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坚城雄关
潜城攻势已起，只是这攻势颇为古怪，一些牛车冒着黑烟，冲到城下。 零零散散地几波箭雨过后，士卒便退了回去。 相比于这弓箭，倒是黑烟熏得更为难受。 城墙上一名守将捂着鼻子道：“大哥，这些吴军怎么攻势软绵无力，我观那些个兵车与骑兵也只是远远袭扰一阵，毫无章法，怕不是新兵吧？” “是啊大哥，不如让我带兵出城，去冲杀一阵，保证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不可！孙武诡计多端，我们吃了多少次亏了，他肯定就带着主力部队埋伏在附近，就等着我们开城冲杀出去呢！” “大哥，你看大别山方向，这燃起的烽火，怎么跟我们的一样！” 众人偏头向西望去，四五道笔直的黑烟冲天而起！ “这是什么意思，那孙武究竟在搞什么鬼！” 然而，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诸位不要疑神疑鬼，保持战略定力，只要死守！任他孙武有什么阴谋诡计，都无用！” 众人轰然应：“诺！” 楚人口中的孙武，此时正带着主力步卒前往信阳通道。 兵车在空旷战场上冲杀，确实势不可挡，然造价高昂，集全国之力，千乘之国已是位列中游。 万乘之国，则是诸侯国中的霸主之姿！ 然而兵车轻快为主，架不起云梯，拉不动擂木攻城锤，于攻城来说，并无多大用处。 也可堆放引火材料，火攻烧城门。 然而一旦敌人反应过来，这代价太高，且效果不大。 于是孙武将绝大多数的兵车都派往了潜城方向，那些步卒确实也都是新兵。 腿脚灵活的精兵强将，尽在于此。 不过百乘兵车，带着七八万步卒，千余名骑兵，一路赶往信阳通道。 “报！启禀将军，前方再过二里地，便过了大别了，地势一片平坦，树木等都被楚军清理过，再无遮挡。” “好，下令全军原地休整半个时辰，不可生火，不可大声喧哗。”孙武下令完，偏头道， “申候，你带着你的骑兵去检查下六轮车，若是有什么问题，及时上报。” 工赐拱手道：“诺！” 骑兵速度较快，很快到了军中的六轮车出，负责的千户已经派人再检查了，对着工赐点点头。 工赐绕着粗略一看，没发现问题，便带人返回了。 工赐纵马来到孙武所在的战车旁：“启禀将军，千户大人刚检查过一遍了，我也看过一遍，并无任何一场。” 孙武颔首。 工赐接着凑近小声道：“先生，这车唯独只有一个弱点：怕火攻。这天气看着一时半会儿不会下雨，真的不需准备些水吗？” 孙武摆摆手：“你放心吧，不会的。” 工赐有些不明所以，但先生都这么说了，他只好退回骑兵队伍中。 桐柏山后方的驻守部队，这支部队驻扎在唐国附近，北上可接应南阳盆地，向东北可绕过桐柏山前往淮河，南下可驰援信阳通道。 粮草还有就近的两个小弟诸侯国提供，乃是楚国核心地域的主力部队。 接到郢都军令后，主将召集诸位将军议事： “弟兄们，刚接到军令。伍子胥率兵刚夺取了淮河，大王亲令我等前往攻打伍子胥。” “哈哈哈，好啊，那伍子胥刚夺下淮河，必然立足未稳。二者，乃是一群疲兵！ 三者，吴国小儿打打水仗还行，这两岸陆地上，也好叫他见识见识我楚国儿郎的厉害！” “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等驻扎内部，难有建工立业的机会，此战倒是个难得的机会。” “好，传令全军，即刻拔营起寨，诛杀叛贼伍子胥，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 众将轰然应：“诺！” 孙武大军休整完毕，前行二里地后，孙武下令全速急行军，攻打信阳通道！ 