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好台风刮来的好孩子
早晨醒来，铺天盖地的，都是因为台风将至，暂缓返校的通知，每年台风季，意料之外的假期，有时候真的说来就来，这大概是属于沿海一带学生，独有的快乐。 收到消息的孩子们，撒欢转圈奔走相告，莉莉也是第一时间给我发消息，分享这份突如其来又期待已久的喜悦，说：“姐，放假了放假了，真的放了哎。” 说是期待已久，是因为事实上从昨天晚上开始，大家就已经在密切关注着台风的一举一动，期待着它的走向和到来了。 昨晚九点钟，莉莉发消息问我：“真的不放假吗？我们班级群都闹开了。” 莉莉所在的1班是政治学考班，学考之后我就算完成历史使命了，然后也就退出历史舞台退群了，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是怎么闹开的，我不得而知，但课堂上，他们的闹，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1班是一个选物理地理的偏理科的组合，全班女生人数只有个位数，莉莉算一个，其余都是男生。 男生多的班级，课堂氛围是不错，但每次一上课，他们就控制不住地熙熙攘攘，就算不讲话，一个个看起来也很浮躁，很难静下心来安安静静地听课，自习课更是需要不断地维持秩序，才能勉强看起来不那么乱糟糟。 虽然男生们的性格都还不错，批评多了也不生气，见到我还是乐呵呵地咧着嘴喊老师好。 但在他们班上课，是真的很心累，一开始，还能藏一藏，到后来，大概全都写脸上了，以至于我上完最后一节课，就有人过来问我：“老师，你是不是觉得解脱了？” 高兴是高兴的，但解脱绝对谈不上，虽然不能一直带他们到毕业，但他们总归是我的学生，他们爱玩爱闹的性子，还有对待学习的态度，我的担心远胜过解脱的快乐。 我问莉莉：“你们都那么急不可耐吗？放不放假，没那么重要吧，高三了呀，在家不也一样是学习吗？” 她回过来说：“非常迫不及待，我们班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有高三的样子，还不如在家学习，清净。” 高二上学期，莉莉就已经把座位搬到了讲台桌旁边，她嫌他们，实在太吵了。 但那都是高二的事了，高三是该有高三的样子，只是现在，莉莉显然觉得整个班级都还没进入到高三的状态，我继续问她：“你们班现在具体怎么样了？” 她很快回过来说：“你知道吗？小陶现在高一段段长，高一比我们班重要，然后高三了自习课又多，自习课唱歌段子什么的都上了。” 虽然发的是文字，但字里行间，还是能看出她对班级学习氛围的不满，以及对小陶的怨言。 小陶是她班主任，也是德育处主任，其实小陶也只是比我年长了三岁而已，这么算起来，他可能是西大中学，历史上最年轻的德育处主任了，绝对算得上是年轻有为。 但作为德育处主任，责任也重大，小陶之所以当着高三的班主任却兼着高一的年级段长，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实在没有人了，他是主任，他得上。 不过，莉莉的心情也可以理解，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小陶德育工作繁忙，要处理的事情也多，放在管理班级上的精力，自然少一些。 我说：“小陶真的很忙，你们应该自觉点，让他少cao点心，也算事为他分忧了。” 莉莉回过来说：“知道的，但男生闹腾没办法。” 至于有多闹腾，之后莉莉又跟我举了很多例子，比如一个男生偷偷把手机拿走了，后来小陶发手机，那人说手机交了不见了，搞得小陶要报警。再比如，查手机那天，一个同学说把手机放在小陶桌子上了，小陶说要和他一起去看，然后另一个同学赶在他们之前，把手机放在小陶桌子上。 最后她发了个叹气的表情说：“这些都是常规cao作了，全班都知道，就小陶不知道。” 我隔着屏幕，也想叹气，无论班主任知不知道，十八岁，该是一个懂得权衡利弊的年纪了，学校不允许在学校使用手机，自然是怕影响学习，况且被发现了，是要被处分的，百害而无一利。 我说：“难道你们就不怕小陶其实什么都知道，他现在只是假装不知道吗？” 我的言外之意是，小陶是德育处主任啊，他接下来很可能就要采取措施了。 但莉莉反驳我说：“你是想说，难得糊涂吗？但我们班现在就差全员都有手机了，要不偷回来、要不模型机、要不真机但没卡。” 难道这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愣了许久，回复她说：“这个很容易查的，一个个开机就好了，模型机，没卡的机，都能查出来。” 因为我当班主任的时候，就是这么查的，算是经验之谈，而且很多班主任也都这么查。 但莉莉坚持认为：“小陶不查。” 然后我仔细想了想，莉莉和我说这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最后我猜想，她是想让这个班级好，她觉得这样不对，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于是，我试探着问她：“那你要不要旁敲侧击，提醒一下小陶。” 虽然我知道，小陶不查，一定是他太忙了，或者是想再观察一段时间。 然后，果不其然，莉莉说：“班长都不去，怕得罪同学，我去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真的怎么样，也不关我的事。” 她越是这样，我就越是确定，她是在意这个班级的，因为莉莉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 我顺水推舟，说：“怎么不关你的事，你是数学课代表，小陶的数学课代表啊，你跟他走得最近。” 她回过来说：“但我和小陶，不是什么话都敢说，总觉得他有一种威严，他上课的时候，盯着我这边，我都瘆得慌。” 我表示理解，跟她说：“其实我和小陶走得也不近，但我敬重他，因为觉得他人好，坦荡善良，一心为学生。” 她终于有些动摇了，说：“那我考虑一下以什么方式提醒他，虽然可能他都知道。” 我鼓励她说：“如果有学生这么提醒我，我会很开心，而且你要知道，你这么做，不是在伤害同学们，相反，你提醒老师，老师把工作做好，最后受益的还是同学们，这叫教学相长啊，所以你是个好孩子。” 然后她发过来一个害羞的表情，说：“也不好，我有段时间，也没交手机。” 我说：“但你的潜意识是觉得这样不好的，所以还是好孩子。相信还有很多同学，跟你是一样的，所以你要做的，是一件十分正确的事。” 她发了一个“但愿如此”的表情，然后又绕回到最初的问题，问我：“所以明天，到底放不放假呢？” 其实这个时候，全市很多学校都已经发通知放假了，放假是教育局统一的，西大中学也不会例外，但学校没发官方通知，我只能告诉她：“睡一觉，相信明天醒来，会有你想要的好消息。” 她循着蛛丝马迹，继续追问：“芝之，你是不是已经得到消息了？” 我坚持原则，说：“不是，我只是觉得，好孩子一定会等到好消息。” 所以今天早上，莉莉跟我分享放假的好消息，我立马回她说：“好台风刮来的好消息。” 但是后来，我发现我发的，其实是：“好台风刮来的好孩子。” 我打错字了，但莉莉也没有纠正我。 如果没有这场台风，莉莉大概不会跟我说这些，也不会鼓起勇气，想要为班级，做一些改变。 如果没有这场台风，也不会有这个意外之喜的假期。 那么，台风是好台风；孩子也是好孩子。 2022.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