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一同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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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弋那日讲的故事,兴许是给杨幺儿打开了新的大门,之后她便总惦念着听故事了。于她来说,这是比看鸟儿、把玩什么花儿草儿珠子穗子,都要来得有意思的事。 宫中上下也俱都是人精,他们哪敢同皇上抢夺这等活计,便每当皇后问起,都是定要摆手说“不会”的。 这一来二去的,杨幺儿便知道,宫里头原来只有一个皇上是有学问的,旁人都是没学问的,连故事也不会讲。 清晨起身,杨幺儿捧着糖水喝了个干净,春纱等人伺候着她沐浴、换衣。 葵水可算是干净了。 “娘娘不是问书房么,皇上吩咐了,说娘娘醒了要读书练字,便差人去养心殿报一声。”刘嬷嬷一边伺候着杨幺儿用早膳,一边出声道。 杨幺儿咽下了嘴里的食物,这才点了下头。 这边差人去报。 春纱便将杨幺儿的书、笔都收拾起来。 等杨幺儿用完饭的时候,去养心殿报信儿的人也回来了。小太监在杨幺儿的跟前躬了躬身,道:“娘娘,请您移驾养心殿。” 杨幺儿点了下头,然后端了一碟子金丝糕:“走。” 刘嬷嬷问:“这个也带着走?” 杨幺儿点头。 刘嬷嬷倒也没提醒她,到了养心殿,想吃什么样的点心一样能有。 左右都是娘娘高兴便好。 众人离了坤宁宫,便往养心殿而去。 这时候时辰尚早,太阳还未升到当空,寒风迎面吹来,难免有些刮脸。 杨幺儿先是端正坐在凤辇内,但过了会儿,她陡然想起了什么,便忙抬手,宽大的袖子挡去了风,好叫碟子里的金丝糕也都立得端端正正,还散发着些微的热气。 一路上并未遇见什么旁的人。 越是走过宽阔的路,经过巍峨的殿宇,就越显得这个地方空旷冷寂。 杨幺儿都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觉得自己仿佛成了草叶树丛间的一只小蚂蚁。 待到了地方。 杨幺儿这才终于见到养心殿全貌是个什么模样。 殿宇拥簇、环绕,组成了一小片的宫殿群,高高的宫门外,把守着身形高大的士兵,也有身着侍卫服的男子来去,待见到凤辇时,便跪下行礼。 凤辇在西暖阁外停住。 杨幺儿一只手扶着春纱的肩,走了下去,另一只手里还稳稳当当地端着那碟子金丝糕。 门外也把守着侍卫,他们都佩刀,手腕上贴着一圈儿银甲,光落上去,顿时带给人又冷又利的感觉。 但这些人见杨幺儿行到跟前,便纷纷低下头去,退开两步,为她让出了路来,连他们手腕上银甲的光,都暗淡了下去。不再那样令人无端生寒意了。 想来早先皇上便已经吩咐好了。 春纱见状心道。 杨幺儿倒是对这些细枝末节毫无所觉,她径直入内,便见桌案后,萧弋身形挺拔地坐在那里,靠枕都被挪到了一边去。 他的周围没有了迎枕、手枕等物拥簇着,便显得四遭都空荡起来。 他的身形被拉得更长,更见削瘦。 萧弋正紧盯着面前的折子,手里的御笔已经被搁置下来,他的脸色微冷,眉梢都沉了下去。 赵公公低声道:“皇上,娘娘到了。” 他将声音压得极低,小心维持着室内的气氛。 萧弋并未抬头。 但杨幺儿却自发地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端得手酸了。 她便将那碟子金丝糕摆在了萧弋的手边,然后张了张嘴:“……书房?” 萧弋的视线内乍然出现了一碟子金丝糕,他自然便将目光从折子上移开了。 他微一扭头,就瞥见了旁边的紫檀色衣裙。 他伸手一捞,猝不及防的杨幺儿,就这样被他生生按在了怀中。