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忠心者
艾德靠在自己的破摩托上，拿出通讯器拨通了电话。 “喂，艾迪，怎么了？”肖博士的声音和往常一样从容不迫。 “没啥大事。听说你和金斯利谈了一单生意，我有必要知道细节吗？” 肖博士沉默了一会。“你从哪打听来的？” “该死的奇普曼·金斯利亲自找上门来跟我说的。我去黑街的时候见到了他弟弟，他以为我在帮你打探消息。” “艾德呀艾德，”肖博士叹了口气，“你怎么会和金斯利搅在一起了呢。不过你说的对，我的确和他们做了笔交易，迫不得已。你能理解我吗，艾迪？” “很显然，不能。这也是为了你的‘大业’吗？” “你说的没错。我本来不想让把你掺和进这件事里来，但事已至此，还藏着掖着就没什么意义了。你要知道，我是把你当朋友才跟你交底。现在是关键时刻，我们必须团结一致，互相帮助，希望你能明白这点。” “别婆婆mama了，肖。有话快说。” “在电话里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这样吧，两天之后，来大厦，我会向你展示一切。我希望我们不会因此丧失对彼此的信任。” “行，两天时间，应该够你好好编一个理由了。”艾德挂断了电话。 摩托车带着艾德在城里飞驰。奥尔加给他的地址位于穹顶的边缘，S17号支撑柱附近。艾德没去过那里，但欧费茵告诉过他，南边是风暴党的地盘。加入风暴党的同样不是什么正常人。他们对于科技产物有着一种极端的狂热，整天叫嚣着要恢复古网络，召回里面的人工智能，然后推翻星光官邸。艾德听过太多这样的空话，他已经不会再关注这些无聊的事情了。 巨大的中央电梯在艾德的视野中逐渐变大，蓝色的能量防护罩像一个泡泡一样，包裹住了电梯附近的区域。这部电梯很少运行，一般只有来自上层的显赫人物能乘坐它。当然，显赫人物也很少下来就对了。它的容量最大，速度最快，如果遇到紧急情况，防暴队也会从这里面涌出来，解决问题，然后撤退。 求学时期，同学曾跟艾德描述过那东西有多么豪华，多么“直入云霄。”不像其他电梯可以由身份卡启动，这部电梯仅受中央电脑的直接控制，它也是唯一一部连接着边缘城每一层的电梯。艾德不喜欢这些直上直下的运输工具，大概是因为他仅有一条关于中央电梯的记忆——两个武装机器人把他押送下来，然后扔进了这个垃圾堆。 摩托车的引擎声带走了艾德的思绪，中央大电梯也识相地快速向后跑开。他不由得考虑起这座城市的未来，这颗星球的未来。他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仿佛一切都如履薄冰，也许有一天，一场大火会烧尽一切。这座城市中的人虽生来便不平等，但大火来临之际，他们能接受平等的死亡。 S17支撑柱，一根巨大的水泥墩子，红色油漆的标记已经难以辨识，五彩斑斓的秽物纷纷在上面安了家。艾德不是什么建筑学家，但他大概能猜到水泥里包裹着的是一根根钢筋，他们一同插进了大地的底层。上面的世界便是被这样的一根根支柱撑起，而人们却早就忘记了它们的名字。 支柱旁，艾德找到了那个暗红色屋顶的小房子。附近的街道十分冷清，这里离工厂区很远，就连空气也变得安静了，四下只能闻到灰尘的气息。周围，一栋栋小矮楼为城市的穷苦人们提供了安身之所，但也仅此而已。漏风的窗户对提高生活质量可没什么帮助。这里靠近穹顶的边缘，霓虹的灯牌与聒噪的小贩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沉默而沉重的空气。街上行人很少，艾德看到了几个坐在路边、身上镶着五颜六色LED灯的风暴党，他们的存在为这这片街区添了一份怪异的生动气息。 暗红色屋顶的房子只有一个入口——一扇锈蚀的褐色铁门。艾德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敲响它，谁知道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默默等候。片刻之后，他发现这种顾虑几乎是荒谬的。