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迭达部
迭达部是殇山外草原上最彪悍的一个部族，算不上多么最大，也算不上最强。她很穷，也正因为穷，所以喜欢抢！抢别的部落，抢大易的村庄，抢来往的商队。 迭达部活动的范围很大，逐水草而居，它们领地里算的上好一点儿的地方，只有一处南河滩。这个季节牛羊长膘，他们只会在这处的草原活动，寻找合适的牧场。而冬天的时候，他们很可能回去西边儿一点儿的一处山谷躲避北风。 迭达部的头人是一个很雄壮的汉子，一个以劫掠为生的部族，其领导者不得不彪悍。这个头人叫做阿尔斯楞，意思是雄壮的狮子。他也确实像狮子，不但身材粗壮有力，全身肌rou虬结，而且他有一头褐色长发，很长的头发，根根炸起如同钢针一般，覆盖满他的整个后背，就像是给他的后背盖上了一块坚硬厚实，尖刺林立的甲壳一般，凶悍至极。 南河滩迭达部族大帐，今天的气氛不太好，因为栗末王庭的收税令又下来了。倒也不是说这些年王庭催税催的越来越急，只是这日子越来越难过了。南边的大易日益强大，这日子只会越来越不好过。 迭达部也是栗末下属的部族，他们也要给栗末王庭交税，战争的时候也要出兵跟随，这样在迭达部中，就也有栗末王庭下派下来的官员。 阿尔斯楞自然是迭达部身份最高的栗末官员，此外还有税官乃仁台和阿尔斯楞麾下大将莫日根。部落一共五千多人，能战者两千多人，所以其实管事儿的人也并不是太多。除了这三人，就是还有一个阿尔斯楞的meimei娜仁，还有一个族中祭祀苏合。 此时，大帐中除了阿尔斯楞，就是税官乃仁台。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梳着辫子，穿着不算华丽但是很得体的长袍。脑袋后面戴着两个如同牛角一般的装饰品，像是牛角一样弯弯的，但是是朝下弯。税官在部族中其实更多的是负责物资和辎重，计算和缴纳税收只是其中之一的工作。 “部族中还有多少东西？”阿尔斯楞心绪烦躁地对着乃仁台问道。 乃仁台很恭敬的答道：“粮食不足三百担。金银财物，换算成栗末的银锞子，大概一千多两。” “这么少？”阿尔斯楞听完心里也是一紧。 乃仁台叹了口气：“算是多了。比去年好些，我们卖了族中富裕的战马，还算有些进项。实在不行，卖些奴隶吧。” 阿尔斯楞叹了口气：“让莫日根来见我，实在不行，我们去大易那边抢一波。” 乃仁台马上本能的制止到：“我们私自出兵打秋风，太危险了，有的是大易的将军，等着拿我们的人头换他们的军功。” 阿尔斯泰沉着声音说道：“跟着王庭的大队人马去，我们的收获也要分王庭一半。而且动静太大了，大易军队一定严阵以待蜂拥而至，打起来更凶险。还不如我们趁着谁都没注意，捞一波马上走。而且，运气好的话，不用进大易国境，我们碰到几支大易的走私商队，说不定也就够了。” 莫日根是个射手，一个神射手，栗末人善骑射，莫日根是其中佼佼者。一把铁胎硬弓，十八支乌钢黑箭，追风逐日。他的身形偏瘦，个子也算不得高，三十来岁，短发，喜欢穿着露着胳膊的皮衣，臂膀上肌rou分明。 阿尔斯楞的meimei娜仁那就是整个迭达部的话题了，她很漂亮，和漂亮齐名的是风sao，和风sao齐名的是她的强大和歹毒。 苏合则是一个正常到不能正常的普通祭祀，一个栗末老人，一个草原上的普通萨满。 莫日根去阿尔斯楞的大帐中的时候，是和娜仁一起去的。可是他的眼睛从头到尾看都没看娜仁，进了大帐，也就是朝着阿尔斯楞行了一礼，其他人似乎都没看见的样子。 弓手似乎都是这个样子，冷酷、冷静。 莫日根已经来，进行了一礼：“头人，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啊，哥你到底有什么事？要是不急的话，先帮我一个忙呗。”娜仁在一边抢着开口说道。 阿尔斯楞叹息一声，他也拿自己这个meimei没办法：“娜仁，别闹了，我们有正事儿。”随机转头对着莫日根说道：“想想办法，出去干他一票。南边去看看能不能打上一顿草谷。” 