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红丝绒
许少帆的这场饭局定在礼拜六，简诺本来决定当天的中午再打电话，吃饭定在晚上，但最终还是提前约了时间。 只是令两人哭笑不得的局面发生了，他们俩竟然同时被放了鸽子，连简婉也没来。 李颖因为前老板的事，只得带着馨馨提前一天回去，简婉送机去了，卫峻言临时出差。 “我到目前的人生里被爽约的两次，都是跟你在一块。”许少帆似笑非笑的道。 简诺瞪他，吐槽：“这两人必定是一家人。” 许少帆轻笑出声，“嗯，迟早得碰上。” 圣诞节过后就是元旦，年底的节日气氛更浓，虽比不上农历新年，但也有短暂的假期可以好好放纵，有了这层期盼，月末的几天怎么都是浮躁的，什么工作学习也没了激情，店里消磨的时光的人自然就多了。 简诺又在店里最忙的时候翘班了，碍于许少帆在一边，水木哀怨的小眼神暂时保留了下来。 今晚是B市每年固定的交响乐团的新年音乐会，曾经，简诺陪着简婉来过一次，后面的每年都是另有人相陪，自不碰钢琴后，似乎就没再来过。 那天虽在私房小馆里答应迟蔚，却也不敢保证简婉今晚一定会来，她不能确定她有没有过了心里那道坎，但还是希望她能重拾挚爱，不是因为爱情，只是想她的生活能更丰富生机些。 到时间提前入场，票的位置相当好，简诺环视一周，跟她多少年前来比，真是大变样了。 翻着节目单，小声问身边的人，“你来听过么？” 许少帆手里拿着同一份节目单，“听过一两回。” 简诺转看他，“没想到啊，许书记还对这个有兴趣？” “倒也没有，只是陪着我妈来过。” 简诺脑子里出现仅见过两次面的许夫人身影，觉得那样气质的人，喜欢欣赏这样的音乐，再正常不过，完全相得益彰。 “我只陪简婉来过一次，她高中毕业，我刚初中毕业，听的我昏昏欲睡，还跟着别人鼓错了掌，被简婉给瞪了。”简诺笑了起来。 许少帆跟着笑起来，“乐章结束？我听的那次也发生了。” 简诺吃惊的睁大了眼睛，“我们看的同一场？” “有可能，只可惜那时我们没遇上。”许少帆心里默推算了下时间，不禁笑意加深。 简诺准备继续深问下时间，身边的位置坐下了人，转了身看去。 “你那什么表情，我不该来当这电灯泡么？”简婉没好气道。 简诺立马换上笑脸，“哪有，你不来，我还怕出丑呢。” 简婉瞪她，“一会跟着我鼓掌，别给我丢人。” 简诺笑嘻嘻的应了。 “不过，现在的观众音乐素养比那时候好了很多，这种事不太可能会再发生。”简婉环视了一眼壮丽典雅的礼堂，眸子里闪过伤痛。 准点时间，指挥家走了出来，全场报以热烈的掌声，很快又安静下来，开场曲是每年的惯例，《红旗颂》，只是不同的交响乐团和指挥家会演奏出不同风格的交响曲，总会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简诺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见她欣赏的认真，便渐渐放下心来，也得亏于简婉后来几年的艺术熏陶，时常听到各大名曲，这次她竟没有昏昏欲睡的感觉，虽不是专业的欣赏，但也能觉得心情舒缓愉悦。 这种心情一直保持到上半场的最后一首曲子时，荡然无存，在掌声中，后台走出来一个人，观众的情绪开始高涨，简诺吃惊的同时清晰的感觉出身边人情绪瞬间的波动，有些难以置信的翻了曲目单。 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并没有具体写出弹钢琴的嘉宾，不知是有意惊喜还是故意遗漏，现在也无从追寻。上台的人在跟所有人致意后，视线扫向这边，有停住几秒，才坐到钢琴前，观众渐渐安静了下来，演奏也已经开始，熟悉的旋律在礼堂上方环绕。 简诺心有不安，转了头看身侧的人，一脸的平静，就放佛那瞬间的情绪波动是她的错觉。 倒是许少帆感觉出她的心绪不宁，靠近她，低声问：“怎么了？” 简诺摇了摇头，稳了心神，看向钢琴前的人，有几年不见，最多的就是通过媒体看到的照片，人还是那个人，还是那个熟悉的侧脸，却更多的陌生感，或许那就是所谓的大师风范。 这首协奏曲还算熟悉，一共三个乐章，半个小时左右，之后就是中场休息，在一声不知谁喊的“Bravo”后，场内人均站了起来，会堂内瞬间被雷鸣的掌声充斥着。 简婉回了神，起身让过一排人，大跨步往外走去，等到了会堂的外面，开始小跑起来，简诺追出来时，只看到她的背影，刚准备撒腿去追，却被身后的人拉住。 “你拉我干么呀？”简诺急道。 “不是你一个人在追她，而且，她应该是想静静。”许少帆安抚炸毛的人。 