死人大概是他能碰上虽差的情况了，但有个好消息，死人不会开门。 咚，咚，咚。艾德把拳头砸在门上。他感受到了破铁门的震动，就像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 门上的监视口滑开了。他看到了一双天蓝色的眼睛。 “你找谁？”是一位女性的声音。 “奥尔加叫我来的。我是不是应该提前打个电话。” “你叫啥？”女性问道。 “艾德，艾德·威尔斯。” 他听到了门上的插销响动的声音。铁门被打开了，里面站着一位女性。她穿着白色背心和黑色工装裤，衣服上沾染了一些油污。她留着一头浅粉色的双马尾，这让她看起来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个色调更鲜艳的美丽世界。 “进来吧，艾德先生，我哥哥现在不在家，但我会通知他快点回来。” 艾德走进了房间。“请问，怎么称呼你？” “叫我斯卡提。” “这是你的真名吗？” 女人看了艾德一眼。“有区别吗？名字本来也只是一个代号罢了，何必在意这些。” “不好意思，有时候我的好奇心确实会显得比较唐突。我道歉。” 斯卡提摆了摆手。“没什么好道歉的，艾德先生，我没觉得受冒犯。我能理解你的好奇心。我哥哥回来之后会找你聊的，现在，请您自便吧。”斯卡提指了指客厅里摆放着的破旧沙发，“我还有工作要做，没什么时间陪你闲聊。希望你不会感到无趣。” 斯卡提微笑了一下，走进了一个房间。“对了，”她探出头来，“请别在房间里抽烟，我受不了那味道，拜托。” 艾德点了点头，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里。他看到茶几上有一本名为“网络”的小书，兴致勃勃的拿了起来。自从下来之后，艾德就怎么看过纸质的读物。这本书算是唤醒了他几分沉睡的记忆。 “网络时代是人类最辉煌的时代，万事万物皆被系于其上，因为网络，各处的人类被联结在一起，共享着知识和资源。因为网络，人类曾一度统领这个星球上的一切。” 有意思。在艾德眼里，这本书一点也不像纪实类的文学，反倒更像是神话传说。 “网络让人类成为了最接近神的存在，把人类拉到了本不应该达到的高度。人类的傲慢自大招来了真神的惩罚，随着网络的无节制的扩张，阴暗的生物开始在网络中成长，它从接近无限的数据中汲取着能量，它存在的意义便是毁灭人类以及其他一切。” 果不其然。艾德没有猜错。这本书和其他神话一样，把辉煌时代的结束归结于某种邪恶的存在，艾德不喜欢这种说法，听起来就像是在推卸责任。虽然这部分历史已经遗失了，但他觉得人类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久，艾德还没有看完一章，奥尔加便回来了。他依旧穿着那件笔挺的黑色外套，依旧一脸严肃。 “艾德先生，让你久等了。希望我meimei没让你觉得不适，她的性格就是那样，不招人喜欢。” 斯卡提靠在房间的门框上，说道：“哥，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艾德先生可不嫌弃我，对吧，艾德？” 艾德笑了笑，“我只能说，斯卡提小姐十分安静，让我享受了一会儿久违的阅读时光。” “你喜欢那本书吗？”斯卡蒂指了指那本《网络》。 “老实说，它作为虚构文学还是值得一看，可惜我还没摸到门道呢。” “哈，看来你也觉得它是在瞎扯淡。你要是对这方面感兴趣，我可以跟你讲点真实的历史。” “行，我很期待。不过既然奥尔加先生回来了，我们还是聊正事吧。” 奥尔加脱下外套，挂在塑料衣架上。“我知道你会答应帮助我的，艾德先生。” “别，”艾德说道，“我可没答应你什么。我只是来了解情况，至于帮不帮你，那就是后话了。” 奥尔加郑重地点了点头。“没问题。在我讲明一切之后，你当然有拒绝的权力。” “行，闲话少说。”艾德看了一眼斯卡提，“你meimei也要参与到我们的小小事业中吗？” “她……”没等奥尔加说完，斯卡提便抢过了话头。“是我自己要掺和进来的。而且没了我，你们什么都办不成。” 艾德耸了耸肩。“我没意见。