莫日根听完，脸色却是有些难看起来：“这些天，我听说，南边的殇山来了几个新的大易将领，很是铁腕，殇山的土匪剿的差不多了。恐怕这个时候去，怕是只会是撞在对方枪口上。” 阿尔斯楞的脸色更加地难看起来：“大易人，这是要对殇山也动手了？” 莫日根摇了摇头：“这个没法儿说，大易人也不会告诉我们。但是不得不防，谁也不知道新来的大易将领到底有什么目的。” 阿尔斯楞听完一个劲儿地直摇头，来回在屋中踱着步子，烦躁不安，忽然一甩手说道：”还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硬着头皮上吧！”说完，他又后悔了，“算了，先给王庭吱个声。大易真要北进，这是整个栗末的事情，说不定，我们还能得到王庭的支持。” 乃仁台忽然带着深深的忧虑开口了：“头人，大易若真的有心北上，我们必须早做打算，不如先下手为强，给大易人来一下狠的。让他们不敢北望。” 莫日根听完，却是有些心惊：“乃仁台大人，我希望您明白，这个时候，大易的将军们正在等着我们主动出击呢，尤其是，只有我们出击的情况下。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是做好敌人来袭的准备，安静固守，加紧训练战士，采买些重要的作战物资。” “怎么了？莫日根大人，你这是怕了？胆子越来越小了！”娜仁忽然开口朝着莫日根嘲讽道，“哥哥要是有采买物资的钱，也不会找你过来想办法出去打草谷啊。” 莫日根没有在意娜仁的话，却是忽然开口说道：“大易现在真有动作，虎视眈眈，我有些话，很多天前就想说了，只是不敢开口。” 阿尔斯楞一摆手：“有什么不敢开口的！说！” 莫日根俯身低头说道：“大易是整个栗末的敌人，我认为我们应该和这一片其他的部族团结起来，大易不是我们单独能抵挡的存在。他们也清楚，为了共同应对强大的敌人，他们一定会支援我们。我们团结一致，也才有可能南下压制那些大易人。” 阿尔斯楞的眼神有些难看：“服软？赭山部一直霸占着我们最好的牧场！我找附近的部族评理，他们却全站在赭山部那边，收了赭山部的好处，心都长偏了！那是我爷爷用命抢回来的牧场，从大易人手上强来的！凭什么给赭山部？” 莫日根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四陆百国风云相争，谁也不会让着谁，之前的北疆草原，草原牧族无论谁做主，自大易北部边境起，一直到北洋之滨，总归都是牧族的草原和林海。 那个时候，无论大易的王朝多么强大，无论被大易的王朝揍成什么样，他们总归有办法躲到更北方的草原，甚至是苔原中，在恶劣的环境中，恢复元气。 这也是为什么大易几千年来，总是无法解决北方边患，也无法彻底占领草原的原因。 可是打西边儿来的艾斯贝尔人，在一千年五百年前左右起开始崛起，一路东进。 艾斯贝尔人用流放者、罪犯、底层的小混混、草原上的边缘族群，这些不值钱的人组成的军团，一路向东，几乎将整个北陆据为己有。 曾经席卷整个草原的栗末牧族，如今只是大易个艾斯贝尔两国间，一个中小国家！而这个贫弱的栗末，还一直不太清醒，这些年一直往圣罗贴靠，成为了圣罗向着大易狂吠的一条恶犬。 这条犬很恶，也很饿。 栗末没有自己的产业链，不像是大易这样的文明，生产出来的物资丰富，产量充足。栗末现在有两个支柱产业：一是开矿，矿产的收入占了栗末王庭岁入的六成；然后是畜牧业，皮毛、rou、奶，这些占栗末王庭岁入的三成。 说白了，栗末只能以低价，卖卖资源，他们没法儿把资源加工成其他东西。他们没法儿把矿产批量地变成钢铁，也没法儿批量的把钢铁变成武器，他们没有大易那种超大型的熔炉，也没有大易那种流水线式的武器锻打工坊。他们只能靠人工，无论是效率还是质量，都远远不如别的强国。 他们最多，也就是把牛羊rou，加工成rou干，把奶加工成奶制品。就这个，他们也不如其他几个畜牧业发达的国家，就连大易都未必胜得过。 