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少年往事
夜君策用术法点了一丛火，明黄的火苗顿时将阴暗的山洞照亮，“你怎么了？从方才起便觉得你不对劲。”她走到他身旁坐下。 他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现下只有你我二人，你若心里埋着事，大可以直接说出来，我非天界之人，不会到处乱说，更不会嘲笑于你。”她执起树枝勾弄火苗。 璟蓦伸手远触了下火苗，“千年前天界远征煙兽族，我父母也在列，……” “爹，娘，你们怎么又要离家啊？再过几日便是小瑾的生辰了，你们可不可以不要走。”少年瑾蓦拉着瑾华和桑陌的衣袖念道，未入师门前，他遵从父姓，入过师门后，他遵从师门所赠之姓。 桑陌看了眼瑾华，蹲下身哄道：“小瑾乖，爹娘离家是为了守护天界安平，不过，爹娘保证在你生辰那日赶回来同你庆祝好不好？” 他松开瑾华和桑陌，“那好吧。” 那日，天界集结大量兵马，浩浩汤汤的往西境煙兽族而去，要问这煙兽族犯过什么错，那只能说它们为维护自己的家园而出手伤了不断破坏它们领地环境的凡人。 原本这些小事不足以惊动天界，可奈何被它们伤过的凡人不断跑去天帝庙供奉告状，得了那么多贡品，天帝灏川要是再不出兵，颜面上可能会抹不开，索性，在煙兽族再次伤害凡人时，他立刻召集天界众将举兵讨伐煙兽族。 那一场大战，天界损失惨重，煙兽族几乎无一幸存，唯一活着的只有体型微末的小兽，近百年来，它们只顾躲避凡人的屠刀，哪里还有心思重振煙兽族。 大胜的消息传回天界，瑾蓦高高兴兴的飞去南天门迎接自己的父母，然而，他等到的却是瑾华和桑陌牺牲的消息。 他不愿去相信他们说的话，所以，等天黑后，他私自跑去了西境。 那夜，雨下得很大，沾到地上便形成四处涌动的“红河”，天兵的肢体和兽足时不时的会浮在水面之上，泥土的腥气混杂着鲜血的铁锈气盈满整个西境，直到百年后才逐渐散去。 大雨瓢泼下，瑾蓦一人在尸骨堆里翻找瑾华和桑陌的尸体，他那一身白衣早已被染成了红褐色。 “爹，娘～”雨水稀释掉他的眼泪，并顺着他的脸颊掉落在地上。 可惜，整整两天两夜过去了，他依旧没有找到瑾华和桑陌的尸体，直到昌珩元尊亲自将他带回天界。 听他说完，夜君策大吃一惊，“你是说，你在西境翻了两天两夜尸体？” 璟蓦点了下头。 夜君策欣喜地拍了他一下，“是你啊，原来是你啊！” 璟蓦疑惑的看着她，“你认识我？” “不，不是，我不认识你，”她发觉自己这么解释起来不对劲，于是便换了一种解释方法，“哎呀，当时天界和煙兽族大战，死了不少生灵，我们冥界的勾魂使就要去超度亡魂，我一时无聊，就跟着他们去了，但那几天雨下得实在是太大了，我们就只能躲到半山腰的山洞里，后来，我因为一些私事回了趟冥界，再回来时，就看到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孩在翻尸体，我数过了，他翻了整整两天两夜。”她看向璟蓦，“没想到啊，那个小孩竟然是你！” 璟蓦笑了一下，“是啊，好巧。”原来，他与她的缘分那么早就开始了。 她笑眯眯的靠在石壁上，“如果能算到今天，那时我一定现身同你打招呼。” “现在也不晚，”他微转过身凝视夜君策，“姑娘安好，在下名唤璟蓦。” “小郎君，初次见面，我叫夜君策。” 话落，二人同时一笑。 “既是初次见面，那没有见面礼怎么可以。” “嗯？”夜君策不解的看着他。 伸掌间，一只银色的香囊球手链出现在他手中，霎时间，粉藤花的香气弥漫在这一方洞xue之中。 夜君策傻愣愣的盯着那只香囊球，这球体上面雕刻的花鸟纹路正是她喜欢的，不过下一秒，她就开始犯难了，因为她不曾给璟蓦准备见面礼。 “可是，我没给你准备东西。” “无妨，来，我给你系上。”他朝她伸过手去。 夜君策将手搭在他手上，微凉的银制品贴到她手腕上时，让她有一瞬间的沁凉，但随之而来的是璟蓦握住她手腕的温热，这种感觉很温暖，仿佛一旦拥有便不想再去错过。 “好了。”他握着她的手腕道。 她缩回手放到鼻下嗅了嗅，“我很喜欢这个见面礼。” 璟蓦温润含情的笑望着她。 放下袖子，她低声咳了几下，道，“我困了，胳膊借我。” “什么？”璟蓦一时没反应过来。 夜君策直接拉过他的胳膊，眉眼弯弯的靠上去，“我困了，自然要睡觉，我想，你应该不忍心让一位美人靠在石壁上睡觉吧。”说着，她在璟蓦的肩膀上拱了拱，应该是在为自己寻找舒适的落头地方。 反应过来后，璟蓦随之一笑，“这是自然。”他单手捧着夜君策的脑袋往她那边靠了靠，之后张开臂膀把她抱在怀里。 有了rou盾，夜君策舒舒服服的闭上双眼。 