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破旧葫芦
“许小庆,你这是忍不住了?” 许凡勒住缰绳,右手轻轻抚摸胯下的马匹,双目微眯,眸中露出一抹寒光,看着面前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小厮。 “咦!少爷这话是何意?” 许小庆自是不知道面前被自己撞飞的少年已经认出他的身份,心中还以为对方仍是那个被关在许家庄三年的许府独苗,许家唯一的少爷。 许凡微眯的双眸中,寒光更胜。双腿紧紧夹住马腹,俯视着许小庆,声音冷淡,“小庆,你也是耐得住性子,等到现在才敢出手。” 南安王李牧之佣兵三十万,是大乾国五王十公之首,也是权势最大的异姓藩王。 没有想到,南安王为了夺得许家财富,甘愿让自己的儿子自小潜伏在许府。 望着许凡双眸中露出冰冷的光芒,许小庆双手环抱在胸前,嘴角微微上扬,“不知许少爷可否随我一同前往金陵?” 许小庆一挥手,山道两侧陡然出现十多名黑衣人,每一个人身形魁梧,周身隐隐散发出一股魄人气机。 “一些小门小派也想和父王争夺许家这块肥rou,也太自不量力了。虽然不知道那些门派背后是受谁指使,不外乎就是金陵城里的那些顶级权贵。” “三王同治江南道,也就朝廷那些玩笔墨的老家伙才能想到如此办法。” 许小庆缓步上前,身姿笔挺,全然没有了往日在许凡身边卑躬屈膝的小厮模样,放声大笑道。 “许少爷,谁让你们许家掌握着江南道三成的财富。没有通天的权势,这些财富只能成为你们许家的掘墓金。” “这边居然有人当这个替罪羊,我们南安王府也就省去了后顾之忧。” 许凡坐在马背上,没有被陡然出现的十多名黑衣人吓住,目光依旧冷淡,嘴角微微上扬,不屑道。 “去金陵?是去当傀儡吧?” “做傀儡总好过去广陵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至少还能保住你一条性命。许少爷,有一点你应该清楚,在这江南道,南安王府要保下你的性命自是不难。” “那我还如何报答?用自己的性命换许家的财富?”许凡一口喝尽破旧葫芦里的梨花白,五指紧紧扣在葫芦上。 “不好吗?许少爷不觉得你的性命金贵?”许小庆得意洋洋的昂起头,远眺山岭外的广陵。 许家替朝廷赚钱,每年都会积攒大把的财富,一旦夺得许家的财富,南安王的实力定然会再扩长数倍,其他两位异姓王也会彻底被压服。 就在这时,一道冷风骤然响起。 正在得意的许小庆身形不稳,面朝地面倒下,眼中充满了吃惊之色。 他到死都没有想到,许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少爷是如何杀了自己。 许凡伸手一摄,刚刚飞出的破旧葫芦重新飞回到自己手中,看着地上的尸体,叹了一口气,“哎,这次用力过猛了。” “本少爷的命自然是最金贵,就凭你南安王府也想让我做傀儡。” 见状,十多名黑衣人眸光中尽是震撼之色,那破旧葫芦在他们眼前轻易击杀了许小庆。 面对其余十多名黑衣人,许凡没有半分怜悯,手中破旧葫芦再次甩出一道豪光,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度。 “砰~砰~砰~” 十多名黑衣人霎时间倒地,甚至没有迈出半步。如无根之木,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许凡翻身下马,走到许小庆等一众尸体旁,搜索一番,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一脚将尸体踢到篝火中。 放眼四顾,许凡顺着山岭小道找了一处清澈的山泉,将破旧葫芦上沾染的血迹清晰干净。 一个异姓王的儿子,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在广陵郊野的山林中。 不再迟疑,许凡朝着广陵方向纵马而去,脸上神情平淡,没有丝毫波澜。 回广陵城的一路上,许凡遇到不下十波杀手围杀,他只是一葫芦解决,每一具尸体上都有一个葫芦大小的血窟窿。 临近广陵城外,已经可以依稀看到不少要进城的百姓,甚至还有过几面之缘的广陵城纨绔子弟。 许凡只是纵马缓行,平静进城,朝着许府的方向而去。 身怀巨富,没有匹配的实力,那是怀璧其罪。这一点,许凡这个纨绔少爷都知道,何况他那个老jian巨猾的死老爹呢。 对于许耕耘忽然来报信的举动,许凡最初就感觉奇怪。 结果,徐小余忽然出手,这就让许凡更加好奇,难道是许耕耘假借王夫人的名义,诓骗自己。 