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粉色的沙 金色的你

    开学之后，为了减少相互干扰，营造高三的学习氛围，教室的座位从原先的两人同桌变成了一人一桌，与此同时，讲台桌旁边的位子成了炙手可热的座位。

    因为这个座位，与黑板肩并肩，抬头仰望，活动颈椎，有利于促进血液循环，从而保持清醒，粉笔灰洒落在课桌上，凝结着知识的精华，长年累月，吸收精华灵气，提高成绩也变得容易起来，当然最为重要的是，在老师眼皮底下，想要瞌睡或是走神，实在太难。

    但讲台旁边的座位，只此两个，最后成功申请上的，要么是班里的佼佼者，要么就是有很大提升空间的潜力股，察察算前者。

    察察个子不高，即便不坐讲台桌旁边，她也能坐第一排，但她只想靠前再靠前，就像她的成绩一样。

    察察很优秀，发挥好的时候，可以排进年级前10，但她的发挥，很难稳定，时好时坏，上上下下，波动较大。

    她对自己的要求很高，没达到自己的目标，会很丧，但察察是个内敛的女孩子，情绪不会大起大伏，考差了也不会大哭，甚至还会若无其事地去安慰考差的朋友，即便她自己已经处在一个崩溃的边缘。

    也许是因为太优秀，察察一直处于希望进步希望更优秀的状态之中，这是好事，凭借着这股劲，她会拼，会为了自己的目标，努力奋斗到极致。

    比如，每次我说要默写了，察察那天的晚饭一定是不吃的，她会一直在教室背书，直到默写结束，赶都赶不走。

    后来实在没办法，我就吓唬她说：“你要再这样，一默写就不吃饭，以后我都不敢组织默写了。”

    她这才把捂住耳朵背书的手放下来，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然后把抽屉里的面包举起来给我看，保证说：“老师，我会吃的，放心吧。”

    然后又继续捂起耳朵背书，察察有时候的努力是会让人心疼的，尤其是在损害健康的前提下拼命学习的时候。

    但有时候，结果并不总是随人愿，察察好几次的大考都不理想，她的努力没有达成自己的理想，于是陷入一种不可自拔的自卑，甚至认为再也无法达成理想。

    好在，察察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一边难过一边又开始加倍努力，上学期期末的时候，我特别担心她会被自己给的压力压垮，旁敲侧击地跟她说：“察察，中等程度的动机水平最有利于学习效果的提高，压力太大，反而会适得其反的，这是美国心理学家耶克斯和多德森提出来的，有科学依据哦。”

    她点点头，只是之后的状态依然是紧绷的，或许她是想要改变的，但对她来说太难了，因为她已经习惯了自己给自己施加压力。

    这学期回来，她坐上讲台桌旁边的这个位子，无形之中好像又增加了不少压力，开学两天，我都没见她脸上有过笑容。

    早上上完课，我从包里拿出一罐粉色的沙子放在她桌子上，跟她说：“察察，送你的。”

    七月末，去邻市的一个民宿度假，拍了一组照片发朋友圈，我发朋友圈从不屏蔽学生，因为觉得跟他们的交流，大多是在课堂在学校，大家相互可以看见朋友圈看见对方的生活，更有利于拉近彼此的距离。

    大概是因为我不屏蔽他们，他们也不屏蔽我，而且总是积极地给我点赞留言。

    察察看到这条朋友圈之后，对其中一张粉色沙子的照片很感兴趣，给我留言说：老师，真的有粉色的沙子吗？

    我当时早起看过日出，实在太困，又回去补了个觉，一直没看手机，之后就直接退房开车回家了，我住的民宿在山上，盘山公路下来，有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到山脚下，感觉有点累就靠边休息片刻，然后才看到察察的留言，心想，这孩子还蛮有童心，当即给她回复：真的。

    没想到她立马就给我发了一条消息说：“要是早点看到你的朋友圈，就让你给我抓一把粉色的沙子回来了。”

    看来这孩子是真的很喜欢粉色的沙子，但察察毕竟不是小学生了，我也就没想着要小心翼翼地呵护她的童心，于是直截了当地说：“傻孩子，染上色就好了，沙子都能变成粉色。”

    但她还是不死心，继续发消息强调：“粉色的沙子是真的好看。”

    然后，我当即就掉头回去，给她抓了一把回来，但我没有当即就告诉她，想着等开学的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只是现在，她即便是看到曾经那么喜欢的粉色沙子，似乎也并没有喜出望外，平静得像是接过一本我发给她的作业本。

    我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承受着多大的压力，但看得出来，她很努力地想要表现出高兴，但她真的高兴不起来。

    我说：“察察，沙子可以染成粉色的，你也一定可以镀成金色的，总有一天，你会闪闪发光，但在这之前，你可能还有一段不怎么平坦的路要走，既然无论如何都要走，不如轻松快乐地走。”

    她像往常一样，对我说的话，习惯性认同地点点头，然后把粉色的沙子装进抽屉。

    虽然对她的状态，还是不放心，但我想，有些事还是得靠她自己，我能做的，就是在她身后，等她需要的时候，一转身就能找到我。

    2022.8.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