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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7章 从容也期盼

    人间最高处第737章从容也期盼一个人独自想事情,大多数时候是想不通的,特别是刘景浊这种人。

    所谓道心受损,听着好像很玄乎,实际上挺好解释的。

    一个吃斋念佛七十年的老人,老了老了,不得已吃了一顿rou。

    接下来几天,赵炀始终对刘景浊板着脸,一副恨其不争的模样。

    直到大婚那天,他才有了个笑脸。

    赵坎前几天就在说,成婚是最累的事情,都说什么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可真正成亲,还洞什么房?累得回屋倒头就睡了。

    刘景浊这个没成过亲的人,能想到,但不能理解。

    来长风岛好几日了,今日头一次走山门。

    大门口坐着的是余恬的二弟子,叫做向儒,多年前曾被余恬以一座文字大山压在婆娑洲,强行让他读书。后来改名向儒,旨在心向儒学,在青莲洞天教了近十年书,

    观礼之人,多是中土各处宗门,因为余恬在灭洲城那些年,也算交了些朋友。特别是云梦冯家,赶了个大早,天没亮就到了,等了一个时辰多。

    人虽不多,倒是有些熟悉身影。

    金陵书院的讲习,如今国子监的大祭酒、集贤院祭酒,读书人很多。

    除却金陵书院的读书人,剩下的都挨过刘景浊的打。

    二十多年前挨揍的年轻学子,如今已经都留着长胡子,一副老学究模样了。

    刘景浊本以为他们会绕着自己走,没想到长安来的几位忽然都走到刘景浊面前,先后作揖行礼。

    刘景浊只得抱拳回礼,寒暄几句。

    陈文佳问道:「都认识?」

    刘景浊神色古怪,轻声道:「他们年轻时候都祸害过国子监外的柳条儿。」

    陈文佳一下没懂,两下才反应过来,心说你这家伙是真损。

    你折柳条去打人,却说人家祸害柳条。

    刘景浊问了句:「青椋山原本准备的贺礼是什么?」

    陈文佳说道:「早就定制好的一艘核舟,也能跨洲而行。毕竟余岛主送了咱们那么多灵剑。」

    刘景浊取出一枚乾坤玉,轻声道:「我现在穷的叮当响,乾坤玉里就一把仙兵,几十丈自己刻画的符箓,有个仙品,另外就是些杂碎收获,青椋山算青椋山的,我作为他弟弟,算我自己的,一起拿去。」

    陈文佳没好气道:「你这叫穷的叮当响?」

    姜柚插嘴道:「寒藻说师父的战功极多,换成泉儿恐怕得上千的,但师父没有把战功换钱,这些东西也是在战场上所得,没来得及拿去换功楼。」

    妖族近三分之一的登楼是刘景浊斩杀,战功能不多吗,何止上千。

    上礼之后,熟悉的人都聚在不远处,看前面没人了,陈文佳这才上前,说道:「青椋山核舟一艘,我们山主单独有些杂碎物件儿,就知道有仙兵一把,仙符几十张,其余的你们下来自己数吧。」

    向儒一愣,「陈掌律,不必这么……夸张吧?」

    陈文佳笑着看向刘景浊,说道:「我们山主的意思,我没法子。」

    向儒起身冲着刘景浊一作揖,微笑道:「刘先生,我家先生说,你要是这么客气,不让你登山的。」

    刘景浊笑道:「那你告诉他,我是给我大嫂的。」

    小样儿,当年我跟你客气没有?

    这一说话,在场众人都看向了刘景浊,知道的与不知道的,都有些害怕。

    知道的,晓得这是拒妖岛的人皇,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知道的,还是惧怕刘景浊凶名,心想今个得亏没带山门中的年轻女修。

    瞧瞧,带了三个人,全是女子。

    白小豆已经皱起眉头,刘景浊摇头道:「大喜日子,你别瞎胡闹。」

    开山暨成亲,还是双喜临门呢。

    姜柚眯眼看向不远处的云梦冯家老祖,淡淡然一句:「师父,欺负桃子的就是他家人。」

    冯家老祖苦笑不已,估计心里边儿把那不肖子孙杀了的心都有了。

    没想到白小豆说道:「人被五龙卫带走了,小北jiejie也给我出气了,这冯前辈在浮屠洲战功不算少,师父就别再计较了。」

    那位冯家老祖眼中满是感激,心说回程路上,一定特意去一趟青椋山,趁着刘山主回山,好好登门道歉。

    说回来,当年在十万大山,他还见过刘景浊呢。

    结果这位冯家老祖耳中传来声音,「管好后辈,我择日回去冯家做客。」

    冯家老祖顿时心如死灰,听到拒妖岛的小道消息不算少,这位被九洲骂臭了的青椋山主,如今恐怕一只手就能掀翻冯家了。

    可刘景浊再没搭理他,他也只能心中惴惴不安了。

    等了许久,颜敬辞终于下山迎客了。

    若只是长风岛开宗立派或是长风岛主成亲,都不会这么麻烦,俩撞一起也不会。可余恬有个明王身份,景炀皇帝与太上皇都在,难免就变得繁琐了起来。

    迎客、致辞、敬酒,太上皇作为公爹的一大段话,又是封赏之类的,足足大半个时辰。皇帝还是一样,闲扯一大堆,最后封赏,又是大半个时辰,辰时登山,开席已经未时了,炼气士都还好说,一帮凡夫俗子早已饿到前胸贴后背了。