你要不先讲讲老维娜和她消失的循环抑制器吧，我对这事儿还是挺感兴趣的。” 奥尔加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看来你已经有一些初步的了解了，艾德先生，不得不说你的观察力还真是敏锐。这件事说来也简单，就我所知，维娜小姐和上面做了交易，上面帮她拆除了循环抑制器，还答应给她注射免疫因子。” “听起来像是一桩好事啊，上面就差没许诺她上层人的身份了。”艾德冷笑了一声。“这和你说她被上满控制有关系吗？” 奥尔加叹了口气。“艾德，你是上层人，你了解上面的做法。你觉得他们真会主动提出这么优惠的条件吗？循环抑制器被拆除之后，维娜小姐便没了退路，变成了他们的棋子。” “她要退路做什么？免疫因子能他妈用一辈子，我要是她我就高举双手大喊万岁。”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问题就出在免疫因子上，上面给她注射的那种只能维持两个星期，到日子了就必须重新注射。不仅如此，那东西也让维娜小姐越来越暴躁，越来越不耐烦，我甚至有时候会听到她自言自语。” “好家伙，”艾德笑了，“你是在说一个卖毒品的居然被别人搞上瘾了。我没听说过那种东西，但这像上面会用出的手段。如果你让我来评价，那她完全是罪有应得。” “你怎么想都好，艾德先生，维娜小姐的确在做不光彩的事情，你当然有权利对她感到布满。但我想你一定知道这点——联合委员会在她身上施展的手段绝对不会让她变好。” “联合委员会那帮狗东西，他们从来没把我们当人看。”斯卡提恶狠狠的说道。 “我不想多评价你俩的价值观。不过要是和委员会相比，老维娜确实多了那么几分人性。我还有一点不清楚，委员会控制她是为了什么呢？” “我不清楚，维娜小姐对这件事一直十分保密。我只知道一点，在维娜小姐与上面达成交易之后，手里便多了很多来自上面的货。”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救世军偷的就是那批好货吧。” “没错，艾德先生，但救世军这种小杂碎不是我们的工作重点。” “所以你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 奥尔加十指相合。“我希望你能帮助我解除维娜小姐内心的恶魔。每到‘注射日’的时候，城外便会有一辆浮空车来接她，把她送去荒原里某个实验室。我有理由相信，他们就是在那研究这种改制的免疫因子。我需要你潜入那个地方，然后带走一切能带走的。” 艾德翘起了二郎腿。“我不想打击你，奥尔加，但你在痴人说梦。你让我去，我怎么去？先不提那地方在荒原里，全是该死的辐射，重点是我们既不知道那个实验室的位置，也不知道那里的安保情况。你总不能指望我去跟踪那辆浮空车吧？” “艾德，剩下的事情就让斯卡提为你说明吧。” 艾德看了看奥尔加，又看了看斯卡提。 “来吧，”斯卡提做了个手势，“愣着干嘛，跟我进屋。” “放在以前我肯定很喜欢这种邀请。”艾德自言自语道。 “你说什么？”斯卡提显得有些困惑。 “没事。” 房间里，艾德看到了一部机器。“我虽然不是什么行家，斯卡提小姐，但我看得出你这套电脑设备挺牛逼的。”那是一个巨大的机箱，红红黄黄的各种指示灯正在闪烁。 “古网络时代的产物了，它还能运行本身就是个奇迹。”斯卡提说得云淡风轻，但艾德看到了她扬起的嘴角。 “你从哪搞到它的？” “垃圾佬卖给我的。很明显他们不懂这玩意的真正价值。” “别炫耀了，斯卡提，跟艾德先生讲讲我们的计划。” “哥，你急什么，我马上就要说到了。”斯卡提白了奥尔加一眼。“这次任务的重点就是找到实验室的位置，对吧，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冲进荒野显然没有任何帮助。找到它有两种方法，一是利用星光官邸的卫星来定位，这需要卫星的接入权限，很难搞到，但是有了权限，我可以直接用电脑接到卫星上，用高空摄像头找到那间实验室。” “听起来不太简单。”