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一丝希望
等埃丽莎晚上最后一次查房，去看克里斯的时候，克里斯正躺在床上，身边散发着浓郁得几乎凝实的低气压。 克里斯仰面躺在床上，双手交叠于腹部，面色带着充满绝望的安详，双眼无神，仿佛已经被生活击垮。 埃丽莎觉得，克里斯现在要是闭上眼睛，身体周围再放上一圈花，他就和躺在水晶棺的遗体没什么两样了。 而且还是一具漂亮的遗体。 “咳咳，”埃丽莎觉得自己应该开导他一下，“往好处想想，这张脸……还是有一点好处的。” 克里斯一动不动。 “比如说，可以降低敌人对你的戒心啊。” “……” “比如说，可以扮猪吃老虎啊。” “……” 埃丽莎无奈，只能换一个方向开导：“术士们有一种秘术叫做变形术，别说换张脸了，换个性别都可以，你想开一点嘛。” 克里斯的眼珠终于动了动。 埃丽莎见方法有效，再接再厉：“而且如果你是体士，进化到后期也可以进行身体重组，别说是外貌性别了，基因都可以重组，你努力努力，朝这个方向前进吧，到时候重组一张像古罗马雕像一样充满阳刚之气的脸。” 克里斯一把坐起来，眼里燃烧着熊熊斗志：“没错，我要换脸！” 埃丽莎松了一口气：“没错，就是这样的，继续努力。” 克里斯转头盯着埃丽莎：“觉醒仪式能不能提前，我明天就能开始，不！我现在就能开始，我什么都能撑住，不要担心我的身体，我的身体特别棒，尽管来吧！” 埃丽莎连忙安抚：“每一个醒来的幸存者都需要三天的时间，深渊之力才能彻底消散，所以你一定得等三天的时间才行，只有深渊之力完全消散了，才能进行觉醒仪式。” 克里斯被迫冷静下来。 埃丽莎退出病房后，叹了一口气，换脸哪有这么简单，变形术是极其稀有的高级术法能力，而身体重组……至今人类能够达到这个境界的体士寥寥无几。 不过，也算是给了克里斯一个希望吧。 希望等克里斯开始进化，得知这两件事的难度之后不要怪我给他画的饼太大。 病房里，克里斯还不知道埃丽莎正在对给他画的这个饼太大而心怀愧疚。但是不管这个饼能不能实现，它香啊，对克里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克里斯确实不知道换脸在这个世界里的难度，但是！ 他前世掌握了诸多魔法啊，其中有一个就叫变形魔法…… 想到这，克里斯赶紧沉下心思，感应着自己那微弱的一丝精神力。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克里斯发现自己那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好像……变多了一丝丝？ 克里斯大感惊喜，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这总归是一件好事，虽然现在他应该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没有进化之力的普通人，还不能名正言顺地使用精神力，但是等觉醒仪式之后，克里斯就可以正大光明地使用自己的力量了。 到时候，换脸，换rou体不是轻轻松松嘛。 而且，只有精神力在，哪怕只有一丝丝，克里斯就能保证自己半神级的精神力足以同化这个世界里的进化因子，更进一步壮大自己的精神力，这也就意味着，他前世的各种各样的魔法依然可以在这个世界使用，说不定……还能继续孕育出自己的神之法则，在这个世界成神！ 在前世，所以的神之法则都是通过与之对应的神明本源孕育而出的，但是克里斯的老师，梅林阁下不同，魔法与智慧之神梅林是人间对智慧的信仰而诞生的神，祂的法则来自于人间的信仰。 人间的信仰越多，梅林的法则就越强，反之，如果人间没有了对智慧的信仰，梅林也会陨落。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梅林常年游走在各地，寻找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后来，梅林逐渐将自己的法则与自己的灵魂所绑定，即便日后没有了人间的信仰，梅林的法则和实力也不会受到影响。 克里斯作为梅林的弟子，自然也十分信奉梅林的做法，于是他将自己的精神力，神力和后来孕育出来的一点点神明法则与自己的灵魂绑定，只要灵魂不灭，神力永存。 现在看来，他应该已经被奥丁撕裂了灵魂，陨落了，但是他万能的老师，梅林阁下保住了他最后一丝灵魂，并让他的灵魂成功穿过时空裂缝，来到了异界重生。 于是，这一丝灵魂也带着仅有的一丝精神力，被他发现，给了他最大的希望。 克里斯左手伏胸，由衷的感激：“赞美魔法之神。” 克里斯自小被梅林抚养长大，梅林尽心地教养他，祂一身的魔法与预言之术对他倾囊相授，他死后，祂还费尽心力地保住他的灵魂，让他在异界重生。 克里斯从来都将梅林看作是老师与父亲。 至于为什么要让他在异界重生？ 克里斯也不知道，但是，他记得梅林总是忧心于神战的未来，祂曾经说，祂与未来女神联手预言未来，却看不见未来的样子，只能看见无尽的战争和血腥的杀戮。 祂担心，神战会让诸神走向诸神黄昏。 如果所有的神都不能幸免于难，那祂至少希望，克里斯能够活下去。 即便代价是他们永远不能再相见。 克里斯眼眶有些湿润，也不知道老师为了救他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他不能辜负老师，他要带着老师的期望活下去，好好活下去，早日成神，寻找到回去的方法。 想到这，克里斯赶紧躺好，闭上眼感知自己的精神力。 