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腹背受敌

    隆泰十五年十六日夜，中军帐内马骞攥着天子的圣旨，紧锁着眉头看着案上的地图，道：“哨骑有报吗？”

    “回将军，未有回报！”一旁的参将答道。

    马骞听后点点头，朝帐外望了望，道：“今夜月色明亮，多多增派巡视，以防反贼偷袭。”说完裹了裹披风，又道：“派去荥阳的粮草如何了？”

    “回将军，粮草已经送达。”运粮官答道。

    马骞“嗯”了一声，摆摆手：“夜深了，都下去休息吧。”说完走进后账。众人一一退出中军帐。

    午夜时分，荥阳城突然起火，惊得韩亭立刻整顿人马欲要杀出城。这时，一名书生般模样的人走向前，拦住韩亭，道：“将军欲要何往？”

    韩亭打量着眼前的人，怒道：“你是何人，敢拦本将军？”

    “卑职荥阳县府县丞孟基。”孟基拱手道。

    韩亭“哈哈”笑了一声，抽出佩剑架在孟基脖子上，道：“你可知军法！”

    “敢问将军来荥阳是何职责？如今城外敌情不明，将军是否要杀出城去？仅凭城内起火，将军是否要三思一下！”孟基慷慨激昂道。

    孟基的一番话点醒了冲动的韩亭，长剑慢慢从孟基脖子抽下来。“来人，速速查明何处起火！”韩亭把长剑放进鞘内，转身要回军营。

    “将军不要查了，卑职此来正是要告知起火之事。”孟基看着韩亭的背影，继续道：“起火乃是器械库火药泄露，遇见了明火所致。”说完翻身上马，道了声“告辞。”便驱马走出军营。

    韩亭转过身看着远去的孟基，心道：“此人好生厉害。”又朝火光处看了看，立刻下令道：“传令巡视营，着五百精兵去器械库救火。”

    荥阳城外五里处，驻扎着一支魏军，主将汤瑥拿着烛灯正在中军帐看着地图。这时，哨骑来报：“将军，荥阳城内起火，不知是何原因。”

    “嗯？荥阳城内起火！”汤瑥放下烛灯，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继续问道：“城内驻军可有异样？”

    “城内驻军未有异样。”哨骑回道。

    汤瑥思索了片刻，立刻道：“传令弓弩营，带上火油去荥阳城放一把火，不可恋战。”

    荥阳城器械库的火刚刚扑灭，就听有人喊道：“反贼攻城了！”听到喊声的韩亭立刻擂鼓聚将，整顿人马。

    “报！东门有敌人攻城。”一名哨骑飞跑到军营朝韩亭报道。

    韩亭令旗一挥，一队人马迅速聚拢朝东门增援。

    “报！南门亦发现反贼！”

    韩亭一听，疑惑道：“可探得清楚？”

    “将军，确是反贼，朝城内放火箭。”说指了一下南门：“将军快看，南门已经火起。”

    韩亭看着火光冲天的南门，知是城门楼被点燃了，忙下令：“张起，予你一千人马速速南门救火。”又朝向王麟：“王麟，予你一千人马由西门出，潜入南门捉拿反贼！”

    看着荥阳城南门的火光，汤瑥大喜，这是他所没预料到的，立刻朝哨骑下令：“再增设一队弓弩手，给张将军说狠狠地烧。”

    天色微亮，张峰看着化为灰烬的荥阳城南门门楼，正要悄悄撤离。却发现从西北处有一队人马沿着小路朝魏军弓弩手潜伏阵营走来。

    “还有多少弩箭？”张峰小声的问道。

    “将军，每人身上大约还有三四支弩箭。”右侧的副将道。

    张峰看着对面的一队人马，心中盘算道：“这队人马应该千把人，我军此来八百人，每人三四支弩箭就是两千支弩箭。”想到这里，张峰停顿了一下，“若悄悄撤离，此行军士定能安然无恙，但放过这支人马……”

    “将军，他们越来越近了，此时我们悄悄撤离，定不被发现。”副将拉了一下张峰道。

    回过神的张峰小声地朝副将下令：“带几个射的准的人朝前埋伏，瞄准了那个当中骑马的家伙，给老子射死他。”

    王麟骑着高头大马与左右聊得甚欢，突然从草丛中飞出几十只弩箭。一名百夫长大喊：“保护将军！”说时迟那时快，话音刚落，这几十只弩箭不偏不倚全部刺向了王麟。顿时，王麟从马上跌落下来，口吐鲜血数尺，立刻毙命。

    这时，不远处的枯林中飞出数千弩箭，扑向夏军。“有埋伏——”夏军中不知谁喊了一声。霎时，人马乱作一团，自相践踏。张峰见状，拔出长剑，下令道：“杀！”

