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婚事
夏家嫡女,夏梓汐,婚事一波三折,当初被秦家公子相负,婚礼上的一场闹剧世人皆知,正当众人都等着看这位“老姑娘”的笑话时,峰回路转,皇室竟然亲自提亲求娶夏氏女。 茶楼 “你说说这夏家千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儿啊,玉王和州王长子一起求娶,这得是多大的荣耀啊,这夏家真是厉害。” “你知道什么啊。那夏家小姐长得不太好,性子更是放荡,可人家的亲爹爹是一品将军,人家的母族是三朝元老的薛家,那些人哪里是想求娶她,明明是想娶她背后的势力。” “不管娶什么,如今这两个男人可是咱们天盛朝除了圣上地位最高的男人,无论她嫁给哪个,那还不是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不尽的啊,都说这各人有各人的命,我家那个傻姑娘怕是给人家提鞋都不配呢,不然我也能混个国丈当当。” “哼,我看这青天白日的你就喝多了,净说胡话,你有人家夏将军那个手段,那个本事吗?还是回去守着你那丑婆娘过日子去吧。” 那日,朝堂之上,楚询枉的亲自求娶把天昭帝真是难住了,因为就在前一日,玉王楚凌玉和他的生母醇太妃亲自求了太后赐婚,而那女家正是夏怀渊嫡女——夏梓汐。 太后年纪大了,自然愿意成全这一桩美事。所以,阴差阳错,只有一天的时间,楚询枉错过了梓汐,梓汐如今是准玉王妃,就等着回去待嫁了。 而这过程,太后只是宣召薛柔进宫一次,下达了赐婚的懿旨,又迅速的找人合了八字,让人连在其中做手脚的机会都没有。夏怀渊虽是重臣,可天命难违,更何况是太后赐婚呢? 梓汐终于回到了夏家,却是为了准备再次离开这。她进宫仅仅一月,却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她也从夏家女变成了待嫁王妃。 玉王当初在太后面前亲自求娶,直言是两人多日相处,日久生情。醇太妃则是在一旁添油加醋,直把两人塑造成早就情意暗许的模样。可孰知,梓汐连玉王的面都没见过,她对这个男人只有厌恶和不屑,一个与有夫之妇偷情的男子,能是什么正人君子。 等她嫁过去,怕是不到一年半载便会暴毙,而玉王继续风流快活,也不必担心那丑事败露,当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梓汐突然对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心灰意冷起来,她自幼有夏怀渊薛柔相护,虽于姻亲上不顺遂,却也诸事安泰,可如今,一纸婚书,一张懿旨,甚至是太后的一句话,她后半生的命运便交到了别人的手里。她不愿,她不甘,她不服…… “太后诏曰:夏怀渊嫡女夏氏梓汐,钟翔士族,毓秀名门。性秉温庄,度娴礼法。柔嘉表范,风昭令誉于宫门。雍肃持身,允协风仪于中外……………………特赐予玉王为妃,择日完婚,钦此。” 宣旨的太监是太后宫里的人,待人却和气而不失分寸,他拒绝了薛柔的银子,便离开了。徒留下夏家诸人的凝重气氛,丝毫不见嫡女被赐婚,即将出嫁的喜悦。 只有闫氏不明就里,酸溜溜的说道:“嫡出的就是不一样啊,谁成想夏梓汐竟然是咱家女儿嫁的最好的呢?但是梓汐你要记住你就是嫁的再高再远也是夏家的女儿,千万别忘了帮衬着梓欣还有你的那些堂伯父们啊。前几天梓欣过来说她过得好多了,但是礼儿家的宅子被那jian人烧了,渊儿,我知道你嫌弃这些穷亲戚,可你们都是夏家的血脉,能帮咱们还是得帮的,你有时间去你堂哥那看看啊。” 夏怀渊现在无暇顾及这个总出去捣乱的母亲,直接让人把她送了回去。