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浦洛
老浦洛还是有地位的，至少在下等居民里。 老浦洛年轻时就是乌泽里斯有名的拾荒者，这么多年以来，他自己都已经记不清靠着出色的眼光以及“技艺”为族人支付过多少税费了。如果捡破烂也是一门技艺学问的话。 ... 恕瑞玛的最后一位皇帝陛下废除了奴隶制，但是这位皇帝陛下还没来得及赐予被解放的奴隶们相应的财富、土地以及权力就匆匆驾崩了。 虽然脱离了奴籍，可那些人还是穷人。皇帝陛下驾崩之后，无论是天神还是后来的暗裔，法师或是贵族，在他们眼里，没有财富和土地的穷人，永远都只能是他们的附庸，甚至都不配拥有姓氏。 就像如今的教派长老和贵族老爷们说的，穷人们想生存在可以躲避风沙和沙漠强盗的城市里，免不了要交个住房税，做个生意的话就得交行商税，生个孩子的话交个人头税.....你要说你不交？想进城的人多的是，不缺你一个。 要是有人敢闹事，你没看见贵族老爷们信仰圣阳都还要掏钱供奉嘛，你要托人办个事情还得送个礼呢，你说你既不掏钱也不信仰？烈阳教派的拉霍拉克护卫可不是吃素的，揍你一顿，钱该掏你照样得掏。 皇帝陛下驾崩了，天神暗裔都打没了，现在的恕瑞玛谁说了算？当然是各个城邦的教派长老和贵族老爷们说了算啊。 他们有权有势有地位，由不得你不听，把你赶出城市，沙暴和沙漠盗匪可比这更狠！ ... 当吴名伤势养了差不多两个月，终于可以下地走动的时候，老浦洛证明了他的面子还是好用的。 比如别人花钱当侍卫要贿赂10个银币，老浦洛花了15个。你要问为什么，因为别人花了钱得排队，老浦洛不用排队啊。 于是吴名走马上任，在老浦洛再三保证不会闹出上次的事并且额外支付了一笔保证金之后，侍卫长看在老浦洛的保证...金的面子上，安排吴名去守卫城门。 ... 这两个月以来，吴名也总算是搞清楚了现在的处境。 他现在生活的地方是在恕瑞玛北方的乌泽里斯城，城池掌握着临海的一个港口。 正是因为这个港口，每年往来的商船极多，造就了乌泽里斯的富饶，所以这里也是烈阳教派极为重视的地方。 顺理成章地，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威地位以及教派利益，教派的驻守长老们过不了多久就会因为一些理由而处理一些人。只有这样，这些“贱民”们才会安分守己，乖乖的为老爷们劳作。只有这样，自己的信仰才能深入人心。 在乌泽里斯，你每天听到最多的永远是“圣阳在上”、“圣阳护佑着你”这种毫无意义的话。 因为很清楚这些事情，吴名对此嗤之以鼻，他每次听到这些话，总想回一句“是的，圣阳也在忽悠着你”。 在乌泽里斯这个地方，永远只有一个信仰，那就是烈阳教派的声音，他们会清理一切不信仰“圣阳”的“异教徒”。 如果有人非要不信的话，那么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来自巨神峰拉阔尔人的拉霍拉克护卫——烈阳教派的护教使者，他们代表了神的怒火。 吴名不是乌铭炙，没有那么天真。换句话说，他不是个愣头青，他有自知之明，所以能怎么办呢，无能狂怒？走一步看一步吧，毕竟温馨的生活来之不易啊。 ... 两个月下来，老浦洛的苦口婆心的唠叨以及尽心尽力的照顾，让两辈子加起来四十四岁的吴名头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吴名想过等伤势好转之后找个机会便开始自己的游历。毕竟上辈子就是沉浸在996的生活里面无法自拔，好不容易到了这个世界，再加上符文之力对实力的提升，不去浪迹天涯都感觉对不住自己重活一世。 可当两个月过去之后，吴名发现自己除了吃的越来越多，一顿吃的食物比别人一天吃的还多，并且实力的提升还微乎其微时，他便放弃了游历的打算。 