都是步卒，还有特大号的牛车，每辆车四头牛拉着，六个轮子，转向全靠硬拽，这全速也没多快。 信阳通道城防的守军很快便发现了吴军。 “呜呜呜！”紧凑的敌袭号角顷刻间响彻全营。 主将账内，众将正在议事。 “敌袭？！刚传来的军报不是说吴国三路大军，正分别攻打长江，潜城，以及淮河吗？让我们无论如何都不得主动出击，守好信阳通道。” “我们城防牢固，即便是吴国另有奇兵也奈何不得我等，诸位随我上城去看看。” “诺！” 孙武军中，信阳第一道关防就在正前方。 那五十余辆改装好的六轮长车，掀开了篷布，露出了真面目。 “船？” “这看着怎么那么像船啊？” “船装上了轮子，拉到陆地上是要干嘛？” 即便是吴军中的大部分人，也是首次见到这古怪造型。更让他们惊奇还在后方。 在千名士卒的cao弄下，约有十辆装上了撞击用的攻城锤，其余四十余辆竟然升起了云梯。 这云梯只有一根桅杆，插套着一根根粗壮的竹筒固定着。 仔细看，竹筒上还缠绕着一圈细绳。 云梯向前方倾斜着，组装完毕，士卒点燃绑在牛甲上的火把。 火光灼烧着牛屁股。 “众将士听令，此战没有任何技巧，全力攻城，一鼓作气夺下关隘！全进出击！” 整个信阳通道内有十余座关隘，首尾两座关隘是城防最坚固的。 牛感到后方的灼热，已经快速奔跑起来了，千名士兵举着盾牌和火把，坐在这船车上。 每辆车四头牛，并不是每头牛都跑得一样快的。 几名缺德的士卒，还拿火把去烧那几头牛的牛尾。 使四头牛尽量保持一致速度，撒丫子往第一道城墙奔去。 这牛发起疯来，可比士卒跑得快多了，数十辆牛车先于士卒一步，跑到了城下。 将到时，士卒终于砍掉了藤甲上的火把。 举着盾牌，冒着城墙上的箭雨，赶到了城墙下方。 千名士卒早已训练地熟练无比，约有半数人跳下车，放下了后仓门。 后仓门重重落在地上，紧随赶到的士卒可以踏着后仓门一路跑上甲班，再顺着桅杆云梯，一路跑上城墙！ 这一切说时迟，那时快。 短短一刻钟功夫，在信阳守军惊愕的目光中，“云梯”就这么被火牛拉着，平移快速接近，最终斜架在了城墙上。 之前斥候已然探知过城防高度，加长后的桅杆斜着，稳稳架在了城墙上。 “轰！”一阵沉闷的巨响。 是下方城门传来的。 拉攻城锤的牛就没这么幸运了，到了城墙下还是被火灼烧着，牛屁股都烧黑了。 想要一头撞在城门上都做不到，因为上方凸出的攻城锤，先牛一步，重重砸在了城门上！ 这一撞击的力度非同小可，四头火烧屁股的牛所拉着的呀，城门上已经出现了一条裂缝。 “轰！”又是一声轰然巨响。 城墙上的士兵甚至都能感到脚底传来的轻微震撼。 “快，下令加固城门，这云梯快给我推开啊！”城门上的轮值守将喝道，“快去禀报主帅，大营增援怎么还没到？” “将军，这桅杆与下方船车主体相连，固定住了，根本推不开！” 不用守将提醒，众士卒已经第一时间在推云梯了，云梯太小，最多也只能四五人合力去推。 然而云梯的桅杆可是实心的，其上的竹筒又厚，本身重量就不轻，加之下方已然固定死了，区区四五人如何推得懂？ 城下乌泱泱的大片吴军，正在杀来，有些跑得快的，已经踏上云梯了！ 有几人在城墙弓箭的密集围攻下，插满了箭佚的盾牌护不住士兵全身，已然中箭摔了下去！ “嘿呀呀呀！”城墙上的楚军慌了，稍微推开一些云梯，几名士卒甚至踏上了墙垛，用肩膀扛着去推云梯。 在众人合力下，云梯被抬起了约摸半米距离，城下一发箭雨攒射而来。 “啊…！”一片惨叫声中，众士卒被射城了刺猬。 有的摔下了城墙，更多的士卒直接趴在城墙上，死不瞑目。 “碰！”一声巨响，原本被抬起半米的云梯重重落地。 工赐再搭上弓箭，这千余骑兵基本上都是弓箭手，百乘兵车是城门被夺下后冲锋用的。 攻城主力还是步卒！ 骑兵千户一声令下，工赐也随之松开弓弦。 