再这样下去,夏怀渊怕自己忍不住把自己的亲娘送到家庙里去,真不知道那一家子是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王氏的肚子如今已经显怀了,她虽不清楚为什么梓汐被赐婚全家人却不见喜悦,却还是上前宽慰道:“汐儿马上就要出嫁了,嫁的还是皇家,咱们夏家断断不能失礼,母亲,你看有什么需要我和梓木做的,就尽管开口。” 她和梓汐一向相处和睦,她这个小姑论人品论样貌都是女子中的翘楚,可婚事上却一波三折,如今嫁入皇室,她一介妇人,也不知是好是坏,只能尽微薄之力。 薛柔却是看向了夏怀渊:“老爷,咱们……咱们汐儿当真是要嫁给那人的吗?我的汐儿这是要被皇室毁了一辈子啊,老爷……不然我们把那事说出去吧,我们去面见圣上,我们去告御状,总有人能治得了那人的吧。老爷,我不能让汐儿嫁过去,那是火坑啊。” 她的汐儿值得最好的,怎能为那人所害。 夏怀渊沉思良久:“柔儿,你莫急,如今此事已成定局,玉王迎娶汐儿动机不良是一定的了。可如今我们现在就算是去告御状,手中没有证据,圣上也是不会理的。而且纵然我是圣上近臣,可皇家礼度,断不可废,圣上最重仁孝之人,又怎会为了汐儿反驳太后懿旨?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夏梓木虽不明白事情经过,却也看出了事态危急:“父亲,母亲,若是有需要梓木的事,儿子一定肝脑涂地,为meimei所驱驰。”他是个富贵闲人,能为家族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初晓也表态:“儿子如今长大了,jiejie的事就是我的事,父亲母亲莫要看我小便瞒我。” 夏怀渊想了想,终究把这两个儿子叫到了书房,他的儿子,不能一辈子在羽翼下成长。二人听闻了事情经过,直道是石破天惊,一向不理朝事,没有野心的玉王竟然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事,他们不由得为梓汐捏了一把汗,“父亲,如何我们究竟该如何是好?jiejie嫁过去岂不是狼入虎口?” “为父怎能不知,可玉王再如何圣上也是会护着他的。如今我夏家外人看来是破竹之势崛起,谁知道这都是在油煎火熬之上呢。四王图谋不轨,各国蠢蠢欲动,为父心力交瘁啊,如今只想护着你们长大。不去想这些烦心琐事,可我既已入了这盘棋便是没有退路的,只能拼力厮杀出一条血路。成为圣上的一把剑,为我天盛开疆扩土,可汐儿的事……” 临到嫁期,梓汐倒是心里宽泛了起来,她前世命途多舛,父母无缘,孑然一身二十载。后到此地,父母宠爱,兄友弟恭,姊妹和睦,已是上天怜她,让她赚了的,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现在不过是嫁人罢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一个死,她是死过一次的人,这没什么可怕的。唯一可惜的就是她的父母,从小把她抱在怀中的父母,他们疼她,宠她,爱她,给她锦衣玉食,让她平安喜乐。若是她走了,她不敢想他们会如何……好在,还有梓木,梓瑶,初晓,他们应该能抚平他们心里的伤痕。 秦逸阳自从“娶了”夏梓欣,便不愿再回到秦府。而是借着游学之名离开了京都,一个包袱,一把剑,还有一个荷包……他一路南下,赏人间美景,看世间百态。心思终于通透豁达:梓汐,以后真的与他无关了,她的后半生都会是另一个优秀伟岸男子的,而他——此生恐怕只能与那个疯女人纠缠不清了吧。这是他的命……也是她的命。他要回去了,他要直面自己的命运。 可谁知辅一回到京城的他便得到了梓汐要嫁人的消息,皇室赐婚,玉王妃的字眼不断的蹦入他的脑中。不是明明说好要放弃的了吗,为什么他的心还会这样的痛?秦逸阳摇头苦笑,就这样——最后一次遵从自己的内心吧。 他去了夏府,却再不敢穿窗而入,他有妻有子,而她——马上贵为王妃。 梓汐一听薏仁说秦逸阳来了府上,愣了一下,这个人——他们终究无缘,还是见上一面吧。 “逸阳哥哥。”正在正厅里喝茶的秦逸阳闻声回头,只见一女子翩然而出,汐儿还是当初模样,她叫他“逸阳哥哥。”