就连在江南道只手遮天的南安王府都出手了,许凡觉得也该回府会一会自己的姨娘。 许凡砸吧砸吧了一下嘴角的梨花白,心中暗自道,那可是一个祸国妖娆的绝美女子,可惜自己三年前还太小,只有十三岁。 许府灵堂偏厅,王夫人阴沉着脸色,目光冰冷的盯着厅中的清癯男子,恨不得要将对方生吞活剥了。 她在许府浪费了三年的青春,甚至还失了清白之身,不惜为许家诞下一女。 好不容易弄死了那个死老鬼,结果那臭小子竟然被人救走了。 “师妹,放心,师兄已经派出了门内三十多名死士,定然可以找到许凡那小子。这一次不管是谁,都不可能破坏门中安排下来的大事。许家,我们阴阳门志在必得。” 过了许久,王夫人才平复下起伏不定的波涛,五指紧紧扣在青瓷茶盏上,“咯吱”一声,青瓷茶盏在凝脂般玉手中震成粉碎。 粉碎的茶盏和guntang的茶水被王夫人手中散发出的气机震荡的极速旋转,最终化成一片虚无。 清癯男子尴尬一笑,收起翘起的二郎腿,“师妹勿要动怒,师门知道你付出了这么多,定然不会亏待于你。” 王夫人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再次恢复成往日恬静,温柔,俨然一副许府当家主母模样,不过眉宇宙还透着一抹妖娆魅惑。 王夫人抬手,轻轻揉了揉如云秀发遮盖下鬓角得淡淡青筋。 “现在全广陵城的人都知道他已经死了,只要许凡那小子悄无声息的消失,偌大的许府家业就是我女儿的囊中之物。师兄可切莫让我失望。” 清癯男子的脸色微变,心中也在暗自思忖,为何派出去十多波人手,竟然没有一个人传回消息。 沉默良久,清癯男子侧过头看向厅外渐渐露出一抹亮光的阴郁苍穹,缓缓说道,“夫人放心,执掌许府是我阴阳门的头等大事,我定然会全力配合夫人。至于广陵城中其他官绅士族,门内已经派了弟子暗中盯着,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定然会有消息传过来。” 清癯男子手指轻轻摩挲着青瓷茶盏杯盖,耳中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许府管事脸色凝重,脚下步伐不稳,快步来到偏厅廊下。 为了可以掌控广陵城许府,阴阳门这一次派出门中弟子上百人,眼前之人不仅仅是清癯男子的心腹下属,更是负责广陵城中的消息刺探。 此时,见对方神情凝重,也顾不得王夫人还在一旁。 “何事?”清癯男子微微皱眉问道。 “出事了,许凡那小子回来了!” “什么!” 清癯男子眉头紧皱,眼中露出一丝难以置信之色,派出去寻找许凡的数十人至今还没有半点踪迹,对方竟然回来了。 “人在哪里?”不待清癯男子开口,坐在主位上的王夫人身躯微微一晃,脸上神情愈发难看,额头好不容易抚平的青筋再次凸起。 如今,许父已死。眼看偌大的产业就要落到自己手中,结果本应该暗中消失的许凡竟然回来了。 那名管事朝先看了一眼清癯男子,得到对方眼神示意,然后熟练的朝着厅中主位上的王夫人拱手道。“回禀夫人,许凡已经进了广陵城,正朝着许府而来。” 站在许府正门石阶前,许凡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抬起头,看了一眼许府门头上悬挂的两个巨大的白纸灯笼。 “少爷?” “少爷回来了!” “快去禀报夫人,就说凡少爷回来了。” “许凡!” 门口一众许府小厮,门房,看到纵马而来的那张清秀面容,都露出惊喜之色。 许府老爷忽然猝死,府中现在只留下了寡母孤女,见到许府大少爷回府,其中不少亲随小厮还有管事都神情复杂。 许凡将众人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没有停留,踏步走向许府,看着面前一众陌生的许府下人,淡淡道。“怎么?少爷我回自家府邸,还有人要拦着?” 站在府门前的几名身形壮硕的小厮,眼中的异色一闪而逝,袖袍中的双拳紧握,但最后还是侧过身子。 这里可是许府正门,四邻都是广陵府的豪商巨贾,还有官宦世家。 其余守在许府正门的小厮、管事这才一脸热情的迎了上去。 许凡自然察觉到站在最前面的那几名小厮眼中神色有异样,但在城外许家庄生活了三年,现如今府中多一些面孔陌生的小厮下人,许凡也没有多想,不过右手还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系着的破旧葫芦。 穿过五、六处垂花门,一路上遇到许凡的府中下人纷纷跪在地上,将头埋的极低。 许府极讲规矩,见到主人都要下跪行礼。许府老爷刚刚过世,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所有人,都不敢发出半生声响,连呼吸几乎都要停止。 望着游廊、屋檐、角楼、亭榭上悬挂的白纸灯笼,许凡眉头也皱了起来,心中暗自道。“难道真死了?” 起初,以为是自己的死老爹以假死来诱骗隐藏在暗处的人,就是要看看有谁会对自己动手。