那一缕精神力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在克里斯一片黑暗的精神域里仿若一点星星之火，微弱，但带着不绝的希望。 克里斯相信，总有一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片死寂的精神域会如他前世一般，燃烧着可以灭神的浩荡神火。 在前世，克里斯之所以名声大噪，就是因为他曾以半神之力，斩杀神灵。 魔法与智慧之神梅林同样是预言术的鼻祖，因为曾经出手帮助过黑夜女神倪克斯，而被奥丁一系出手针对，在前往未来女神所在地时，奥丁派了两位主神三位次神前来截杀，被梅林预知到后提前布下天罗地网。 而在这一战中，梅林的弟子，半神克里斯·艾伯利，以自身孕育出的神明法则的雏形，斩杀次神摩迪，一战成名。 只有法则才能对抗法则。 只有法则才能戮神。 一丝神明法则的雏形，都可以斩杀一尊次神，可想而知这道法则一旦成型该有多强。 自此，他也被誉为神明之下第一人，虽为半神，却有次神战力，亦有斩神之能。 从此，克里斯·艾伯利也成为了奥丁一系的眼中钉rou中刺，终于，在最后一次的神战中，克里斯·艾伯利被奥丁偷袭，陨落。 但其实，克里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法则到底是个什么法则。世界上的所有法则都已经被所有神灵掌握，想要成神，必须先掌握一段法则，也就是说，必须一位神灵陨落，才能诞生一位新神。 也或者说，某些极为强大的主神们，可以从自己的法则里分出一部分给予一位非神，得到法则的非神就可以成为新神。 但是一般没有哪位神会这么做，法则不是精神力和神力，一旦分离出去，便不能再恢复，实力也会永久性下滑，对自己的神格也有一部分损害。 法则的力量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关系，就像并不是两个次神加起来就能战胜一位主神一样，法则有强有弱，越是强大的法则越能造就强大的神灵。 当然，还有一些法则很强大，但是并不侧重于战斗，所以拥有这些法则的部分神并不擅长战斗，比如时间法则，音乐与诗歌法则，拥有这些法则的神都是主神，但是战力可能还没有部分法则侧重战斗的次神高。 梅林从来没有分出任何法则给他，祂总是对克里斯说：“你会孕育出属于自己的法则，我相信，那一定是无比强大的法则。” 克里斯第一次知道自己已经拥有了神灵法则的雏形就是在那一次截杀，那时他已经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精神力枯竭，所有预先布下的魔法阵都被摩迪摧毁，但是他不能退，他身后就是梅林，梅林拦住四位神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不能放摩迪过去。 身后有神大喊着：“梅林，拥抱死亡吧！” 他的耳畔不断传来魔法阵破碎的声音。 摩迪轻蔑地说：“让开，蝼蚁。” 克里斯额上的血流进了他的眼睛里，他看到的世界是一片猩红，就像梅林曾经所描述过的，祂看到的未来，是诸神黄昏的未来，血流成河，诸神陨落。 如果他撑不住，眼下，就是他和梅林的黄昏！ 摩迪抬起手，想给这个敢阻拦自己的不知死活的蝼蚁最后一击。 克里斯用召唤术唤出一把破碎的小刀，刀柄雕刻着精细的花纹，嵌满了华美的宝石，刀刃却断裂残缺，仿佛已经被岁月侵蚀万年，光华不再。 这刀是很久很久之前，梅林交给他的一把破碎的神器，祂在其中注入了一丝时间法则，与神器中原有的一丝法则融合，铸就了现在的新神器——“陨晨”。 它的法则是——“献祭”！ 献祭使用者的生命力，在短时间内爆发出使用者最大的潜力。 克里斯把断裂的刀刃刺进心脏。 那一瞬间，克里斯只感觉一切都慢了下来，时间与空间在他身旁停下脚步，耳畔的喧嚣被无限拉长，眼前猩红的身影逐渐模糊，消耗一空的精神力加倍涌入他的精神域，差点撑破他的精神域，让他头昏脑涨。 为了发泄出这些多余的力量，克里斯下意识地把精神力释放了出来。 克里斯无意识地抬起手，指向前方。 目标：摩迪！ 等时间与空间继续迈着脚步向前奔流，他刚刚充满了力量的身体再次虚弱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加虚弱，精神域保留了之前仿佛快被撑破的饱胀感，却没有了一丝精神力。 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晰，克里斯只听见梅林在喊他：“克里斯！” 克里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睁开了眼睛，还是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闭上眼，他只觉得眼前再次明亮起来，猩红的世界恢复正常，他依然站在云端，眼前却没有了摩迪的身影。 克里斯回过头，梅林身后站着一群刚刚赶来的神，倪克斯站在最前方，那位高贵的黑夜女神用从来没有过的复杂眼神看着他，而祂身后的众神则面色惊疑不定。 梅林身上带伤，魔法师长袍破损，克里斯从来没有见过祂这么狼狈的样子，但是祂依然用深邃而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他。 克里斯如释重负，对祂笑了笑。 祂微笑张口。 克里斯听见祂说：“你做的很好，克里斯。” 无边的虚弱与困意涌来，将克里斯淹没，克里斯彻底失去意识，一头从云端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