是原谅他了吗? “汐儿,你……近日可好?”他有千言万语想问,想问她是自愿嫁人的吗,想问她快乐吗,想问她可曾——想过他,可最后话到嘴边,只剩下了这干巴巴的一句。 梓汐轻笑:“尚好,梓汐听说逸阳哥哥外出游学了,一路上可好?” 秦逸阳深知她的脾性,也便顺着聊了起来:“很好,二十载来我困于京都,出去之后方知世界万千色彩,各有千秋,我看到了南边瑰丽的春色,北边浩荡的渭水,边境人家的困苦贫寒,也有游牧民族的杀伐果敢。人间万种风情,都待人去一一领略。” 梓汐向往的迷离了双眼,她此生,还能有这个机会看这大好山河吗?“逸阳哥哥果然是变了的。” 秦逸阳回神,笑问:“汐儿看我哪里变了?” “变得豁达疏朗了,以前的逸阳哥哥虽然也是笑着的,那笑却总是让人看不真切,好像脸上一直浮着一层面具一般。可如今的逸阳哥哥却是真正的开阔之人,山水使人明智,古人诚不欺我也。” 秦逸阳心中苦涩,他纵使踏遍千山万水又如何,世上再没一个她了。“那汐儿可能原谅我?” 梓汐晃神,他和她的事如今回首仿佛是上辈子了,她还有什么可恨的呢:“逸阳哥哥说笑了,汐儿此生恨得人有,但是绝不会是你。” 秦逸阳终于放下了:“有汐儿一句话,逸阳此生足矣。” 这一日,两人放下了身份地位,放下了法理束缚,只如同世间最简单的两个男女一般,聊着,笑着,不提昨日,更不提来日。 临近傍晚,秦逸阳才回到秦府,却没想到夏梓欣却是早就在正厅里等着他了。一瞬间,他一天的好心情都消失殆尽,这个女人,真是阴魂不散。 夏梓欣身子愈发的笨重了,胳膊腿却细的像竹竿一样,远远望去,就像一个肥胖的稻草人插在地上,实在是吓人的很。秦逸阳也着实不耐烦:“你不好生在房里待着,出来干嘛?” 夏梓欣心里委屈,她处心积虑的嫁给了他,为他怀着身孕,皮肤差了,身材肿了,吃的穿的都粗鄙至极。可他倒好,一句话没说就外出游学了,还是秦晋瑜偶尔提起她才知道的,他甚至没有提前通知她这个夫人。 她这几个月除了变着法子害梓汐,其他时间都用来想他了,可他呢,一回来就跑到了夏家去,去见那个贱人。她如何能忍,她每日一遍遍的问着流翠:公子可否归来。流翠不耐烦的打发她:“公子外出游学,怎么也得一年半载的,再说了,就是公子回来和你也没有关系。你就安生养着吧。” 她忍气吞声的等着,今天流翠终于说他回来了,可她看她的眼里却满是嘲弄:“回来了又如何,你可知夏小姐要成亲了,公子一回来就赶去看夏小姐,连家都来不及回呢?有些人,她就是天生的贱命,偏偏还喜欢痴心妄想,真是可怜啊。”夏梓欣已听不清她后面的话,满心都是“他去看她了”“他竟然还是放不下她的”。 犹记年少之时,她地位卑贱,她风华无双,他风度翩翩。她一腔痴恋,她云淡风轻,他皎洁若月。这样的三个人在一起,他们何曾注意过她?而如今,她都要成亲了,他还不愿放手吗? 夏梓欣抓着秦逸阳的手更紧了:“夫君……夫君怎么才回来?”
秦逸阳缓慢的把手抽出:“我何时回来与你何干?流翠,带她回房。”这个女人,他一眼都不想多看。 流翠恭敬上前扶住了她:“夫人,且随奴婢走吧。”她不怕夏梓欣,却怕秦逸阳。特别是他娶了夏梓欣之后,为人更加阴沉了。 夏梓欣哪里肯罢休,直接甩开了流翠:“秦逸阳,你说,你说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小贱人?”她忍不住了,不想再过这种生不生死不死的日子,她夏梓汐都要嫁人了,怎么还是阴魂不散。 “夏梓欣,你应该知道你自己的身份,我不想再看见你,你走吧。”他此生从未如此对过一个女子,她触了他的逆鳞。 “秦逸阳,逸阳哥哥,你忘掉她吧,她马上就嫁人了,和你再无可能,难道你要和皇族争女人吗?再说她心里若是有半分有你,当初怎会一语不发,任由你娶了别人呢。你总说我是痴心妄想,你自己又何尝不是执迷不悟呢。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你,她那么自私,只是因为你们订了亲,她别无选择而已,如今她攀上了高枝,就迫不及待的嫁人了,你看清楚,最爱你的人是我,是我夏梓欣,现在怀着你孩子的也是我,你能看看我吗?”