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踏山求贤

    自从那次遇到了琅琊谢璞，曹晃就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每天带人出去就四处寻找谢璞踪迹，然而巡了十天有余，竟一无所获。这日傍晚，曹晃等人行至回城的半途，忽然从远处传来琴声。曹晃循声望去，眼前出现一片竹林。曹晃立刻朝四下问道：“此处何来竹林？”张峰回道：“主公，此处乃翠竹院，里面住着一个道士。”曹晃“哦”一声下马道：“尔等在此守候，我去去便来。”

    曹晃伴着霞光一步一台阶走到翠竹院大门，用手轻轻敲了三下。“居士，门开着呢。”里面传来一老者的声音。曹晃慢慢推开大门，只见一墨龙腾飞在迎门墙上，惟妙惟肖。

    “居士看到了什么？”愣在迎门墙前的曹晃答道：“龙。”只听见里面咳嗽了一声：“还有吗？”

    曹晃看着迎门墙，道：“一堵墙。”“哈哈哈，居士请进来！”里面传来爽朗的笑声。

    曹晃从左侧小门小心地迈进院中，只见天井中一香炉矗立。曹晃从香案上取出三支香引燃后插在香炉里面，然后朝香炉后面的大殿走去。

    正要迈进大殿内，从殿内传来：“居士止步，烦请脱履止戈。”曹晃便脱下鞋子，解下佩剑，踏进殿内。只见殿内供奉着三清神像，威严壮观。

    曹晃左右观看，但见左侧厢房内一老道正在打坐。遂坐在三清像前的蒲团上，问道：“叨扰道长清修。”

    老道闭着眼回道：“既然进来，就算不得叨扰。敢问居士所来何事？”

    曹晃答道：“我在院外行走，听到优美琴声由院中传来，便闻声而入。”

    “居士是寻琴还是寻琴主？”老道问道。

    曹晃思索了一下，道：“有何区别？”“寻琴便是即可就能得到，寻琴主则需三年五载方可寻见。”老道说完从身旁拿出一琴，继续道：“此乃居士闻声之琴，居士可就近观看。”

    曹晃走过去，定睛一看，琴上刻着“琅琊谢璞”四字。曹晃立刻伏地下跪，道：“还请仙家指点迷津。”

    老道站起身，把曹晃扶起来，笑道：“居士年少英雄，已有天下大志，何故叨扰清修之人。”

    曹晃道：“仙家只需指点一二，成与不成皆晃之命。”说着解下腰间佩玉：“此乃黄晶玉佩，权当供奉仙家。”

    老道接过玉佩端详了一会儿，眯着眼睛道：“是块好物什。”说完放进怀中，朝东指了指道：“居士尽可东去，定会所遇心中之人。”曹晃听后立刻躬身拜谢：“多谢仙家指点。”待抬头之后，已不见道士踪影。

    夜色已经暗下来，守在翠竹院外的张峰见曹晃出来，马上跑过去给曹晃披上一件外衣，道：“主公，为何如此失魂？”

    曹晃“哦”了一声，道：“速速回府，明日三更沐浴，五更出发！”说着快速上马奔向县衙。

    翌日拂晓，曹晃只带着张峰一人朝东行去。两人从拂晓行至晌午，口干舌燥，饥肠辘辘，见山脚下一酒家，便急匆匆进入酒家。

    “二位远客来点什么？”一白发苍苍老人提着水壶问道。“店家，先打斛温酒，解解渴，祛祛寒。”张峰喊道。

    不一会儿，一名酒童端着一斛温酒走过来，道：“远客，您的酒。”说着把斛放在桌上，又把一碟蚕豆放在桌上。曹晃看着蚕豆，道：“这是为何？”酒童道：“店里规矩，生客送一碟蚕豆。”

    曹晃饮了口酒，醇香入喉，绵延不绝，道：“好酒，温润入喉，绵延醇香。”又夹起一颗蚕豆，酥皮脆香，道：“妙哉！”

    依偎在老人怀里的酒童看着曹晃，朝老人开心道：“客人夸你的蚕豆呢。”曹晃听后，问道：“莫非这就不是老人家所酿？”

    老人捋了一下胡须，笑道：“这酒乃山上一后生所酿。”曹晃听后，立刻站起身来，朝老人躬身行礼，道：“烦请老人家指教。”

