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往事
死守的泪水终究还是决了堤，在光滑的脸上划过痕迹，落在地上，安静，悲切。 “先，埋了吧……”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湘灵的父母，也是银月仙的故友。曾经的友人，如今阴阳两隔，又何尝不让人泪目。 “抱歉，有些失态了……”银月仙拭去脸上的泪水，依旧是静静的跪着。 十四年了，终究还是这个结果。 十四年前，鳞波湖外 “快！前面有人！” 一男一女在林子里飞奔，男子手拿一柄长剑，剑身银光闪烁。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孩子，还是婴儿。 都是一袭白衣，在绿色的世界里格外显眼。男子左手牵着妻子，雪白的披风飘在身后，撒开腿，在竹林间狂奔。 不过是纳灵境，天赋也不算卓越，他的速度也快不到哪去。 身后十几丈处，几道漆黑如墨的影子尾随而来。只是眨眼间，各色的灵力便向他们招呼去。 艰难的闪身躲过，男子还是被伤到了左肩。鲜血染红了白袍，留下火红的印记。 原本白色的袍子上，已经有很多血迹了。他还是硬撑着，刻意忽略了嘴角的血。 “快！快跑！” “跑？”一道墨绿色的灵力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向男子抓去。被抓住左腿的瞬间，他一咬牙，猛地转身，右手一剑劈下，从粘合处将灵力斩断。 黑衣人在他背后静静地站着，似乎是一动不动，但几次光影变幻，就到了他身前。 “跑！跑啊！” 男子呼喊着，向着自己妻子的方向。妻子回头望了几眼，终究还是扭过头去。 飞奔的背影，留下三两晶莹的泪。 “哼！”黑衣人手一挥，一柄墨绿色的长刀狠狠地劈下，直接将剑斩断。碎片四散而飞，在男子脸上留下一道殷红。可他也利用爆炸的冲击力，将身体推出几丈远。 “垂死挣扎！” 又是一刀斩下，男子微微闭上了双眼。 “快跑吧……” 像是说给自己听，声音轻到连风声都可以轻易盖过。 “当——” 他匪夷所思的睁开眼，一袭粉银色的长裙屹立在身前，无风自动。银光闪闪的三叉戟稳稳架住长刀，银发飘在身后。 “鳞波湖地界，休得无礼！” “你，你，是银月仙！” 噗嗤—— 三叉戟贯穿腹部，鲜血直溢。血腥味蔓延，似乎在眼前的，就是来自地狱的杀神。 “撤！快撤！” 黑衣人四散逃了，只留下男子倒在地上，呆呆的望着眼前纤细又无比高大的身影。 “多谢，仙长，出手，相助……”他像是说话都不利索了，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 三天后 “这几日多谢银月仙冕下照顾，在下就告辞了。”朱红的大门前，男子与妻子静静地站着，拱手。 “好。那湘灵，我就收下了。以后，你们也可以常来看望。”银月仙抱着小婴儿，静静地笑了。 “大恩大德永世难忘！”两人远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树林深处。 她低下头，伸出手指逗逗小湘灵。她正笑着，全然不觉父母已经远去，只知道身边这个香香的jiejie。 “小湘灵，我收你做徒弟好不好呀？” “嘻嘻嘻嘻。”她笑了，引得银月仙也笑了。 深夜，湘灵渐渐醒过来了。 刚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宏怿，静静地坐在床边，低着头。 她微微张开嘴巴，嘴里涩涩的。 爸爸，mama？ 轻轻闭上眼，眼角又一次噙满泪水。 “湘灵？你醒了？”宏怿顶着红肿的眼睛，挠挠脸，抬手拿出几张手帕。 “想哭就哭吧，没事。” “哇——”她又一次掩面而泣，翻身起来，一把抱住宏怿，似乎一撒手，连他也会失去。 宏怿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任由她在耳边嚎啕大哭。 “你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人，虽然我认识他们不久。我能明白，你现在有多痛苦，我也曾经历过。 “我父亲死的那天，我就坐在他床前，静静听他一声声咳嗽，静静听他的呼吸声越来越微弱。我什么都做不了，医生也没有什么用，只是普通的痨疾，就轻松夺走村里三分之一人的生命。那一天，我第一次感觉到，人的一生，可以很短暂；人的生命，可以很脆弱，脆弱到只要一点点小小的病菌，或以一个小小的意外，就可以夺走……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和mama在吃饭，天使帝国的人攻过来了。窗外传出喊声，mama出去看。她让我藏在一口柳藤巷子里，后来，我就在也找不到她了。我永远也忘不了，那无穷无尽的夜晚，箱子外的叫喊声，嘶吼声，还有刀刃穿透身体的声音。那一夜，我似乎把这辈子所有的泪水都哭干了…… “我无法明白，为什么那些天使帝国的士兵为什么要攻打我们。mama这辈子，都没做过什么坏事。我们那个村子的人，都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可他们就是死了，死在素不相识的天使帝国士兵的剑下。我不恨那些士兵，他们只不过是奉命行事，如果不这样做，他们也会死。我恨的是那些草菅人命的掌权者，生命在他们眼中，不过是权力赌局上的筹码，是血色棋盘上的牺牲品…… “后来我遇到了断魂大师，遇到了师父。我决定要改变着一切，让那些本不该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去的人，逃脱这样的命运。我刻苦修炼，希望最后，能够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他们本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要被人屠戮？” 他静静地诉说着，脸上没有半点涟漪，似乎在诉说着一个别人的故事，右手还是轻轻地拍着湘灵的背。但左手却攥紧了，四个指甲在掌心刻出深深的血痕。 她的哭声轻了，转为轻轻地抽噎。肩膀耸动，头发凌乱，双眼红肿。 “如果你想为他们报仇，就要好好修炼，好吗？” “好……”她颤抖地说着，抬手拭去泪痕，一把抓过手帕，用力的擦着脸。“好，好……” 银月仙站在门口，倚着门框。两眼中，淡淡的泪痕却还未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