结果,回到府中,望着眼前一片素白之色,还有府中下人哭丧的脸庞,许凡对于自己老爹假死的想法又淡了几分。 眼见,灵堂就在不远处,许凡的脚步沉重几分。 步入灵堂,看着堂上一脸哀容的王夫人,还有她怀中的女儿。 许凡脸上凝重的神色又重了几分,一个是他的继母,一个是他同父异母的meimei。 稚童在母亲怀中,朝着许凡咿咿呀呀挥动着自己rou乎乎的小手,眼中也是一阵欢喜。 许凡朝着小妹露出一个苦瓜笑脸,印象中,这一世的许凡在城外的许家庄见过几次这个小妹,那还是许父带着她一同来许家庄验收许凡的庄家收成。 缓步来到棺椁前,一只手重重拍下,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凡哥,你回来了。” 王夫人柳叶眉微竖,杏眸中露出一抹诧异之色。起身抱起女儿,柔声道。 “自从老爷走了以后,我就遣管家前往许家庄找你,没想到...” 许凡解下腰间的破旧葫芦,昂头喝了一口梨花白,“是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回来吧?” “这是什么话,老爷不在了。许府自是要凡哥来打理,我就一个妇人,兰儿还小,还得你多多照顾。” 王夫人双手抱着怀中的许兰儿,目光中始终带着一抹慈爱之色,脸上更是挂满了关爱,在外人眼中,俨然是一副母慈子孝。 许凡没有答话,左手一用力,手臂上的肌rou、青筋凸起,一股巨力推着棺盖缓缓移动,露出一道缝隙。 在许家庄的三年中,许凡一直是一副纨绔,整天带着小厮浪迹在山间林头。身上的力气还是他这半月靠破旧葫芦中的梨花白来滋养。 见状,王夫人的目光一凝,随着缝隙的扩大,双眸中的柔色渐渐变冷。 “凡哥,你这是要做甚?” “做甚?”许凡手中力气又重了几分,讥诮道。“自然是要开棺验尸了。老不死的家伙岂能死的不明不白。” “城中的百仁堂大夫和府衙的仵作都仔细查过,老爷是劳累猝死。” 许凡收起左手,在身侧晃了晃,又活动了一下手臂上的关节,低头看向棺椁里的尸体,发出了“咦”的一声惊叹。 “还真是老爹。劳累?不知是何种劳累?” 许凡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王夫人绝美的面容,暗叹一声,真是敲骨吸髓的魅惑佳人。 此刻,眼眸中倒映出棺椁里静静平躺的一具男子尸体,国字脸,浓眉高鼻,脸色惨白如纸。 就在许凡伸手朝着棺椁里的尸体触碰之际,始终在王夫人怀中咿咿呀呀的许兰儿忽然沉沉睡去。 就在许兰儿昏睡的那一刻,许凡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我都回来了,躲在偏厅里的那位也该现身了吧。” 王夫人刚刚抬起的右手再次放入袖中,一脸凝重的看向神色平静的许凡。 眼中露出一抹诧异,好奇道,“你怎知偏厅有人?” 风吹入灵堂,静静站在棺椁旁的许凡,嘴角挂着淡淡的冷笑,看向偏厅和正厅间的格子门。 “真是没想到许家的废物少爷还有如此实力,我的那些不成器手下都是许少爷杀的吧。” 格子门始终平静,没有发出半点“咯吱”声。但从偏厅传出来的声音却带着一丝肃杀和阴寒。 下一刻,格子门轰然破碎。 一道残影陡然出现在灵堂上,那道残影快的许凡根本无法用rou眼可见,他只能下意识砸出手中紧紧握住的破旧葫芦。 “轰”的一声巨响。 灵堂上溅起一阵气机涟漪,使得厅内的圈椅、紫檀木榻、飞鹤型古旧铜炉,各种摆件还有窗帘帷幔都化成一片粉碎。 灵堂上的八根一人环抱的朱漆实心圆柱表面出现了十数道一指款,半尺深的裂痕。 整座灵堂都为之一晃,而王夫人抱着许兰儿始终平静的站在原地,身体四周笼罩着一道无形的气机,挡住两人动手的余波。 只此一招,灵堂内一派狼藉。 清癯男子一脸不可置信,眼中露出一抹震惊之色,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上,食指、中指已经弯曲,就连指骨也被震折。 许凡踉跄后退数步,抬手擦拭掉嘴角溢出的血迹, 半空中,破旧的葫芦急速旋转,划出数道葫芦残影挡在清癯男子、王夫人与许凡双方之间。 “法器?这怎么可能!” 清癯男子眼中露出一抹贪婪之色,双眸死死盯着许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