    一声令下，丛林中八百名弓弩手手握长剑冲向夏军残军。两军的厮杀声惊动了双方的主将，城内的韩亭立刻遣刚救完火的张起率部增援。张起率疲军刚出南门不久，就被杀红眼的魏军弓弩手追到城下，紧闭城门不出。

    这时，汤瑥率部增援赶到，见荥阳城南门烧的一片狼藉，立刻下令攻城。随后，曹晃亦率军攻打荥阳城东门。

    “报，反贼攻打南门！”

    “报，反贼攻打东门！”

    ……

    军报如雪花一样飘进荥阳军营，中军帐内韩亭看着左右的文武，站起身来走到荥阳县令曾磬身旁：“曾县，反贼正在攻打东门、南门，此刻为何不见县府守将周武！”

    曾磬哆嗦着，道：“回将军，昨晚还看到周武领着将士救火，一夜起来就不见了。”

    “什么叫一夜起来不见了？”韩亭怒吼道，“还有几十名守兵也不见了！”

    曾磬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将军息怒！”帐外传来孟基的声音，“守将周武等人定是在昨夜出城搜捕之时潜逃了。”

    “有何证据？”韩亭问道。

    “今日卑职领衙役查探器械库现场，发现了周武的长命锁。周武等人好赌，想必是夜间盗库，打翻了火药使器械库失火，为了逃避刑罚借昨夜出城搜捕潜逃了。”孟基道。

    “岂有此理！”韩亭狠狠地道。

    “将军，此刻反贼攻城甚急，还请将军速速遣人朝虎牢关求援；然后号召乡邻多备滚木、多备雷石，多备弓弩，坚守两门，如若攻城就赶下去，如若搦战就闭门不出，如果骂门就充耳不闻，以待援军。”孟基道。

    “善！就依县丞所言！”韩亭道。

    马上就要到午时了，天气逐渐热了起来。久攻不下的曹晃，心里十分烦躁，喝了几口水，沉重的放下手中的杯子，朝谢璞道：“军师，攻城几番不成，搦战几番不成，骂门几番不成，如之奈何？”

    谢璞看着急躁的曹晃，道：“主公切莫急躁……”

    “报！西门久攻不下，汤将军特遣我求问军师如何才好。”哨骑帐外回报。

    “嗯？”曹晃和谢璞同时一脸疑惑。“可是，攻城不成，搦战不成，骂门不成？”谢璞问道。

    “是，已经几番攻城，几番搦战，几番骂门，皆不成。”哨骑答道。

    “主公，想必城内有高人指点。”谢璞说着走向地图，紧锁着眉头看着地图，道：“主公，可留小部人马轮番搦战和骂门，然后率主力朝洛阳行进。”说完，找出纸币写着什么。

    “军师，这是何意？”曹晃不解道。

    谢璞吹干纸上的墨，笑道：“主公大纛立于此，臣守大纛，主公去捉大虫。”然后朝帐外喊道：“这是给汤将军的密函，速速传到。”

    曹晃听后，赞道：“军师妙计！”

    接到荥阳求救的马骞，亲自率领大军前去救援。

    “报，探得大批反贼朝洛阳行进！”

    马骞听后一惊，心道：“不好，若反贼攻陷洛阳，则国朝必定陷入混乱。”立刻勒马停下，下令道：“上官邦，予你一万人马速去荥阳增援，其余人马随我拦截进犯洛阳之敌。”

    “报！远处有一支大军行来。”哨骑报道。

    正在行军的曹晃朝哨骑手指之处观望，只见尘沙滚滚。心道：“不愧为龙虎卫，行动好生之快。”下令道：“继续行军，不可拖沓。”

    马骞看着继续前进的魏军，心中犯了嘀咕：“好生奇怪，我大军风尘滚滚，好似没有看到一样。”

    “报，上官将军途中遇袭！”一名哨骑飞马来报。

    “敌军有多少人马？”马骞问道。

    “回将军，左右打着两面旗帜，人数不计其数。”哨骑答道。

    马骞看着焦急的哨骑，下令道：“东方竹，予你五千人马前去增援上官邦，其余人马继续追击！”

    曹晃正在行军，忽听：“报，龙虎卫分兵数千人前往荥阳方向。”一哨骑快马来报。曹晃见状，打开谢璞的锦囊，上书：“若龙虎卫分兵荥阳，主公亦可遣一将军分兵朝荥阳方向，主公继续打主力旗号率军前进洛阳。”

    曹晃唤来秦仝，道：“秦将军，予你五千人马进军荥阳。”然后塞给秦仝一个锦囊，“若有变，将军可拆开锦囊，乃是军师妙计。”秦仝拱手领命，率领五千人马打“秦”字旗号前往荥阳。

    “报！敌军也分兵去往荥阳。”

    “打什么旗号，有多少人？”马骞问道。

    “‘秦’字号旗，大约数千人。”哨骑回道。

    马骞看着远远的“曹”字旗，心道：“好小子，敢跟老夫玩金蝉脱壳。”拔出长剑指着“秦”字号魏军：“进攻！”