    老人见此，连忙扶起曹晃：“不敢当，不敢当，我一碌碌草民，怎能受公子大礼。”曹晃从身旁的桌下抽出一方凳，扶老人坐下：“老人家，这酿酒者是何许人？”

    老人坐在方凳上，思索着道：“那年是隆泰十二年冬，下着大雪。这位后生饮了我店里所有的酒，每种酒只喝一口，每种酒都说苦。”

    曹晃不解的道：“酒还能苦？”老人点着头，道：“那后生咬定说苦。我只当他是喝醉，说的胡话。不料那后生从身上摸出一葫芦，倒了一盅酒递给我，我一饮而下，就如公子所说，醇香无比。”

    曹晃听到老人所说酒葫芦时心中默道：“老人所说莫非谢璞？”

    “当时，我就问后生那酒哪儿打来的。那后生却指着山上道，给我在山上建一茅屋，你便每日可得一桶酒。”老人说着走出店外，指向山上的婉转小道：“喏，这后生就在这上面。”

    曹晃顺着老人指着小道，大喜道：“多谢老人家！”说着塞给老人一锭银子，拉着张峰就朝山上爬去。

    两人爬了良久，从婉转小道爬到豁然开朗，由晌午日晒爬到夕霞普照。二人气喘吁吁坐在一汪清泉旁欲要喝水解渴，这时身后传来一童声：“大胆贼人，来这里偷水。”二人一起转过头，只见一童子一手持驴鞭，一手牵着驴，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俩。

    “小兄弟，这是你家的水呀。”张峰伸过手要去抚摸童子肥嘟嘟的脸蛋，只听“噼啪”一声，张峰的手重重地挨了一鞭子。“唉哟！”张峰快速抽过来手，只见手背红红的一道鞭痕。

    “童儿，放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曹晃耳中。曹晃马上抬头朝上望去，但见一身穿大氅，手持拂尘，面若冠玉的人站在一石头之上，这人正是谢璞。

    曹晃马上躬身行礼，道：“先生好。”谢璞还了礼，道：“二位快下山去吧，天色晚了，路滑危险。”曹晃见状，立刻伏地下跪，道：“我仰慕先生久矣，今日寻来，只为和先生叙谈一下，别无他求。”

    谢璞看着伏地下跪的曹晃，道：“我知公子来意，亦知公子是谁，公子还是下山吧。”曹晃抬起头，拱手道：“先生既然知我来意，知我是谁，何不一叙？”谢璞摇摇头，道：“倒换乾坤之事，璞力不能及。”

    曹晃听后，笑道：“先生差矣，今日不谈乾坤，只谈这酒。”说着从腰间取下一水壶，拔下壶塞，一股酒香扑鼻而来。谢璞看着曹晃，亦笑道：“公子有美酒，我有好佳肴，请！”

    谢璞引曹晃、张峰进入茅屋，三人对面而坐，童子端来酒具和四碟小菜。谢璞摆上小碟，道：“茅舍简陋，还请公子海涵。”

    曹晃看着案几上的四个小碟，道：“这是些什么美味，我从未见过。”谢璞听后，指着一碟蚕豆，道：“此乃蚕豆，亦称罗汉豆。”又指着一碟炒毛豆，道：“此物乃是炒毛豆。”曹晃听着，拿起一粒炒毛豆塞进嘴里，咬的嘎嘣响。惹得茅屋内的人哈哈大笑。

    酒过三巡，谢璞带着醉意，吟道：“虚负凌云万丈才……”曹晃看着谢璞，接道：“一生劲袍未曾开。”然后拿着一盅酒递给谢璞，叹气道：“先生大才无处施展，真是可惜。”

    谢璞拿着酒盅，哈哈大笑，眼中噙着泪光，道：“何止无处施展，是施展无门！”说着一口饮尽手中酒，又哭又笑，道：“朝廷科举被jian臣把持，我琅琊谢氏一门只因得罪慕容家，就此科举无望。”说完又饮了几盅。

    曹晃看着眼前的谢璞，感同身受，走上前道：“先生，你醉了。”谢璞哈哈一笑，道：“公子所言差矣，我道号五斗散人，不能醉。”说着摇摇晃晃地走出茅屋，口中不住地念叨：“虚负凌云万丈才……虚负凌云万丈才……”

    天渐渐亮了起来，外面稀稀拉拉下着小雨。童子端来两碗野菜汤和两只兔腿，道：“我家先生把过冬的rou都给你们了。”然后重重地放在案几上。谢璞轻轻拍着童子，道：“乱说，快下去读书。”