他此时用的是两石弓，轻轻松松。 这波箭雨覆盖城墙后，前方士卒中，有为将领高喝一声：“就是现在！兄弟们随我上！” 众士卒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握着武器，在狭窄的云梯上，就跟爬楼梯似得，鱼贯而上，也有几个掉下云梯的。 两军交战，伤亡在所难免，工赐弯弓搭箭，瞄准着城墙上的楚军弓箭手。 这距离他的准头不够，不敢乱射，他想射那些冒头的楚兵，万一箭有自己的想法，瞎飞之下，误伤了友军可咋整？ 箭在弦上，引而不发，给予城墙上的楚国守军增威慑力足矣。 工赐发现孙武说得没错，城墙上姗姗来迟的火箭基本都被盾牌给挡住了。 零星的几根冒着黑烟，根本点不燃云梯。 因为上面满是淋漓的碎rou与鲜血… 苏孙并没有吹牛，他账下是有高手猛将的。 一名悍将的盾牌上插满了箭，其中不乏火箭，他举着燃烧着的盾牌，身上还插着几根箭。 快速踏着云梯，最终一跃跳上了城墙，落入楚国守军形成的人堆中！ 有了第一个便由第二个，接二连三，前赴后继。 此时楚军增防的人手已然赶到增防。 对比城墙上如浪潮般的守军，那些功上城墙的吴军不过像是几尾跳入河流的大鱼。 但是他们悍不畏死，挥刀砍断身上插着的箭，举着燃烧起的盾牌，铜铃般的眼中满是凶光，呲着牙，与浪潮般汹涌的楚军厮杀。 为后方云梯上的战友争取片刻时机！ “嗡~”工赐听到耳边传来三石弓的嗡鸣声。 “嗖！~”一支利箭裹挟嘶鸣声射向城墙。 三石弓的威力，直接穿透了两名楚军的身子，还连着带倒了四五人。 工赐深吸一口气，也松开了弓弦，看到箭正中一名楚军，工赐暗暗松了口气。 这么远距离，他并没多大把握。 两石弓与三石弓虽然才差了一石，但是威力不可同日而语，根本无法穿透人体。 能使三石弓的，才配称之为神射手！ 在双方箭雨中，越来越多吴国士卒奔上了城墙。 城墙上升起一层血雾，不时有残肢断体或是尸体从城墙上重重坠落。 城下看不见的城墙上早已铺上了几层尸体，血流成河！ 虽然打了楚军一个措手不及，然而这批楚军毕竟是精锐之师，有着成熟的应急体系。 城墙上的双方战事，已然陷入胶着，普通弓箭手失去了用武之地。。 “轰！…轰！…轰！…”城门攻势不曾停歇，攻城锤的撞击下，城门木板被锤烂了好几层，木屑横飞中，城门上的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多，越发显得弯弯斜斜。 城门不止一层木板，古人的有着自己的智慧。 外几层乃是软木，缓震用的，必须先锤烂了这层软木，才能对后方的几层硬木造成更大威力的冲击！ 望着摇摇欲坠的城门，孙武召集了不多的百乘战车与骑兵。 工赐将弓背在身上，抽出了马鞍上的长枪。 城墙上已无法对他们的靠近，形成有效威胁了。 只待城门一破，战车便是冲锋攻坚的最好利器！ 孙武望着眼前这座染满献血雄关，前前后后，零零散散的征战，铺垫了多年时间，对于这座雄关，他觊觎已久！ 孙武偏头望向工赐，叹息道：“或许你是对的…” 这没头没脑的一番话，让工赐不明所以，下意识回问道：“什么？” 孙武没时间回答他，前方传来鼎沸呼喝声。 城门破了！ “战车打头阵，骑兵在后，随我冲杀进城！” 众将轰然应诺，御守早已拱手多时，眼神凌冽，面容坚毅，扬起马鞭。 皮鞭抽击的“啪啪”声不觉于耳。 “律律律！”马二吃痛，嘶鸣着扬起前提，发起冲锋！ 战车起步是没骑兵快的，然而一旦形成冲锋，速度丝毫不弱于骑士。 工赐望着全速冲锋的百乘战车，心中难免也升起一阵豪迈。 有些惋惜将自己的战车改成了囚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