穷，落后，就像现在的迭达部一样，他们的生活资料少的吓人，衣物、生活用品、工具、燃料、建筑材料、纸张等等等等，都稀缺。最缺的还是钱，那就只能抢，只能去劫掠商队，只能去打草谷。 “哥哥，要不然，我去栗末那边看看，打听打听情况。运气好，说不定能干掉那几个新来的大易将领。”娜仁在旁边提出了她的意见，她风sao，也擅长勾引之事，更擅长心机。 然而最终，莫日根还是笑着拒绝道：“还是算了，我们现在两眼一抹黑，我看看商道上能不能捉到商队，试试能不能从商队的口中知道一些消息，也好有的放矢。这草原我们说了算，在草原的商道上，劫个商队，比较容易，比较保险。” 娜仁听完却更加不满起来：“你什么时候能胆子大一点，你要是胆子大一点，我早就上你床了！” 这话，乃仁台和阿尔斯楞都听不下去。 莫日根听完，倒是sao的慌，却很是愤怒的说道：“大小姐，你别闹了！我们现在要的是万无一失！我们输不起！输不起！我们只要输一次，那就是死！不是躲进茫茫草原，等待元气恢复，是直接覆灭！” “我们是草原上的雄鹰，可是这草原大漠，已经不剩多少是我们的了。五成归了艾斯贝尔，两成归了大易，剩下三成最贫瘠狭窄的，留给我们苟延残喘。”乃仁台听完莫日根的话，只能发出这样的感叹。 阿尔斯楞沉痛的点了点头：“说道，莫日根，按你说的办，先劫个商队，问问最近的情况。然后根据商队提供的消息，再去殇山探探。然后，然后赌一票打的！我们需要把握，更需要一次背水一战！” 莫日根一抚胸，说道：“明白，头人，我这就去。” 马蹄如电，飞驰在碧绿草原上，战马之上萧雨歇倒拖着大戟，朝着眼前的稻草人飞奔而去，近了稻草人，萧雨歇一抖长戟先是疾刺了过去，将一个稻草人的脑袋挑了下来。紧接着长戟一转，将左侧的一个稻草人挑了下来，然后一个平杆，将面前一个稻草人刺穿，紧随其后，长戟左右连挑，将两侧的好几个稻草人都扫倒。接着战马一转，手中的长戟接连刺出，又是一大片稻草人被接连挑反。 马奔的很快，少有不慎，就有可能有一个稻草人被漏过去。然而，大戟更快，不但快而且灵巧，不但每一击刺出的距离都是最短的，而且每一击都顺着长戟的惯性，将速度提升到了一个更高的层次。那么多稻草人，在这杆长戟之下，没有漏过一个。 一轮刺完，萧雨歇勒住马缰，转身对着功赎营将士大声问道：“看明白了吗？”入了草原已有两天，今日萧雨歇驻扎休息，但是cao练不能停下，他索性亲自给这些将士演练如何马上拼刺。 “耍的漂亮！”黎动在旁边看的兴致勃勃，驱着马在萧雨歇身边转圈，起哄起来。 功赎营直接炸了锅，开始喝起彩来，这些天，这些功赎营战士越发的悍勇，越发的遵守纪律，可是有的时候痞气还是真的痞气。萧雨歇没法儿管，也不想管，这边儿就属黎动最混不吝，他带头没法儿管。反正也无伤大雅。 萧雨歇差点没气死，扬起长戟佯装要打人，嘴里骂着：“我耍你们个头！你们......我让你们好好学着！以后，所有人马上刺枪必须也得这么利索！奔马迅捷，跑起来的时候，长枪刺的太深，会卡在对方体内！你们必须够灵巧，长枪在折断或者卡在敌人体内之前，尽量刺杀更多人！一道长枪真的折了，马上弃枪拔刀。”说完，那本来已经举起来的大戟一转，往自己的肩上一架。 所有人立刻齐声喝道：“是。” 人群中忽然有一个声音问道：“大人，我看栗末人马上作战，全都是用弯刀，似乎在马上，弯刀作战更好用啊，劈砍的时候阻力小，不容易脱手。” 萧雨歇看着一众功赎营战士问道：“拔刀挥砍，你们要记住，栗末人的弯刀，劈砍的时候，挥斩和切割可以同时完成，杀伤效果会被放到最大。而且弯刀重心靠后，更好掌握，马上冲力足，刀太长很容易脱手。总之一句话，马战，刀身带弧度的刀，更好用！” “那为什么我们大易用的都是直刀？”人群中疑惑的声音更重了。 萧雨歇语气暴躁地大喝一声：“因为你们的控马技术比不过那帮栗末蛮子，他们是马背上长大的，同样的条件马上对砍，我们不可能是人家对手！你们控马不如人家，那就只能另想办法，弯刀好用，可是弯刀它短，刀弯过来了，攻击范围大幅度缩减。直刀长，弯刀够不着你的时候，你能够着人家！