    曹晃拱手行礼，道：“劳烦先生。”谢璞摇摇头，道：“昨夜酒醉无礼，还请公子见谅。”又看了看桌上的碗碟：“粗茶淡饭，公子还习惯否？”曹晃点点头，道：“我向来入乡随俗。”两人相视而笑。

    雨越下越大，曹晃看着雨，道：“今日恐怕还要叨扰先生一夜。”谢璞道：“此时公子所处之境，好比公子所做之事。”曹晃听后，连忙转身，道：“先生肯教我？”

    谢璞甩了一下拂尘，掏出一块玉佩，道：“此物可是公子之物。”曹晃看着谢璞手中的玉佩，一眼就认出是送给翠竹院老道士的玉佩，疑惑道：“怎在先生手中？”谢璞哈哈一笑，道：“都怪我那贪心的三叔。”说着引曹晃走进另一件茅屋。

    曹晃紧随谢璞走进茅屋，但见茅屋挂满地理山川之图，又有军武推演沙盘，琳琅满目。谢璞指着屋中所有东西，笑道：“此乃为公子所备。”曹晃满眼惊喜，道：“先生所言何意？”谢璞道：“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此乃各地山川地理图，助公子行军夺城，早成大业！”

    曹晃紧紧握住谢璞的手，激动地道：“先生不随我去？”谢璞摇摇头：“我已说明，倒换乾坤之事，我力不能及。”曹晃指着满屋的地图、沙盘和武器，道：“先生休要谦逊，此乃是诸葛孔明再生不过如此！”

    谢璞拿开曹晃的手，背过身去，道：“我让童子将此收拾一下，公子带下山去，好生利用，可做一方诸侯。”曹晃见状，伏地恸哭：“先生大才，无处施展，晃要此做甚！”张峰亦下跪恸哭：“先生，我家主公寻找先生数十日，今日得见，还望先生随我等一同下山，施展大才。”

    谢璞早已泪流满面，拂尘不知何时从手中脱落，叹息道：“罢了，就随你们走一遭！”曹晃听后，一下蹦了起来，大笑道：“先生所言属实，不要反悔。”说着，三人相拥一起，哈哈大笑。

    雨慢慢停了下来，阳光穿过黄叶射进茅屋。谢璞收拾好行李，安抚着童子，道：“翠竹院是一个很大很好玩的院子，待我归来，一定去翠竹院接你。”

    “恭喜居士，贺喜居士。”曹晃循声望去，见是翠竹院的老道士，连忙拱手行礼：“多谢仙家指点。”老道士连忙摆手，道：“仙家不敢当，我乃青云子谢良。”

    谢璞领着童子走到谢良面前，道：“三叔，这孩子随我多年，性格温顺，劳烦您多多教他。”谢良从谢璞手中牵过童子，点点头，道：“你放心去建功立业吧。”说着，牵起童子就要下山，童子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流，转过身大声喊道：“你个酒鬼，一定说话算话。”

    谢璞转过身，擦着眼泪，回答道：“好好跟着师叔祖做功课，我回来要检查的。”只听“嗯”的一声，再转身童子已随谢良下山了。

    曹晃、谢璞和张峰走到山下，已是晚霞普照。谢璞拿着一张纸走进山下酒家递给老人道：“店家老伯，这是酒的配方，你照此做，定能做出醇香之酒。”老人接过配方，激动的不知说什么。谢璞又道：“老伯，山上有一套酿酒物什，您让几个伙计弄下来就能用。”

    老人紧紧握着谢璞的手，道：“后生，你不是凡人，我一开始就没看错你。”谢璞笑道：“我也是血rou之躯，和您一样是凡人。”老人摇着头道：“后生啊，你有所不知，自从你住到此山后，这店周围的梅花就开了，每年都开。”

    谢璞看了看店旁的梅花树，慢慢走过去，每一棵树都抚摸一遍，折了一支梅花枝，道：“此梅花枝我带在身边，如若我有回来的一天，定要在此处还栽一棵梅花树。”说完跳上马随曹晃、张峰朝县城奔去。

    不一会儿，谢璞又骑马折回来，把刚才的梅花枝折成两截，一节递给老人，道：“如遇危难，携此梅花枝找我五斗散人，我一定帮您。”说完朝曹晃奔去，又转身大声道：“切记酿酒一定要用此山泉水，否则酒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