第一是怕实力不足出门被单杀，沙漠强盗可不跟你开玩笑。好歹上辈子也是青铜段位的上单之光，总不能丢了我们王者青铜的面子啊。 第二就是手头无钱怕活活饿死在外边...... 所以我还是安心发育吧，当然，这绝对不是因为沉浸在老浦洛的“关怀”下无法自拔。 ... 吴名至今还没有弄清楚这个符文应该怎么使用，倒是把“被动技能”摸清楚了，增加饭量，通过吃来慢慢的提升自己的身体素质，包括力量，速度，耐力，灵敏，柔韧等。 再有就是变白了许多。身体原主人今年应该差不多十八岁，本来因为恕瑞玛人的棕色皮肤，吴名还是有些抗拒的，虽然抗拒无用。但那个符文好像听到了他的心声，不但肤色在慢慢变白了，而且还越来越帅，越看越爱啊！ 自我感觉良好啊。吴名这样想着，总之这段时光确实还算是很无忧无虑，也“很温情”吧，吴名总能感觉到老浦洛这个“父亲”无微不至的关怀。 ... 看守城门的工作是枯燥的，日复一日的早出晚归像极了上辈子的996，除了偶尔能收到一些走私商人和着急进城的人塞过来的外快，这样的生活简直让人索然无味。 “话说这个世界也搞996就过分了吧，好无奈啊。” 认清现实的吴名已经摆烂了，就这样混着吧，╮(╯▽╰)╭。就等着给老浦洛养老送终喽，毕竟都是人生头一次嘛，想想就兴奋。“我可真是个大孝子啊，所以老浦洛你什么时候嗝屁呢？” “老浦洛，我下班回来了。” 有时候老浦洛不是很了解吴名的一些词，比如吴名会问他什么“嗝屁”啊，或者经常抱怨什么996，以及一些老6啊，卧槽、夭寿了之类的词。 但是大概意思老浦洛认为自己已经理解了，毕竟作为家长，不懂装懂也属于知道被动技能了吧。 “饿了吧，饭菜还得一会儿，先来点橘子开开胃。” “橘子！哪儿来的啊，我还没吃过这里的橘子呢，有什么神奇的地方么？”吴名莫名的想起了雷震子的杏子，一脸期待的样子。 “不就是橘子嘛，有啥神奇的，我都吃腻了，要不是之前你说想吃甜的什么的我都不会买。这些橘子我看着应该还不错，你先尝尝看甜不甜，你以前都不太喜欢吃水果来着。” 就像族人们说的，你永远可以相信老浦洛，因为他永远知道你需要什么帮助。别说还真的像个暖...老头儿！ 吴名真正的接受老浦洛是在某天他随口说他不喜欢烈阳教派的作为之后，老浦洛就再也没提过与之有关的事。他甚至连他的口头禅“圣阳在上”改掉了，最起码吴名自认为自己就改不掉“卧槽”。 “谁说不喜欢吃橘子，哧溜，嗯，确实挺甜。橘子可是个好东西啊，又能补充维生素，还听说能降低胆固醇，治疗败血症...” 吴名说了一大串，后面的老浦洛是基本没听懂，可是作为老父亲，谁不希望孩子懂得比自己还多呢，老浦洛默默的看着边吃边说停不下来的吴文，脸上露出了笑容（被动：不懂装懂）。 “卧槽，我说老浦洛，你一个糟老头子坏...呸，姨母笑是弄啥咧” “什么姨母？你好像也没有什么姨母来着。”老浦洛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转而又好像明白了什么，笑而不语。 “饭菜好了，赶紧来，今天菜做的多，多吃点rou。还有这个葡萄酒，这可是祖安那边的商船带来的好东西，别看这一小瓶，贵着呢，你尝尝看。” 接过老浦洛递过来的酒瓶，大概也就一瓶矿泉水那个量，“老浦洛你不整一杯？这可是好东西啊，我闻着酒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臭小子，我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啊，一瓶葡萄酒而已，比这好的我都喝过，你自个儿留着喝吧。” 吴名心说我会信了你的鬼，平时哪里见你喝过这些？硬是不顾老浦洛劝阻，找来碗一人一碗正好，“干杯，开吃！