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峰回路转
终于，一抹厌倦的神色浮现在了巨狼的脸上。 就像是玩弄猎物许久之后，最终下定决心要送对方上路了一般。 卡斯特突然想到，如果狼的族群也存在自己的文化的话，玩弄食物是不是也是一种失礼的行为呢？ 不过看巨狼那种神态，八成不会拿自己当夜宵？虽然说不出原因，但是卡斯特有这种预感。万一对方其实吃素呢？ 这个笑话甚至没来得及把卡斯特自己逗笑，巨狼就已经行动了起来。 牠就这么朴实无华甚至带着一丝枯燥地，将左前爪随意地向前一挥。 卡斯特的心就跳漏了半拍。 毫无征兆地，周围的风属性元素就被剥夺一空。 风元素原本存在的位置，呈现出一种卡斯特从未体验过的真空的窒息感。 唯一的感触就是痛。刺痛。 钻心腕骨的刺痛在大脑里激烈回荡。 游学者cao纵元素日臻熟练之后，可以达到如臂使指的地步。周围所有凝聚来的元素都可以是他们的四肢手指甚至是能传回五感的五官。 风属性元素被剥夺，对卡斯特来说等同于在顷刻间斩断了他的四肢，捣毁了他的五官。 元素被抽离之后，甚至让他产生了断肢才会产生的幻痛感：他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在被锋利的狼齿撕咬、咀嚼、吞咽、消化殆尽。 卡斯特甚至已经失去了发出悲鸣的气力，整个人的重心都倒向手中那跟孱弱却坚韧的手杖，半跪着匍匐在地上。 卡斯特迷离的眼神中，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巨狼满意地点了点头，郑重地用右爪踏向地面。 再之后，视线因为痛苦而迷糊了起来，五感断片了几个瞬间，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从周围逐渐朝自己逼近的寒冷刺骨的感觉。 要交待在这里了吗？卡斯特暗想。 卡斯特听说，人在临死之前，通常都会回忆起往昔的一幕幕场景。这是游学者群体内部，也是一个争论不休的命题，认为这个命题为真的人，和认为它是无稽之谈的人几乎持平。即使是在莱布黎最有名望的游学者中，这两个派系的拥趸也各占一半，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经常吹胡子瞪眼吵得不可开交。 上一个能让阿基坦内部如此旗帜鲜明地分为两派的问题，是只做黄油的时候应该加糖还是加盐的问题。总之，验证这个命题的难点，就是当人濒死之时，还必须有足够清醒的神智来留下一些记录。当有学者们尝试走这一条路的是偶，又造成了一个悖论：当人还足够清醒的时候，说明他离死亡还有一定的距离。 反复拉扯了两百年，这个命题仍旧是一笔糊涂账。 卡斯特是相信会有死前回忆这档子事的，只是当他做好准备等待了一段时间，这些回忆仍然没有出现。 甚至连周围寒冷的刺骨感觉都削弱了不少。 大脑的刺痛感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久，视力和听觉已经开始恢复了。 听力先于视力恢复，卡斯特率先听到的是低徊的悲鸣。 接着出现在视野里的画面，殷红的部分有些刺眼，卡斯特下意识地回避了一下，才勉强逼迫自己睁大双眼。 五根巨大的冰锥以巨狼左爪为中心辐射着斜向上地刺出。一根洞穿了巨狼的胸腹之间的皮毛，一根洞穿了巨狼的后肢。 殷红的部分是巨狼自己的血，刺穿胸腹之间的冰锥上甚至附着了一缕黄绿色的体液，大概是刺穿了胆囊。 此前还占据绝对上风的巨狼，居然被爆开的冰锥刺伤了自己。 错愕的表情出现在卡斯特的脸上。 而巨狼此时的表情与他几乎一样。 双方都在试图理解发生了什么，也都没有轻举妄动。 远处巨大的轰鸣声把恍惚愣神的卡斯特拖回了现实。 方向大约是河谷镇的方向。 看来应该是救兵到了。 不过自己随行的那些人中间，似乎没有谁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一声巨大轰鸣，隐约像是火元素加热空气后迅速膨胀爆发出的声响。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来的八成是那个家伙了。 一个卡斯特此刻不大愿意见到的人。 “喂，杂毛鸟，你这家伙死没死啊。” 一个听上去就充满活力甚至隐隐带着一丝暴躁的低沉男声响起。 卡斯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来到卡斯特近前，一把将他薅着衣领给提了起来。 “喂，你没死吧！”来人一边说着，一边用熊掌一样厚实的手轻轻拍打卡斯特的脸。 “你要是再拍我的脸一下，那咱们两个之间至少得死一个了。” 卡斯特没好气地把他的手推开。 来人是一个身高两米以上、后脑勺纹着舞动的火蛇刺青的光头壮汉。一件橙色的兜帽松松垮垮地披在他身上，根本遮掩不住底下虬龙般仿佛要喷薄而出的筋rou，上半身呈现出相当明显的倒三角的形状。他的下盘也粗壮异常，单小腿部分就已经抵得上寻常人腰肢的粗细了。 沉香上一次看到这种身材，还是天宫里看到当值的巨灵神。 听到卡斯特的话，这位“巨灵神”用手在光头上摸了摸，带起一层的红色的元素粒子。 “为啥非得死一个？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 “先把事情解决了再讲这些。” “哦。”壮汉点了点头。 突然闯入的这名壮汉，让身负重伤的狼王觉察到了危险。 “喝！”壮汉不由分说地抡起车轮那么大的拳头砸了出去。 刺穿巨狼胸腹的冰锥应声破碎，巨狼在他拳头的威力之下斜着飞了出去，连带刺穿大腿的冰锥也一并断裂开。 巨狼发出挨打的野犬的呜咽声响，然后以尾巴为轴心，整个重重摔在地上。 牠的尾巴末端的部分被冻在冰锥根部的冰簇里，拔不出来了。 壮汉步步逼近。 巨狼对着天空嚎叫了一声，顷刻之间，树丛里待命许久的狼群向着壮汉扑了过去。 有些奔着他的手腕，有些奔着他的咽喉，有些奔着他的小腹，全都义无反顾地扑了上去。 卡斯特惊呼：“当心！” 巨汉反应的速度比他的声音还要快上几分。 车轮大的拳头异常灵活地逐一集中扑过来的若干只狼。 然后几声巨大的爆裂轰鸣之后，留下了数只的冒着青烟的狼的死尸软绵绵地落向地面。 即使如此，狼群依然前赴后继。狼群的自杀式袭击为巨狼流出了足够的时间。当狼群中最后一只倒下的时候，冰簇周围已经不见了巨狼的身影。 留下的只有带着血水、冻在冰簇中的半截断尾。是被牠自己咬断的。 “算了不要追了。” 卡斯特拦下了跃跃欲试的壮汉。 然后问道：“你不是回柏柏尔的部落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暴牛’之富埃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