只是效果甚微，简诺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气急败坏的道：“迟蔚，你故意的吧，你明知道今天向千赫来，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哪点对不起你了，要这么坑我？” “告诉你，你们还会去么？” 电话里的声音慢条斯理，显然不会认识到错误，简诺语塞，心塞，觉得自己低智商了才会打电话质问他，气的摁了电话，抬眼就看见许少帆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气不打一处来，“你笑什么？” “第一次见你发这么大火。” 简诺试着平复情绪，气完后就剩后悔，“我错了，我是笨死了才会相信迟蔚莫名其妙送来几张票。”而且还是在接到向千赫的电话后，竟也没多想。 许少帆上前轻拍了拍她，安抚道：“之前媒体也没报道向千赫回来，更不可能提到这场新年的演奏，如果再刻意的隐瞒，你们又怎么会想的了那么多，至于迟蔚，没关系，我会帮你坑回来的。” 简诺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她没办法跟他解释，她真的后悔死了，几年不曾见面，突然以这样一种完全意料外的方式，她都觉得吃惊，不要说是简婉，是这么一个对她有意义的地方。 下半场的音乐会也没心情听了，简诺蔫了个脑袋，跟着许少帆回了家。 隔天的下午，简婉气色如常的来了店里，水木领着她来到老位置，打量她的脸色，笑道：“怎么看了同一场音乐会，老板的脸色跟婉姐差这么多？” “你们老板今天怎么了？”简婉也同笑问。 水木轻皱了皱鼻子，“怎么也不像音乐熏陶过的，倒像是被折磨的。” 简婉被逗笑，水木总结：“所以呢，这种高雅音乐只适合高雅的人听，老板就该好好做她的甜点，凑什么热闹。” 一旁传来一声轻咳，水木立马正色道：“婉姐，您今天想吃什么？红丝绒还有哦，要不要来一份？” 简婉忍着笑意，“好，还有红茶。”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人，善意补道，“别忘了你们老板的。” 水木“嗳”了一声应了，转身，目不斜视的离开了。 简诺走了几步，坐下来，叹道：“是不是太没老板样了。” 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简婉笑笑，“也没什么不好。” “放假不回S市么？”简诺打量她的气色，倒是如常，心放回了肚子里。 “回去啊，就是来跟你说一声，等会就走，过完元旦再过来。”简婉修长的十指交叉着搁在桌面上，“怕你多想，昨晚的事不怪你。” 简诺捂了脸，趴着喏喏的道：“对不起，我只是希望你能重拾钢琴。” 简婉看着她的发顶，觉得仿佛回到小时候，那个喜欢依赖她的小女孩，不禁缓缓笑开，声音也柔了几分，“我知道，你想让我当成一种简单的兴趣爱好。” 趴着的人仍是捂着脸，点了点头。 “只是，这么多年，我始终不愿面对，碰到那架钢琴，太多的回忆不由自主的跑出来，我早已忘了那种恣意的快乐，只剩痛苦。” 简婉的声音轻柔而悠长，简诺抬了头，对上她眸子，没有迷茫和痛苦，仅是回忆的沉寂。 “到昨天我突然清醒了过来，台上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早已不是我能匹配，停滞不前的只有我，出不来，跨不过去，当我放弃钢琴的那刻，早已失去站在他身边的资格。” 简诺不知所措，因为她突然的绝望和放弃，这么多年来，她想着他们总有一天会复合，只是从没有一个让人看到希望的契机，如果简婉都绝望了，他们还能有什么机会。 水木端来蛋糕和红茶，直觉气氛不太对，放下东西就离开了。 简婉拿起叉子，切了一块入口，细细品味，“我不太喜欢红丝绒的蛋糕体，但我喜欢上面芝士奶油霜，所以我愿意接受她，一次不适应，就再来一次，总会有到你不吃都会想念的地步，这就是习惯。其实人生也不过如此，习惯了这么多年一个人，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再站到他身边，也不可能再站到他身边。” “欺骗了自己这么多年，昨晚是我最清醒的时刻，渐行渐远的两个人，都放彼此一条生路吧。” 简婉笑了起来，简诺却从她眸子看到一丝悲凉。 最终那块蛋糕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吃完，只是剩下的一次比一次少，简诺倒是希望她永远都吃不完，永远都不要适应这样一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