不过话说回来，老浦洛，今天怎么舍得吃这么丰盛啊，你发财了？”吴名很疑惑。 “噢，你说这个啊，这不是在你枕头下看到了嘛。上月月底还问你发工钱了没，估计你领完忘了交给我，今天想着给你改善伙食就拿来用了。”老浦洛一幅老神在在的样子。 “夭寿了夭寿了，那可是我攒下来以后给你养老送......”吴名意识到不对，赶紧止住话头。 老浦洛表示一脸疑问？？？ 吴名连忙转移话题：“所以老头儿，你就是因为我最近开始吃的太多才送我去上班的吧？你是不是养不起我了啊？” “哈哈哈，小兔崽子，这你还真说错了，我是因为你光吃不做还吃得多才送你去上班，没听老话说的好，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么。” 这可真是虾仁猪心了。吴名支支吾吾的辩解：“那不是在养伤嘛...” “兔崽子，底气不足了啊，要不你大声点？我听不清。不过吃的多长得壮，身体挺好的，就是白了点，不像我。” 一顿晚饭愉快的吃完了，嗯，除了吴名，别人吃的都很愉快。 ... “你收拾一下，我出去有点事儿。” 老浦洛哼着恕瑞玛特色小区，晃晃悠悠的出门去了。“嗯哼哼，嗯哼哼，嗯哼嗯哼嗯哼哼...” 吴名感觉老浦洛不太对劲儿，可能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准备跟上去看看，因为他听出来老浦洛哼着好几个地方跑调了。 虽然吴名的实力还是上涨的很慢，也就比正常人强一些，但跟踪个糟老头子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他歪着头摸着下巴这样想到。 老浦洛走过几个巷子，停在了村东头的寡妇家门口... 他左右四顾，虽然这个时候正是晚上8点左右，但附近因为地处外城边缘，来往的人并不是很多。 老浦洛先是趴在小院门口瞄了几眼，见堂屋灯亮着，门没关，于是咳嗽了几声，然后再敲了几下门，才推开院门进去。进去之后又扭头探出来，等他确认附近没人看到后才轻掩院门，走入堂屋。 “卧槽，糟老头子你绝对有问题，而且问题不小！跟做贼一样！！”躲在拐角的吴名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 “来了啊。”兰瑞婶婶的声音传来。“怎么这个点儿才来？” “额，这不是有事耽搁了嘛，跟臭小子吃饭来着。” “自己找个地儿坐。我衣服早就准备好了，就是不见你过来取，怎么，还怕个什么？” “这不就过来了嘛。” “等我手头忙完再给你。” “嗯，好，好，你先忙你的，我也不着急这一会儿。” 默默趴在窗台下的吴名在犹豫接下来还要不要偷听。毕竟偷听“老爹”墙根的儿子好像有点奇怪？他歪了歪脑袋想到。 而且为什么我这便宜老爹这么被动啊，一幅被人家牵着鼻子走的样子？不会是个老直男吧！ 虽然人们总会喊老浦洛，但是其实老浦洛还没那么老，今年也才四十五六，只是长得着急了些，加上胡子白了些，腰背弯了些...看着确实像个糟老头子。 不过听说私生活不检点才会老的快？不不不，我一定是想歪了，听说兰瑞婶婶是丧夫好多年了，总不至于这些年...吴名不敢再胡思乱想。 “我宁愿相信老头子是因为吃苦太多才老的快，绝不是别的什么。所以我趴窗户偷听只是为了给老头子正名，绝不是因为别的，嗯，没错！” ... “你说你十几年了，老都老了，就为了守着这小子，值得么？”兰瑞婶婶的声音传来。 “这不是还有你嘛，来帮我捏一捏？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得劲儿。” “你这时候倒是想起我来了，年轻那会儿怎么....算了，懒得说你了。” “这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会儿哪儿像现在啊。