    白小豆嘟囔道:「大伯这比咱们青椋山少了那么多人,还比咱们多耽搁那么多时候。天哪,成亲好可怕!」

    姜柚十分同意,点头不止,心说日后绝不嫁人。

    嫁人了就要生孩子,我都没玩儿够呢,哪里有空照顾孩子嘛?

    这两个丫头一个模样,都觉得结婚生子是人生之中最吓人的事儿。

    刘景浊心说,看人家姬泉,不是乐在其中吗?

    刘景浊名声不咋的,没有说话机会,散席之后就扶着赵炀返回住处。

    折腾一天,老头子也撑不住了。

    不过对别人都有笑脸,对刘景浊就是板着脸了。

    回去之后,赵炀板着脸问道:「老大不找你跟老三喝酒?」

    刘景浊摇头道:「今天什么日子,他喝什么酒?心里没点儿数儿吗?你跟娘成亲的时候蹲在门口喝酒了啊?」看書菈

    哪成想赵炀点头道:「喝了,不光喝了,大喜日子我在门口冻了一晚上。」

    刘景浊撇嘴道:「挨冻活该。」

    赵炀终于是有了个笑脸,笑骂道:「你啊!我话是重了,但你得救荞姑娘出来啊!十年光景你能关上归墟门户,对此就能有信心,怎么就没信心从姬闻鲸手中救回你亲娘呢?」

    刘景浊这次是真的愣住了,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为什么他对于关上归墟门户与阻拦九洲被瓜分都信心十足,却对自己的私事,这么没信心?

    不过只是略微一想,就想通了。

    还是因为肩头那些担子。

    前者是因为肩头担子,故而有信心。后者也是因为肩头担子,所以没信心。

    有些话,刘景浊没法儿说。

    两件事,我已经做完一件了,另外一件做完之前,我很难真正为自己着想的。

    赵炀轻声道:「我觉得你需要好好走一趟江湖,就像前些年那样,行万里路见万种人,但这次不必人人都是我。你太不自在了,因为你把一些事情,分得过于清楚。江河都入海,人间本就是大染缸,无人能独善其身,你要是非把几种颜色分在四

    肢上,那就不是独善其身了。」

    刘景浊笑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话这么多?」

    赵炀也是一笑:「你娘走后,我其实挺喜欢偷偷看话本的,打赏不少,不过权忠嘴严,你们都不知道。有些被人诟病的书,我看着却是极有滋味,看书学的。再说了,我退位之后,你小子看过几次我?」

    刘景浊蹲在赵炀身边,说了句不该说的话。

    「爹,娘不在了,魂魄也不在了,你只要想留下,我们都有办法的。」

    赵炀微微一笑,轻声道:「孩子,我知道你们神通广大,可你们的老爹,真的乏了,我想她了,想了二十几年了。好不容易要寿终正寝了,对我来说是好事儿啊!」

    岁数大了,死就不是个很难说出口的字了。

    天底下每个人,从知道这个字的含义开始,自然是怕的。可等到岁数越来越大,反倒会很从容。

    往洛阳折返的行程并未一直驾驶渡船,大家伙儿会时不时落地走走,美其名曰微服私访。

    有一天路过一处小村庄,老远就听见有人在喊号子,赵坎赶忙命人将马车停去一边。

    不多久,号子声中,一行人路过此地。

    十余壮汉抬着上盖红布的棺材,瞧着极其吃力,后边儿青年人是不是会替换,但有些年轻人想要接手却被骂开了。

    姜柚嘟囔道:「怎么也不歇歇?」

    赵炀笑着说道:「丫头,抬起来,不到地方就不能落地了。」

    白小豆则是问道:「我看方才有年轻人想帮忙,被骂开了,为什么?」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因为那些年轻人尚未成家,不能抬棺的。」

    两个丫头就都好奇了,「是什么习俗吗?」

    刘景浊点了点头,「是习俗,不过我从前听人说过,实际上不是忌讳什么,只是太重了,怕尚未成家的年轻男子累坏。」

    三兄弟有意无意看向赵炀,但后者是一副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神情。

    是从容,甚至有些……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