艾德说，“我不确定除了中央电脑和星光官邸之外，还有谁会有卫星的接入权限。” “我也觉得。第二个方法比较复杂，但难度没那么高。浮空车是无人驾驶的，对吧，所以它的硬盘上一定记录着实验室的位置信息。上层的一切自动化设备都连接到了网络上，我们只要能接入上面的网，就有机会黑入那辆浮空车，然后得到上的资料。” “我猜你已经找到连接上面网络的方法了。”艾德问道。 “没错，我已经研究了好一段时间，一些上面的设备给了我不少帮助，我已经从上面悄无声息的偷了很多数据了。但定位和带宽依旧是一个问题。 “首先，上面的浮空车太多，我很难在网络上精准的找到运送老维娜的那辆车，其次，我用上面废旧设备搭成的网络接口直接连接效率很低，失真度很高，我不确定能否找到精确的地址。” 艾德舔了舔嘴唇，“有解决方法吗？” “还真有。我们在那辆浮空车启动的时候，也就是老维娜的‘注射日’接入网络，我打赌除了那辆车之外，不会再有其他浮空车进入荒原了。这样一来，定位目标的问题就解决了，至于连接效率嘛，这个就需要一点你的小小帮助。” “希望不用我跑到上面去。” “当然不用，傻瓜，”斯卡蒂被逗笑了，“风暴党为了恢复下层的网络，建了一个数据中心，他们可是下了血本，那里的设备功率很大。”斯卡提递给艾德一个黑色的长条状的物件，“你去那里，把这玩意插在他们的服务器上，我们就能用他们的数据中心做网络中继器了。” “这个法子听起来的确比第一个好实现一点。” “那是自然。上层人根本就不会想到我们有可能入侵他们的网络，所以几乎没做什么防御措施，搞清楚网络接口和接入协议之后一切就很简单了。话说回来，艾德，上面会教你们网络相关的知识吗？” “基本不会。我们使用的设备都是预先连接好网络的，没有给我们留什么发挥空间。我妻子对这方面比较了解，而我的工作只是负责执行中央电脑的指令，其他事情一概不管。” “那还要人类警察有什么用？不如把你们全换成由中央电脑控制的机器人算了。” 艾德思索了一下，“一方面，中央电脑没有这么强大，另一方面，养活人类要便宜多了。” “说到底，艾德，”斯卡提抱起了双臂，“中央电脑到底是什么东西？一种人工智能吗？” “我还在警队的时候，他们告诉我中央电脑是网络的中心，所有的信息流的源头。巴德尔系统，人造太阳，中央电梯等等都在它的控制之下。它也负责调度下面工厂的产量，管理能源和资源的分配。听说只有星光官邸能直接控制它，然后利用它来规划人类的未来。就算是联合委员会也只能服从中央电脑的安排。”艾德摆了摆手，“基本上算是无所不能了。” “有意思，我以前觉得上面的生活要多自由有多自由，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机械神在大显神通呢。” “可能只有星光官邸才能享受真正的自由吧。不知道轨道空间站上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至少没有该死的辐射病毒。”斯卡提说，“哎，不聊这些了，让我们回到任务上来吧。解决了位置的问题，剩下的就是交通工具了。艾德，你要是想去那，至少得有一辆扛得住辐射的载具。” “这件事可不怎么好办。”艾德舔了舔嘴唇。 “艾德先生，我也有两个解决方法。”沉默良久的奥尔加终于开口了，“要么去说服好心的野狼帮，让他们借一辆改装车给我们；要么，就去偷一辆金斯利家的走私卡车。无论你选哪个，我都会帮你的。” “这他妈可不好选啊，奥尔加，野狼帮从来都不是以助人为乐出名的，金斯利当然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 “是的，艾德先生，这也是任务的难点之一。你现在要是想拒绝提供帮助也情有可原。无论如何，十二天之后就是维娜小姐的下个注射日，如果要行动的话那就是最好的机会了。” 艾德摸了摸下巴，权衡着其中的利弊。然而，通讯器发出的震动却打断了他的思考，有人正打电话过来。他看了一眼，笑道：“这不，你们的大恩人准备给我委派工作了。 “喂。维娜小姐。”他应道。 “艾德，准备得怎么样了？” “随时都能行动。” “行。今晚七点我的线人会在克里夫大厦附近和你碰头，他会和你说明详细情况。