能把一切归于女人的臭美心。

    “好了好了，我们怎么去呀小洲。”

    林海洲一抖，叫的真rou麻。

    “坐车去。”

    “小洲有出息啊，你这摩托得几万块了吧？”他这种类型的男孩子肯定很吸引女孩子，脑海里闪过一道清瘦的身影，苏雪赶紧摇头甩掉这画面。

    “抓紧啊，下坡了。”

    苏雪有些怕，这坡实在是太高了点，她紧紧地抓着林海洲腰间的衣角。林海洲皱眉，苏雪掐到他的rou了！！

    开了十五分钟的车到地方了。

    苏雪大手一挥：“想吃什么就点吧，我玩手机等你。”

    林海洲当然不会客气了，他笑道：“谢谢表姐请客。”

    吃饱喝足的林海洲喊她去结账，苏雪傻眼，这货竟然吃了快两百块！！！

    “臭小子，吃的挺饱哈。”苏雪皮笑rou不笑：“咱们去走走吧。”

    “好的勒表姐。”他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苏雪身边，尽量装的像个导游和她说学校的变化如何，不然对不起那两百块钱。

    周末也有保安在站岗，两人说回来看母校，他便很爽快的开了门，并叮嘱逛多久都没关系。

    “谢谢叔叔。”道过谢后两人走了进去。

    “现在一二年级都在这读。”林海洲道。

    苏雪点头：“今早我去看过了。”转头就看到个好地方——黑板墙，她记得是用来画画或者写读后感的。

    她凑近看了看，有些惊讶的笑出声，挥手叫来在看教室的林海洲：“你看现在的小学生这么早熟，情书写的这么溜。”

    没想到这里变成了表白墙，学生这么明目张胆，学校也不管的吗？

    像是知道苏雪的疑惑，林海洲解释道：“这块黑板墙应该早就不用了，附近也没什么人来，老师自然不会注意到了。”

    苏雪摸鼻头，的确了，这里树叶落了一地都没人扫，很明显比较偏嘛。

    一道疑惑的女声传来：“林海洲？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