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陈年旧事
楼房后面,那棵探过半个脸来的老柳树下,一个干瘦的老奶奶坐着靠椅,拿着个芭蕉扇,一摇一晃的扇着。 我吁了一口气,不经意的扫向老奶奶的脸,张嘴就“啊”的一声,吓得险些扭头就走。 如果说,昨晚的猫脸同志,身形太过比较壮硕,除了一张脸外和猫脸老太太原形差距较大的话,眼前的老奶奶就让我怀疑,传说的猫脸老太太根本没死,而是跑到这里安家落户来了。 “你……你是……” 我几乎就要拉着李波才向后退去时,李波才咳嗽了一声,低声道:“周先生,这是我妈!” 我吞了口唾沫,拍了拍前胸,道:“不……不好意思,我……” 李奶奶摇了摇头,道:“没关系,你这已经算是好的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躬身道:“多谢您昨晚出言指点!” “年轻人,就是胆大,什么都敢玩,猫脸老太太,那是一等一的凶物,便是你爷爷周云泽来了,也得小心应付!” “是……是,小子莽撞了!”我尴尬的笑了笑。 看着李奶奶那和百年老干尸一般的大半张脸,忍不住出言问道:“李奶奶,您……您的脸?” “这事说来,都是李家做下的那场恶事引起的。”老奶奶伸手摸了摸自己那大半张干涸丑陋的脸,叹息了一声,慢慢说了起来。 李奶奶本家姓柳,父亲叫柳三明,本是茅山一脉的外传弟子。那个时候,世道较乱,柳三明道心失守,为了生活,仗着所学的那点道法,骗人钱财。此事不幸被茅山一脉的传人获知,于是将其道法废除,逐出茅山。 没了道法的柳三明,隐姓埋名流落到我们县上,由于他生的相貌堂堂,被县里的一个大户人家相中,召入家中作婿。 柳三明和媳妇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他自己虽然道法被废,却偷偷的把茅山道法和一些骗术法门,传给了几个儿女。 于是,他的两个儿子,长大以后,有样学样,也学着自己的老爹,以道法结合骗术,四处骗人钱财。 只是,碍于我周家在此地的威名,他们都是在别处行骗,反倒是周边乡邻,对此一无所知。 后来,柳三明将女儿柳天玥嫁到了李家,这柳天玥自然就是后来的李奶奶。李奶奶为李家生了三个儿子,分别叫李波文、李波武、李波才。 李波才父亲,是个好吃懒做的主,文那个什么革的时候,李家家道中落,早已成了贫民,这反倒是让李家赶上了好时候。 李波文、李波武正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在父亲的影响下,这两人从小不学好,一肚子坏水。两人都参加了小红卫,积极响应毛主席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口号,并很快成为了其中的小头目。 我爷爷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他们带人抓了起来。这其中隐藏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李波文和李波武在亲自搜查我家的时候,在我家老店里,搜到了我周家积累几世的一些钱财,两人心生不轨,将钱偷偷藏了起来。 为了将其据为己有,他们在牛棚里折磨死了我爷爷。 两兄弟得了这一回便宜,贪婪之心大起,很快打起了再干一票的主意。 说到有钱,两人很快想起了自己娘舅家,也就是柳家家境殷实。 这柳家做的什么生意,无人知晓。可李波文两兄弟,却在无意间从母亲那里,得知了自己两个舅舅的秘密。 很快,这两个丧尽天良的家伙,将主意打到了自己舅舅身上。 两人盘算着,将这事捅出来,绝对是大功一件,两兄弟再亲自搜查柳家,柳家的家当,不就是自己的了吗? 于是,两兄弟偷偷瞒着母亲,去县里举报此事,并自告奋勇,搜查柳家。 就这样,李波才的两个舅舅连同柳三明,都被抓起来折磨死了。只有小舅柳天启,被察觉到内情的三姐提前救了下来。 文那个什么革过后,李波文两兄弟,偷偷的去别处变卖那些财宝,从此一跃变成了有钱人。有钱了,自然要换个住处。 就在这时候,冒出了一个天弃道长,露了一手道法震慑李家兄弟之后,主动提出帮忙看风水造房子。 不要说,这个天弃道长,就是回来复仇的柳天启。这小子生的晚,比起李波文还小个几岁,长大了样貌大变,稍加装扮,李家兄弟竟然没有一个人认出来。 这天弃道长,帮着李家设计了个凶宅,又给李波才的爹,选了坟地,做了个断子绝孙的局,之后就突然消失了。 这一切,李奶奶都看在眼里,也认出了自己的弟弟,但她自觉愧对父兄,对柳天启的做法,放任不管,自隐李家赎罪,只是将小儿子李波才送给了别家作婿,以求给李家留个香火。
柳天启虽然没有和自己三姐相认,但也知道三姐认出了自己。他看出了三姐要保李波才的意思,而李波才当年也没有参与此事,于是他才勉强对李波才网开一面。 我恍然大悟,原来里面还有这么段故事,怪不得这李家兄弟,能入选红卫兵,又在二三十年前,一夜暴富,盖起这么栋楼房。而这么有钱的李家,偏偏会让李波才去做别人家的上门女婿。 李波才面色难堪,显而,有些事里面的秘密,他也不清楚。 “李奶奶,那李海山是怎么熬过这二十几年的?” 李奶奶摇头一叹,道:“波才忙于生意,要将儿子交给我带,我心中有苦,却又说不出来,这些年我的生活,都是波才一家负责,总不能平白无故的赶走孙子,要不外人总要说闲话。” “而且,这栋房子由于日积月累,里面的阴煞之气,越来越严重,普通的法器,都抵挡不了几日,便会被侵蚀。所以,我就用我所学的一点微末法术,在海山身上,做了假身木偶,将海山身上的阴气,大都过渡到我身上来。” “本来,我这点微末道行,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又加上海山身上汇集的阴煞之气,身体慢慢被阴煞之气腐蚀,变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如今已是行将枕木了!” “妈,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您老人家!”李波才忽的跪倒在地,哭泣道。 李奶奶伸出她那双形如鬼爪的手,轻轻抚摸着自己这个四十来岁的儿子,苦笑道:“这是我生的儿子造的孽,自然要我来还,怪得谁来?再说,我活了七十余岁,已经活够了。” 我看着她那消瘦干涸的老脸,心中突然一阵酸楚。 这样一个老人,本来是这场风波之中最无辜的,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兄弟自相残杀,看着他们一个个陆续死在自己面前。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却又偏偏说不出口,动不了手,这种悲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