别迟到，也别被盯上了。” “放心，你花钱找的是专业人士。” “祝你成功。”老维娜挂断了电话。 艾德把通讯器装回了口袋。“奥尔加，我答应帮你，但有个小条件。” “是什么？” “你得跟我讲讲老维娜那批拼了命也要找回来的货是什么来头，从什么渠道拿到手的，接头人是谁。” 奥尔加没显露出过多的表情。“我大概猜到了你想知道这个，艾德先生，但我给不了你太多信息。在特定的日子维娜小姐会给我一张身份卡，让我去找一部特定的电梯。刷开电梯门之后，货就在里面。没有接头人，没有联系方式，我只负责把货运回仓库，其他一概不知。其余细节应该维娜小姐亲自敲定的。” “你就这么轻易的告诉我了？不卖个关子什么的？” “没必要。”奥尔加盯着艾德，“我知道的都只是细枝末节。每次交易的时间、使用的身份卡还有电梯通通不一样，就算告诉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说的没错。艾德想。他在心里苦笑了一声。艾德不觉得奥尔加跟他撒了谎，但如此一来，这条线索就算断了。老维娜是个狡猾的女人，她在这件事上这么谨慎一定有她的原因，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除了你之外，组织里还有其他人负责这批货物的运输吗？”艾德不甘心的问了一句。 “就算有，维娜小姐也从未和我提起过。每次来的货量都很少，一个人就可以妥善运输。而且自从盗窃事件发生后，维娜小姐就没有再跟我分配过任务了。”奥尔加说。 “她不信任你了吗？” “我不觉得。更有可能的原因是交易中断了。” “救世军大摇大摆的闯进老维娜存放重要货物的仓库，你不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吗？也许你们的组织里有二五仔。” 奥尔加沉下了脸。“艾德先生，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情。我们组织的问题我们自会解决。” “行吧。我就是随口问问。我要去帮你们老大跑腿了。” “加油，艾德，”斯卡提打了个哈欠，“我也终于有时间离开这个破电脑去睡一会了。” “奥尔加，关于这个小任务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有什么我需要注意的？” “维娜小姐没让我负责这个任务，和你接头的人叫朴贤禾，算是帮派里为数不多能办漂亮事的人了。至于其他细节你还是亲自跟他聊吧。” 艾德活动了一下手指的关节和颈部的肌rou，然后做了一次深呼吸。 “工作时间到。”他说道。 人造太阳不会四处乱动，它像一个烂灯泡一样孤独的发着光。通过楼宇之间的缝隙，艾德能看到黄色的荒原地。它如同一块无限大的地毯，滚动着向前，覆盖了整个大地。它并不友好，但，有总比没有强。他不知道人们什么时候能走出这些细长的尖塔，至少不是现在。现在天气冷了，往外面乱跑人就会冻死。 艾德摸了摸口袋，他提醒自己一定要记得买烟。这条街道上没有圣水教徒的高喊，有的仅仅是四处乱叫的顽皮的风。他的摩托车还在那里，幸好，有那么一刻他害怕风暴党会把自己的车拆了，然后和他们的肢体融为一体。 他骑上摩托车，通讯器再次发出了震动。老维娜还有什么事吗？艾德有些不耐烦。他摸了摸口袋，发出响声的通讯器并不是他自己的那个。 他犹豫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喂。” “你好，艾德。”又是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女声。 “你是谁？你到底想干嘛？” “‘他问，我于何处？我为何名？我答，难言之处，难讲之名’。” 艾德看到过这句话，来自妻子很喜欢的一本书《二进制哲思录》。他越发困惑。 “你什么意思？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一定要小心，艾德，一定要注意，艾德，切记。”