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寒峭小村淳意厚 盛锦大宗友仁浅(十)
爹娘又是悚然变色,感觉这无穷无尽的怪人怪事,把整个雨夜的时间都给拉长了。霍奇文没有丝毫讶异,静静站在原地。屋顶忽然跃下一人,停在周末时惨不忍睹的尸体旁边,来人华袍锦服,朝尸体看了一眼,怒道:“好小子,竟敢对我们宗主下如此狠手,纳命来!” 霍奇文淡淡笑道:“图师兄,这戏何必还要演下去。你脚边尸体已经面目全非,怎么就认得出他是你离轨宗宗主?” 图师兄楞了一下,说道:“我认得宗主衣服,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霍奇文看了看周末时尸体。浓稠血rou化作的泥水已经将衣物染在一起,看不出它本来的紫色,霍奇文道:“好厉害的眼力,这么暗的天色,图师兄一眼就认出这身衣服,我看纵然它烧成了灰,今日周宗主光着身子倒下,图师兄也要说能认得他吧。” 图师兄怒道:“你还敢辱我宗主……” 一阵声音更响亮的狂笑将他的话压了下去。屋顶上又窜下来几道黑影,为首的是笑眯眯的老武。他瞧瞧这个,看看那个,先对霍奇文说道:“好徒儿,怎么不跟师父说一声就走开啦。”又嘲讽图师兄道:“图老弟,咱俩在房顶看完全程,宗主死的时候就知道,干嘛显得这么惊讶啊?” 图师兄惊道:“好你个老武!你眼睁睁看着我们宗主被人杀死,竟然不出手相助!我图某可不是你那种人,我根本不知道师父被人杀死在这里,更不知道你在房顶袖手旁观。” 老武冷冷笑道:“最后一句倒是个实话,你的确没察觉我也守在房顶。为什么呢?嘿嘿,图老弟,怕是你等这个机会等得太久,今日梦想成真,心情激动,竟忘了提防身边了!” 从屋顶传来一阵喧哗,随即几件重物摔落在地。那是几个人被绑缚手脚,扔在地面,虽然没死,也被撞得七荤八素,他们都是图师兄带来的人。接着又有几人跃下,站在老武身边。老武笑道:“各位同门兄弟,你们往日迫于这伪君子威压选错队伍,今日悔改还为时不晚。” 图师兄愤怒叫道:“一派胡言,血口喷人,我可没有对宗主见死不救,是他……” “不错!”老武高声打断,冷峻的眼神缓缓扫过各人,“我对宗主见死不救,因为我巴不得他死,他死了,我才有机会当上下一任宗主,我的弟兄才有机会掌管宗内要职,把姓图的一派势力压在脚下。我就这么干了,我也敢说,因为人人都知离轨宗现状,周末时领导无方,不得人心,他对不起我们!”他说着紧紧盯住图师兄,后者满脸惊惶,“所以,我们需要一位新宗主。但是,我们不能选出个敢做不敢当的孬种,不能让到了最后关头还要装出一幅正义嘴脸的小人继位,图老弟,大家一直心知肚明真正的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彼此心照不宣,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指望我们跟傻子似的和你玩扮演角色的游戏吗?把你伪君子的面具撕了吧,离轨宗是敢于明确树立弱rou强食这一铁则的地方,你不配呆在这里。” 他手指一动,几道指劲化作的飞光射出,切断了被绑着的那些人的绳索。图师兄连忙呼唤他们:“快来,把这叛徒当场杀死!” 想不到这些人默然不动,目光在他和老武之间来回游移。图师兄急道:“你们要干什么,真被他这狗屁不通的大话洗脑了?搞清楚谁才是背叛宗门的人,都随我为宗主报仇!” 多数弟子已经显露出厌恶的神情。几个人转身加入了老武的队伍,只有少数仍在原地犹豫不决。图师兄面如死灰,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老武嘿嘿笑道:“事已至此,你们还觉得这种人是对的,我又何必再留你们?” 话音刚落,众手下纷纷擎起功法,各式飞光将剩下的几人胡乱杀死在地。霍奇文这时候才开口说道:“武师父,胸口挨的那一下,到现在已无大恙了吧?” 老武笑而不语,向他慢慢走进。霍奇文不慌不忙地说道:“你也真够无情无义,连自己师父的样子都不瞧一眼吗?”
老武顿住了,身不由己地真的扭头看了看。周末时的尸体根本不能被称之为人体,倒像是一坨不规则的rou团,在上面长出四条软塌塌的rou条,要么扭曲在一旁,要么纠缠在自己身上,它的头部又像一个小rou团,缀满各式各样的小零件。rou团表面的那层皮上,既有枯烂树木似的条纹,也有呈现血色的斑点与淤晕。老武扭开了头,忍住心里反胃的感受,强硬地说道:“好霸道的焦翠咒,从我离轨宗偷去的功法,我们堂堂正正的离轨宗门人会怕吗?” 霍奇文淡淡道:“是不怕,还是不会?这本书是你们离轨宗的?”说着,他从怀里掏出那本《焦翠咒》晃了晃,“我倒要问问,你们抢走这本书了这么久,有几个练成的?” 老武狠笑道:“我们用不着这门邪功。” 霍奇文也笑了,满脸嘲讽,“是用不着,还是不能用?你们离轨宗用不着,难道也不需要防吗?” 他身子突然动了。老武心里一紧,各式防御功**番释放,将他身侧严密包裹,其他弟子也纷纷想发设法地搭建防御,修为较浅或专攻其他方面的弟子不约而同地后撤,许多人下意识地看了眼周末时的尸体。图师兄也运起阵法,制造出一道抵御性的光晕,但被人轻松突破了;霍奇文平静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同时他的胸口被击中了,攻击来自一只翠绿的玉镯。图师兄惊恐和不解的表情混杂在一起,他紧捂住胸膛连连后退,嘶哑的怒吼出声。 老武起先呆在原地,随即呲牙欢笑,解开了所有防御,听到图师兄不甘的吼叫,他笑得更加开怀欢畅,笑声直透过淋漓的雨幕,一路飞上云霄。 霍奇文静静站着,看着,就像在看两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