不知何时，雨停了，在衔接昆仑山的高空之地渐渐出现一道通往天界的彩虹，五彩斑斓的仙雀停驻在洞口处抖擞羽毛外的雨滴，叽叽喳喳的叫声吵醒了洞内的两人。 夜君策从璟蓦腰间撤出手，她搓了搓眼睛，在璟蓦怀里伸了伸懒腰，“雨好像停了。” “是啊，天也亮了。”他痛苦的往石壁上擎了擎身子。 她轻捏他的胳膊，“你怎么样？是不是胳膊麻了？” “无碍，一会便好。”他靠在石壁上道。 “今日是不是可以继续呆在这？”她犹记得璟蓦说过，这两天之内皆没有课业。 他点点头，“是啊。” 听到肯定的回答，她脸上露出无比开心的笑容。 “你很不喜欢天界？” 夜君策点点头，但不喜欢的理由她没有说，她怕说了，他们二人会像之前那样不欢而散。 璟蓦纠结的蹙起眉头，夜君策不喜天界可不是个好兆头，这代表他们之间有一道逾越不起的鸿沟，除非谁先放弃自己所坚守的阵地。 夜君策轻推了他一下，“你又在想什么？”她发现璟蓦最近总爱走神。 “没什么，你想去哪玩？”他用纵容的眼神望着她。 夜君策想了想，“既然咱们已经身处凡间了，那不如就去凡间一日游吧。” “好，我陪你。” 制造暧昧气氛的良机过去后，二人稍微有些拘束，以至于下山期间，谁都没有先开口找话题。 “让一下让一下喽。”此时，一位慈眉善目的樵夫扛着清晨砍的新柴从二人身后走来，摇晃不稳的新柴让璟蓦立刻将夜君策拉进怀里，“小心。” 夜君策贴着璟蓦，有些赧然的退开身子。 “欸？你们小夫妻不是本地人吧？”樵夫停下来，擦了把汗问。 “您误会了，我们不是夫妻。”夜君策急忙解释。 樵夫的眼睛转向他们紧握在一块的手，“都是夫妻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现在的年轻人，脸皮真是薄。”说完，他叹了口气离开。 “这樵夫怎么回事，怎么不听我解释呢。”夜君策气得直想插腰，而等她动手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正被璟蓦牵着。 她不好意思地抽回手，这真的不怪那位樵夫误会了。 他狡诈的重新拉过她的手，“咱们也走吧。” 这一次，夜君策没有挣开。 约莫是在中午，两人在一处还算热闹的集市里出现，刚现身，那股浓重的烟火气和美食香同时飘进他们的鼻孔里。 “璟蓦，我饿了。”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不远处的羊杂汤。 顺着她眼睛的方向望去，璟蓦心领神会的笑了一下，“走吧，咱们去尝一下凡间的味道。” 在夜君策跑去小摊前点吃食时，璟蓦忽然收到天界的来信： 师兄已出关，速来惟德殿商议明日讲经事宜。 璟瑶 他收好信，走到夜君策身旁将其拉走，“君策，我大师兄已经出关，他们速召我回去商议明日讲经事宜，凡间的美食，可能要稍晚几天才能陪你尝到。” 夜君策摇摇头，“没关系，正事重要。”在离开前，她特意转投给小贩塞了几枚铜板，饭可以不吃，但不能让小贩白做不是。 回天界的路上，璟蓦一直拉着夜君策飞，生怕她像之前窜的没了踪影。 “璟蓦，你大师兄是谁？我好像从未见过他。”她一边拨开云雾，一边问道。 “他叫璟钊，明日你就见到他了，不过，他讲经时，你可不能松懈了。” “他很严格？”她问。 “是啊。” 这璟钊是天界第一美男，他外表峰秀俊雅，好似造物主对他进行了特殊宠爱，只不过，他从来都是冷然萧瑟、不苟言笑的模样，让人只敢远远的观望，却不能近看搭话。 “明日讲经，你会出现吗？”比起璟钊，她更愿意关心璟蓦明日是否会出现。 他朝她笑了一下，“自然，大师兄讲经，我们几个师兄妹都会在场。” “看来，你大师兄还是个重要人物嘛。”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带夜君策回到御微境后，璟蓦便急忙赶去了维德殿。 “大师兄。”他朝主位上低头览阅折子的男人拜了一拜。 “坐吧。”清冷的两个人从男人口中讲出来。 他呼出一口气，赶紧坐到一旁。 “大师兄，此为近日对众仙使德行的考察卷，其中犹以夜君策的成绩最差。”璟瑶奉上几张折子。 璟钊的眸子突然有了一丝焦点。 “师姐，我认为不能单用一个差字来概括君策，她有她的长处。”璟蓦出声辩解道，而他突如其来的反驳着实惊呆了身旁的璟辞。 璟瑶气不打一处来，“璟蓦，你还想维护她到什么时候？” “我不曾维护她，我说得只是实话。”他不允许别人诋毁夜君策。 “够了，先说明天讲经事宜。”璟钊打断他们二人的争辩。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