他刀法再好，刀短一截就是没办法，这叫一寸长，一寸强。” “老大，如果是这样，马上冲力足速度快，两马对冲，栗末人就是死了，尸体的惯性，也足够让弯刀继续按原来的诡计前行一段，落在我们身上。”功赎营中，忽然有人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萧雨歇呵呵一笑：“可这样，我们可以伤而不死，至少能一换一，用弯刀和人对砍，我们只能三换一，甚至五换一。我们敢搏命，敢一人一刀换他们一人一马，他们就会怕。栗末人少，我们就是拿人命堆，也能堆死那帮栗末蛮子。这就是我们的优势！我不希望你们去送死，我给你们最丰厚的赏赐，我就是希望你们刑满之前，就可以攒够下半辈子的钱，一旦刑满就给老子滚，回家去抱老婆去！可是你们记着，上了战场，命就不是自己的，敢拼命的人才能活下来，只会保命的——绝对先死！” “也正是因为这样，从今天开始你们给老子苦练！栗末人在马上没什么特殊技巧，无非熟练尔，你们现在开始练，练的比他们用心，比他们苦。早晚有一天，你们的控马技术会比他们都好！到时候，你们也用弯刀，砍他们一溜人，你们一个也不用死！这是老子最想看到的！到时候，你们都给我拿着足够你们下半辈子的银钱，给老子回家抱老婆去！” 功赎营的将是忽然开始笑了起来：“老大！这个不难，栗末人练的出来，我们那还不容易吗？可难的是找老婆！我们好些兄弟，也想找老婆，没有啊！”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整个大营哄堂大笑起来。 萧雨歇一指那些功赎营的汉子，大骂道：“怂货！找老婆那是靠男人的真本事！没本事怪谁？还有那些敢对女人用强的，没本事赢得女人芳心，就用强？废物！孬种！软蛋！我营里不许出现这样的废物！以后这样的见一个给我打一个！” “这样的我们也看不起。”一个人带头讪笑着说道，然后整个功赎营就开始浪笑起来。 天空中，天罡墨鸢忽然爆发出响亮的叫声。萧雨歇看着天罡墨鸢在天上以特殊的轨迹盘旋，皱起了眉头。 黎动凑到萧雨歇耳边问道：“咋啦？” 萧雨歇看着墨鸢的飞行轨迹说道：“西南二里地，有一队人马再往北边儿走，马上要和我们擦肩而过。” “什么人？”黎动有些好奇起来。 萧雨歇露出了一个为难地表情：“我哪儿知道？问问呗。”说完，朝着众将士命令道，所有人隐蔽。燕七带人跟我摸过去看看，其他人随时准备支援。” 说完，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躲在一道山坡上的巨石后面，萧雨歇探出一个脑袋，看着山下缓缓走来的一支商队。商队大概一百多人，十几辆大车的驮兽都是体型庞大的雷犀，车队中，还跟着几辆大型源能货车。 源能货车确实跟好用，比凶兽好控制，运载力强，也不用精细的伺候凶兽。可是凶兽也有凶兽的好处，比如地形的适应能力更好，而且省源晶，在补给不畅的偏远地带，这些吃草的驮兽，确实能走更远，带更多货物。雷犀这种凶兽，体型巨大和一般的源能货车没什么区别，全身覆盖着带黑底蓝纹的角质皮肤，头上有一根比头还大的巨角，而且，不但皮糙rou厚，而且战斗力及其强大，头上的巨角直接连着头骨，冲锋之力强大到无以复加，配合雷电源能，势如破竹。 必要的时候，这些驮兽也可以化为战力，保护货物的安全。雷兽有的时候还可以提供可观的源能供应，让随行的源能货车，走的更远。 大易境内，道路被朝廷修来修去，平整无比，宽阔笔直。沿路还有源晶补给点，车辆随时补充能源。可是栗末境内没有啊。 栗末饭都快吃不上了，哪里有钱修路啊？源晶平时日常用用都不够，还能供给给源能货车，那是做梦。 这点萧雨歇在原陆的时候都很惊讶，至少原陆很多地方是源晶产区，那玩意儿不缺。源能货车来回通行也没问题，原陆的草原和沙漠地形平坦，有越野能力的源能车都走的过去。 这里不行，栗末的草原到处是山峦、河滩、流沙、沼泽。这里的驮兽大有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