族老让我帮着族里点，族里人也都指望着咱，既然有那能力，多少得互相帮衬着点呗。” “帮帮帮，帮了半辈子，那天臭小子出事了，怎么都没见个人站出来帮一帮你？” “各有各的难处嘛，好不容易都进了城。你也知道，隔一阵子老爷们就得弄几出乱子来。这臭小子又总喜欢瞎胡来，什么话都乱说，要不是那天我出城了，哪里会闹成那样....唉，还得怪我，就是亏了臭小子糟罪。” “不怪你怪谁，十七八岁，啥都不懂，啥话都敢说，天不怕地不怕的，你不好好看着，不正好落在人家手里。” “杀鸡给猴看，几十年都过来了，贵族们不就这点招数么？还好那小子命硬，沙暴都收不走，我早说过...” “你别胡扯，我问你，你那天除了弄药汤还弄了啥？” “还弄啥嘛，臭小子命硬的狠咧。” “你就嘴硬吧，我听说，这小子要有个好歹，你就要找人拼命？” “哎，这话可别说，那有那事儿。” “还好臭小子挺过来了，也叫人心疼哩。族老都说你家要出事儿大伙儿就拼了，这么多年多少人受过你恩惠，反正你要是出事儿，我看族人们也坐不住。” ... 吴名想起了不知谁说过的一句话：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眼神有点飘忽，无名叹了口气，ε=(ο｀*)))唉，说什么人情冷暖，老浦洛这辈子也是值得的，最起码我来了，阴差阳错也罢，总之现在一切还好吧。 “瞎说，我自家的事儿，哪能拖累大家，我明天找族老说说去，可不能这样。那小子命硬着哩，就是不安分，我有空说道说道。”老普洛眼睛一瞪，有点坐不住了。 “得了得了，还有哪儿不舒服的，我再给你按按。” “舒服了舒服了，得劲着呢。” “呐，这阵子都不见人影，不知道你怕个啥，我这好歹有口热汤喝。” “还是你弄得香，我就做不来，臭小子也就是现在饭量大不挑食了，不然....” “别贫了，弄好也不见你人影，这阵子都躲着我，咋，嫌弃了？” “那不是等那阵子风头过去嘛，再说老是过来，传出去别人说闲话嘛。” “老都老了还在乎这个？说的好像别人不知道似的，做个衣服还要托人带信，怕拖累我啊？我要不喊你你还真就不来了？” “哪儿能呢，哪儿能呢，你不知道臭小子最近接触的人多了，搞了好些个我听都没听过的词儿，也就是我脸皮子厚...” “净往别的地方扯，懒得理你。呐，衣服给你，拿着赶紧走，你这脑壳就是死脑筋，不开窍，跟你说话说的我头都疼。” “嘿嘿，臭小子过几天就满十八了，我又弄不来针线活，还是得靠你。你知道臭小子今天跟我说啥，说是什么姨母啥的。” “你又瞎扯啥呢，老都老了，想什么呢。” “你听我跟你说嘛，我思量着他也没有个姨母啥的，我想着姨母姨母可不就是你了么，臭小子看来知道咱两个了，是同意了，臭小子懂事了。” “你说个屁话，几十岁的人了，前些年不见你提，现在啊，早就晚了。没脸没皮的，赶紧走赶紧走，那臭小子多少年连个爹都不叫了，能懂事？” 老浦洛被兰瑞推着出了堂屋。“嘿嘿，这小子随我，犟的很，一根筋，就嘴上不认，心里清楚着呢。” “好好好，你说都得对，赶紧走吧，注意脚下，都快看不着路了。回去试试衣服，要不合适再拿来我改。” “不过臭小子越长越白了，不像个沙漠里的崽儿，没我年轻时壮实，哈哈。走了走了，你也早点歇着。”老浦洛捏着他那大胡子，衣服夹在腋下，笑着出了门，摆了摆手，慢悠悠的往回走。 不再理老浦洛，兰瑞婶婶关起院门。借着微弱的星光，看着老浦洛一步一步走出巷子，一时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她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进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