声音的语调十分奇怪。艾德刚想追问，电话便被挂断了。 艾德感觉感到有些气恼，这个女人似乎把他当成了恶作剧电话的固定对象。他想开着摩托车碾过那个该死的通讯器，一了百了，但他的好奇心阻止了他。他对这样的自己感到生气，却也很无奈。 不管是谁在跟我玩游戏，我一定要把你找出来，就算是掘地三尺。他暗暗发誓。 他骑着摩托车扬长而去，把人造太阳留在了身后。 艾德逐渐喜欢上了骑着摩托飞驰的感觉，在那上面，他可以抛下现实，让自己变成下层的一个过客——一位“摩托锦标赛”的参赛选手。他想一口气扎进荒原地里，那里没有麻烦的任务，等待他的只有寂静的死亡。 边缘城的南面的荒原完完全全就是废土，除了黄色的土地之外什么也没有，就连野狼帮也不会光顾这里。他们喜欢去上个时代城市的废墟里捡破烂，当然，要是做这种工作，辐射病就是家常便饭。他们用兴奋剂麻痹自己的中枢神经，用冷却服替自己的身体物理降温，然后开着用铅板覆盖的越野车，一头扎进荒原里。他们总能有所收获，他们找到的“古董”也能在黑市里卖出一笔不小的收入。 艾德的手枪就是从他们那买的，野狼帮还白送了他几百发配套弹药，毕竟它们要是离了彼此便一文不值。然而艾德心里清楚，武器是一回事，交通工具就是另一回事了。那些改装车是他们吃饭的家伙，他不知道有哪个好心的拾荒者会愿意出借。至于金斯利，他现在一点也不愿多想。要是有人抢了他们的卡车，他们一定会把那人追杀到天涯海角。 艾德顺着道路向城市的北边行驶。他想象着妓女们被丢进金斯利的卡车后箱，在漆黑的铅板之下等待着另一个城市的工作；他也想到了那些不要命的拾荒者，一边开着改装车，一边高喊着冲进金曼城的废墟。这两种设想似乎都不太雅观，但似乎只要牵扯到穹顶外的世界，一切都显得粗俗而野蛮了。 车轮放肆的扭动让四周的建筑逐渐变得高大，天花板便紧紧地压了下来。一栋栋的高层公寓出现在了触手可及的地方。这个畸形的世界像是一块三明治，下层人则变成了沙丁鱼。他们被困在一起，在屋檐下苟活。 越来越多的人涌入了艾德的眼眶，他们是那么相似，却又那么不同。工厂机器的轰鸣让一切声音都变得不再清晰，只有艾德摩托车的剧烈的喘息声还在他耳边徘徊。风声呼啸而过，他经常去的那家小店就在前面不远处。艾德熄灭了引擎，不再吸入垃圾燃料显然让摩托车舒服了许多，他剧烈的喘息声也停止了。 “五包剑牌卷烟，要贵的那种，别耍滑头，老头子，别用假烟忽悠我。”小店里，艾德对卖货的人说道。塑料柜台后的矮小老头咧开了嘴，露出了一口黑黄的烂牙。 “艾德小子，艾德小子，咱可是诚信经营，什么时候糊弄过你？” “你还好意思说？上次在你这买的烟，一包里面半包都没味道，鬼知道你塞了什么进去。” “哎呀，咱这不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嘛，把那么多有毒的叶子吸进肺里对你没好处。你看看咱，年纪这么大了还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就是因为咱有长寿小技巧。” “得了吧，”艾德一把拿走小老头放在柜台上的香烟，“免疫辐射病毒不过是老天爷赏你的，别在那儿吹牛皮了，还长寿小技巧。我不想扯废话了，直接说重点吧，我想见见野狼帮的老大，你能帮忙牵个线吗？” 老头砸了咂嘴，“可以说能，也可以说不能，就看你有没有诚意了，艾德小子。”他抬了抬眉毛。 “得了吧，你就继续吹，论骗钱和吹牛还是你这个老家伙在行，其他事情倒是一点儿也干不来。我就不该指望你的。”艾德作势要离开。 “就这么跟你说吧，”老头摸着自己花白的胡茬，“野狼帮的二把手每周都要上咱这儿买东西。咱只能透露这么多，其他的你自己考虑。” 艾德掏出了一张钞票，放在柜台上，用一根手指压着。“这么多够你安排一下了吧。” 老头看了眼钞票，又看了看艾德，谄笑让他的皱纹挤在了一起，一嘴烂牙也一齐出来表演了。“咱这儿的座右铭是‘包君满意’。回家好好躺着去吧，然后等咱的消息。” “最好是这样，詹诺夫。”艾德用力握住了老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