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原形毕露，又如何？
一个笔架横亘在几千丈高空，那并不是笔架，而是三座擎天的山峰。有一人影踏空疾行，携剑西来，下一瞬便越过了三座山峰。 剑，斩过了山。 山，不曾动摇。 那人影轻点脚步，落在了离笔架不远的一座山峰上。那是一个难以言说其貌的女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皆不能形容她的三分容颜；冷若冰霜、孤若离狼，也不足以说尽她的冷傲。 她的玉冠半白半蓝。她的道袍除了如雪一般的白，再无其他颜色。她玉手持剑，剑却毫无突出之处，平平无奇，宛如兵器铺子里便能随意买到的那些凡铁。 落日的余晖映照着美人，也映照着一步一步凌空行来的小妖君。 他走到了女子身后，不多不少，离其十丈，再不寸进。 望着那笔架山，小妖君笑道：“迩来问道几多年，千载去悠悠，楼观千丈不胜愁。多少人寻仙问道一辈子，终究一抔黄土。月儿，你我皆有幸。” 女子不言，静观那笔架。 小妖君似已习惯，依旧自顾而言。 “此次我奉命护送出使宋国的两位使者归山，想来你应该也已经知晓，祖女回来了。三千年轮回期限在即，想来不会有假。” 女子依旧没有半点回应，如同一座冰雕，静静矗立在悬崖边上，始终抬头望着那三座笔架峰。 小妖君干笑两声，指着那笔架道：“倒是鬼斧神工。” 他又盯着女子手中的剑，打趣道：“月儿，收了此剑，收藏起来，免得折了。前不久我取得几块太阴铁，但我一向不用兵刃，不如为你锻把神剑，才好配得上你‘惊鸿神女’的鼎鼎大名。” 以小妖君的眼力，自然看出此剑确为凡品，仅是靠着真气包裹，才能勉强做到摧山断岳。他也许多次看见此剑，只当是什么师长所赠之物。 女子向前走出一步，直接走出悬崖，踏空渐渐远去。小妖君望着那清冷的背影，心中隐隐升起了一股不忿。 “你还想着他？他都死了！” 他忽然大喊一声，但是话刚出口，便后悔了。 迎接他的是一道狠厉至极的剑光，完全是要取他性命。 小妖君侧身躲开，只见那剑光将身后几百丈的山峰完全削去，只留光秃秃的横面。待他再看去时，女子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中，她的声音却不知从何处杳杳传来。 “我的剑，容不得你置喙！” 随后，只见那三座山峰构成的笔架，也缓缓断裂，伴随着轰隆声向下方落去。 原来最初西来的一剑，早已将之斩断。 小妖君愣愣看着这一幕，许久才长长叹息一声，一甩玄袍，往来时路离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笔架山中间那一座山峰的横面上，现出了女子的身影。只是她眼角有泪，使绝世的面容添上了无数悲怆。她双手紧紧握住入鞘的长剑，颇有些恍惚。 “他怎么会死呢？不实传闻，都是谣传！” “他这种狂徒，岂会那么轻易丧命？” “我说过迟早要用你的剑，堂堂正正击败你，你怎么能死？” 诸葛荒从玉京之中走出，待大门闭合，又对着行了三次大礼，才缓缓退去。 对于他这种层次的人来说，本来是没有机会进入玉京之中觐见太上的，但事关祖女，诸位太上必须亲自与他对峙，甚至采取了搜魂的法子——当然，事后给予了蕴养神魂的灵药。 来到居处，诸葛荒取出了一枚鲜红令箭，其尾部饰有一根黑色的羽毛，隐隐还有丝丝血腥味，令箭上写着一个玉字。 飞羽令，而且是太上亲自赏赐的飞羽令，来自于玉族的那一位大人。 此令在巫山是至宝，几乎等同于免死金牌，持令者纵然犯下大罪，也可免去一死。平时更可凭此令每年进入一次圣地进行修炼，更重要的是——持有此令，象征着与太上有密切的关系。 诸葛荒怎么也想不到，全巫山也没有几个人拿到的飞羽令，就因为他碰到了祖女，就发到了他手上。这对他而言，实在是过于荒谬，甚至一度怀疑是在做梦。 “看来太上们对祖女之事的关切，比我想的要上心的多啊。” 想着想着，他倒也睡着了，这几天出的岔子实在令诸葛荒有些心累。 只是他没注意到，窗外忽然睁开了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床铺上的他，片刻后又隐去了。 却说自北山归来后，江浪翻墙跃入江府，正准备静心潜修之时，却忽然眉头一跳，目光射向正堂，又环视整座大院，深深皱起了眉头。 他脚下未动，手上却已经运起道术。 “鼠辈，还不现身？” 见没有回应，江浪冷笑一声，左手忽然猛地握住，便有真气往四方轰然震去，旋即便传来一声咔嚓，宛若琉璃破碎的声音。 一名女子自空中突兀掉落，身上并无衣物遮体，江浪先是一愣，又赶忙一跃抱住女子，稳稳落在了地上。 当他看清女子的脸，心中思绪便如春江潮水，连绵不绝，杂乱无章，又如骇浪惊涛，大惊失色。 此女，竟是白见仙。 她紧闭桃眸，露出一丝苦痛之色，身上有些伤痕，却也并不严重。江浪立刻脱下衣服为她裹上，又快步走上江府千金曾居住过的阁楼，将白见仙放在了床上。 听到不断轻微呻吟出声，面带痛苦的白见仙，江浪心中忽然生起一股怒火，却不知该向何处发泄。 他试图用真气疗伤，只是刚运气传入白见仙体内，却有蓝色的微光自伤口处浮出，变成缕缕蓝烟漂浮而去。 看到这景象，江浪眼睛瞪大，似是有些不可置信，但很快又冷笑出声。 “混账东西，动用道则对付凡人女子，仙人的脸都被汝丢尽了！” 他忽然想轻抚白见仙的脸，只是正要触碰，却被强行收回，只是不忍地看着白见仙痛苦的样子。 “我以为......你走了，都是我疏忽。” 其实这和江浪并无关系，便是提前知道有仙人会对白见仙下手，他目前也没有办法对付一名仙人。 “但我以道心起誓，此仇必报！而且这一天——” 江浪极度阴冷的目光看向天空：“不会太久的。” 可能连他也没有意识到，他说这一句话的时候，煞气有多重。 即使连敌人是谁都没有弄清，江浪却立刻以道心起誓，即使行事再正义，江浪自问也没有这种气度与决断。可他偏偏就是那么做了，下意识的，几乎没有犹豫的，起誓了。 望着那些蓝烟，他冷笑道：“仙人又如何？” 言罢，他竟然一口咬下，将一缕蓝烟居中咬断，大口啃噬着，吞入肚中。 北冥曾有鲲鹏，一代只有一子一女，万千海族皆奉鲲鹏为海神。鲲鹏天赋神通，乃谓“吞天”，传说始祖鲲鹏王，遨游于星海，巨口一张，便可吞日吃月。 然而那一族终究没落了，最后一只年幼的小鲲鹏刚学会化形便遭到追杀，为路过的日月仙君王玄之所救，拜为门下弟子。 纵然几十年不曾修炼鲲鹏秘术，其吞天神通，吞噬区区仙人的一点些微道则力量，虽然极为困难，却也算不上无法做到。 无数力量在江浪肚子里爆炸开来，巨大的痛苦几乎使得他晕厥过去，但他始终没有倒下，咬紧牙关，又咬下了第二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