    秦仝见龙虎卫飞奔而来，连忙拆开锦囊，上书：“列阵！”秦仝看着“列阵”二字，紧紧握着长剑，大声下令：“列阵迎敌！”

    不一会儿，五千魏军列阵完毕，以待龙虎卫。

    看着龙虎卫朝秦仝军冲锋过去，曹晃知是计成，长剑抽出：“三军止步，前军改后军，后军改前军，断后改先锋，朝龙虎卫进攻！”

    “报，‘曹’字旗号反贼朝我军杀来！”正在厮杀的马骞听到哨骑的回报，看着冲过来的魏军主力，心道：“中计了。”立刻掉转马头，欲要冲出包围。

    “马骞，休要逃！”马骞听后朝东一看一彪生力军出现在眼前，旗号上书：“邵”字。邵敏大声喝道，持枪奔向马骞。

    马骞虚晃了几招，驱马便逃。邵敏也驱马追击，两人一前一后，奔跑了数十里。终因邵敏马力不支，让马骞捡了一条命。

    至此，龙虎卫大部被灭。

    荥阳县令见曾磬大势已去，深夜率领衙役打开城门迎接魏军。

    “孤听闻荥阳有一县丞博学通古，是个大才，此人在何处？”曹晃问道。

    “主公，此人押解在县府大狱。”

    曹晃听后，连忙带人赶往县府大狱，亲自给孟基解去锁夹，道：“让先生受此牢狱之苦，晃之过也。”

    孟基看着曹晃，一脸惊疑道：“你是何人？”

    一旁的谢璞道：“此乃是我军主公。”

    “守城的办法是我出的，你们杀了我吧。”孟基道。

    “不，孤不会杀你。孤要让你做将军，指挥千军万马。”曹晃看着孟基道。

    “你不怕我带着兵跑了？”孟基问道。

    “哈哈哈，不怕，孤信先生乃是明理之人；如今天下糜烂不堪，贪污盛行，万民活于水火之中；晃需要先生相助，以救万民于水火，再造山河！”曹晃紧紧握着孟基道。

    孟基听后，闭上眼睛，咬了咬牙道：“罢了，我便随主公再造山河。”

    龙虎卫被灭的军报传到朝廷，天子大怒。将马骞等人羁押到天牢，令三法司协同太尉府审讯。这军报也传到了北边的戎凉。

    戎凉的可汗赫明召集部下升帐，道：“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冷，好多羊羔马驹都被冻死了。”说着饮了一口酒，哈着寒气继续道：“我听闻中原闹出个魏国，占领了青兖徐豫四州，还灭了龙虎卫。”

    “可汗，这是天赐良机，龙虎卫被灭，乃是上天兴我大戎凉。”律博俾开心的道。

    “律博俾将军说的对，这是上天兴我大戎凉。”赫明可汗说着站起身来，道：“传令，大戎凉十三部，即日起召集五万人马南下中原。”

    隆泰十五年十月二十日，天子召见太尉慕容秀、刑部尚书李澥、大理寺寺卿许梿、御史大夫曾鸣询问龙虎卫被灭之事。

    “紧急军报！紧急军报！紧急军报！”一内侍手持羽书跪在御书房殿门外。

    “呈上来！”天子道。

    殿内一名内侍立刻跑过去把羽书接过来转呈给天子，天子打开羽书，上书：“戎凉进犯，已占上郡。”天子看完，大呼一声晕倒在地。众人急呼：“传太医！”

    紫宸殿内，醒来的天子看着床榻前的慕容秀、李澥、许梿、曾鸣，道：“朕失态了。”然后朝内侍林钦招招手：“林钦，你去唤丞相来。”

    不多时，丞相东方泰走进紫宸殿，看着榻上的天子，痛哭流涕：“陛下，你可要保重龙体。”天子抬抬手示意东方泰起身。

    “众卿啊，戎凉南犯，已占上郡。长安无险可守矣。”天子叹息道。

    “陛下，且勿忧虑，臣即可遣人议和。”东方泰道。

    “没有用了。”天子拿出第二份军报递给东方泰：“丞相，这是第二份军报。”

    东方泰接过军报，上书：“戎凉拒绝议和，天使被杀，现兵犯河西。”东方泰合上军报，道：“陛下可暂且移驾。”

    “反贼占领了荥阳，与龙虎卫残部对峙在虎牢关，洛阳岌岌可危。”天子面露难色。

    东方泰也一时没了主意：“诸位，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啊。”

    “陛下，何不如朝西入汉中，由汉中南下成都。成都乃天府之地，陛下何不临幸于此？”曾鸣上前道。

    “成都？”天子想了一会儿道：“暂且移驾成都，由陆通率御林军护卫。温敏率领京师左右卫营断后，朝中文武及家眷一并移居成都。”天子说完，看着金碧辉煌紫宸殿，心道：“腹背受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