她涕泗横流,状若疯癫的模样让人不忍直视。 当日,她处心积虑的害了梓汐,又拿着体己钱给夏礼一家租了新宅子,让他们去散播谣言,以为这样总能让梓汐一死了吧。可谁成想,她日盼夜盼,也没等来结果,最后却是传来夏梓汐被赐婚于玉王的消息,她如何甘心。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她不管那玉王名声如何,她只知夏梓汐一嫁过去便是王妃,是王室的命妇,而她以后即使荣封诰命也是拍马莫及的,她一辈子见到夏梓汐都要给她下跪。 秦逸阳被她刺痛了最敏感的神经,他一直劝慰自己是他对不起梓汐,梓汐才会如此。可夏梓欣说出了他尘封心底的隐痛——梓汐心里根本就没有他,从她偶尔的心不在焉,偶尔的恍惚中他都看得出来这一切,夏梓欣说的没错,他一直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思及此,他心一狠,一把将夏梓欣推倒在地,有些事一开始就是错的,现在还来得及悔改吧。 夏梓欣被这突出其来的撞击弄慌了神,要知道她的肚子已经八个多月了,秦逸阳——竟然想让她死,可这孩子,是他的啊。“啊……啊……”剧烈的痛楚让她无暇思考,她的身下蜿蜒出殷红的血迹,秦逸阳看着那血,深情淡漠,流翠却害怕的大叫起来:“公子,公子……” “别叫,去找大夫。”流翠慌慌张张的跑出了门,这个时候去哪找大夫啊,平日里府里的府医都住在外院,可碰巧他今日一早就出门了,而稳婆和女医更是难找。 最后还是她从城南的医馆里拉过来了一个大夫,那老大夫战战兢兢的连药箱都拿不稳,他是庶民,还没给贵人看过诊呢。“姑娘,姑娘……老朽……老朽。” “有什么事到了再说。” “老朽……老朽不善妇科啊。” “什么,那你不早说。” “姑娘一来便拉着老朽,老朽哪里有时间说。” 流翠想了想,这个时候有个大夫总比没有强:“快点随我来吧,记住不要多话。” 等二人到的时候婆子们已把夏梓欣转移到她那破院子里了,她声嘶力竭的喊着,声音冲破了云霄,传到了秦家每一寸土地。 邱氏对着镜子梳理着头发,听到这声音,眉宇不禁一皱,召来了院里的小丫头:“瓶儿,你去看看,是哪里叫得如此凄惨,怎的也无人管管?” 那丫头鬼头鬼脑的上前和她嘀咕着:“夫人,是后院那位要生了,现在正喊着呢,这声音听了真吓人。” 邱氏手下的动作一顿,夏梓欣?“夫人,咱们可要前去看看?”瓶儿试探着。 邱氏一笑:“不用去了,听说咱们公子回来了,哪里还轮得到我这个妾室出面。告诉咱们院子里的人,把院门关紧了,不要多管闲事,更不要多嘴。” “是,夫人。” 邱氏现在算是明白了,她家老爷年富力强,少爷风华正茂,她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明哲保身为好。 夏梓欣现在全身就像在火上烤一样,就盼着有人能来给她个痛快,让她不再受这份苦。可惜那老大夫真的所言非虚,他岂止是不善妇科,简直就是个半吊子。错误的示范让夏梓欣更加生不如死了。 秦逸阳默默的立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哭嚎,却毫无情绪波动,这是她该受的,能不能挺过去且看命吧。 “公子?”流翠讷讷的叫住他。 “有事?”他声音温和,一如往昔。 “公子……大夫……大夫说,孩子已经窒息了,保不住……保不住了。” 秦逸阳闭了闭眼,这孩子和他无缘。“那便埋了吧。”这孩子不能进家庙。 “那夫人……夫人呢?” “也死了?” “没有,只是晕过去了。” “你且照看她吧,记住,不要多嘴。” “是,公子。” 流翠第一次开始同情夏梓欣这个女人,她的孩子没了,下辈子怕是也只能困在这个小院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