她脑后的步摇晃了晃,拍打在了他的面上,他的脸上留了一点红痕,不过倒是刹那清醒了过来。 他放松了扣住她的力道,低声道:“这是什么?” 杨幺儿答:“吃的,怕饿。” 萧弋抬起手扣住了碟子的边缘,碟子是白色作底,镶了道金边儿,里头摆着的金丝糕本该与碟子衬在一起,十分赏心悦目的。只是这会儿糕点都冷透了,上头的油便微微凝住了,看起来着实不大好看。 特地拿来给他的? 萧弋淡淡道:“正巧,朕有些饿了。” 说罢,他屈指拿了一块儿,送入了口中。 所幸金丝糕虽然凉了,但到底是宫中御厨的手笔,依旧不会难吃。 ……就是太甜了些。萧弋心想。 甜得像是要往人的心底里钻。 杨幺儿微张着嘴,微瞪圆了眼,她盯着碟子里缺了一块糕点的那一角…… 萧弋的手指再度伸过去,又捏了一块儿起来。 杨幺儿忙扒拉住了他的手腕。 吃的,没啦? 那待会儿她饿了怎么办呀? 写字要写好久的,读书也要读好久才能记下来的。 饿了怎么办? “早晨起来喝糖水了吗?”萧弋问。 几日下来,他也摸清楚她的喜好了。 她实在是个再纯粹又简单不过的人,一碗糖水便能叫她欢喜极了。 杨幺儿正憋闷呢,听他开口,竟是有些生气起来,便摇了摇头。 刘嬷嬷在旁边呆了下。 春纱也跟着呆了下。 娘娘都学会撒谎了? 不过杨幺儿到底不大擅长这样的事,她摇完头,便又还是点了点头,道:“喝了。” 萧弋从小宫女手中扯过一张帕子来,单手在上头擦了擦,将指间残留的糕点渣都擦了个干净。而后他便就着这个姿势,探入了杨幺儿的衣裳内。他的手掌顿在她的腰腹上,低声道:“让朕摸摸,是不是喝过便暖起来了。” 宫人们见状,忙都低下了头。 她穿得厚实,肚皮一片温软触感。 可不是正暖和么? 萧弋摩挲两下,方才又凑在她耳边低声问:“幺儿的葵水可干净了?” 杨幺儿叫他摸得有些痒,便匆匆点了头。 萧弋轻拍了下她的腰,道:“去罢,到后头去读书去,朕就在前头。若你不认真,朕都是知晓的。” 他松了桎梏。 杨幺儿才终于从他身上起来。 她瞧了瞧那碟子点心。 萧弋大手一拉,便将点心拉到了奏折旁边去。 杨幺儿便只好打消了拿走的念头,乖乖走到赵公公面前,问:“后面?哪里?” 赵公公忙笑道:“娘娘随奴婢来。” 春纱等人便也跟了上去。 原来里头还有一间屋子,屋子里摆了一张起居榻,还有一张桌案。 桌案瞧着与这儿有些格格不入,想来当是后头才摆进来的。 里外两间,是大大的石屏隔开,还垂下了珠帘和纱帐,这样重叠之下,便叫人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模样了。 春纱几人便伺候在了里间,赵公公等人自然是退了出去。 春纱将书、笔等物在桌案上一一摆好。 杨幺儿走近了,却盯住了桌上的一只花瓶,那花瓶如何华贵不必说,瓶颈中却是插了一朵小花。 小花是鹅黄色的,中间一点绿蕊。 摆在屋子里,显得有些滑稽,可又说不出的可爱。 杨幺儿盯着花儿瞧了好久,然后才在桌案前落座。 春纱倒是惊奇地出声:“……说起来,娘娘有些日子没采花了。” 杨幺儿点头。 有比花更有意思的东西了呀。 春纱依依不舍地多看了两眼那朵花,然后才开始给杨幺儿研墨。 杨幺儿翻开书,盯着上头方块似的字有些眼晕,不过晕着晕着倒也就好了,慢慢就接着往下看了。 外间倒是渐渐热闹了起来。 随着时辰的推移,渐渐有大臣到了西暖阁来。 先后来了两个。 他们说话,杨幺儿都是不大听得懂的,只知晓前头那个声音年纪轻,后头那个年纪老。 听了一会儿,听得她都昏昏欲睡起来。 直到那个年老的道:“皇上,大月、天淄、新罗诸国使臣……已陆续抵京,携礼前来恭贺皇上大婚。请皇上下明旨……” 杨幺儿按了按晕乎乎的头。 又盯着书上的内容仔细瞧了一会儿。 外头又说了些什么,隐约像是说到选秀女云云…… 杨幺儿困得,一头栽下去,额头磕在了桌面上,发出一声响。 外头的人惊了一跳,顿时住了声。 萧弋勾动着手边的御笔,淡淡道:“养了只兔子,兴许是太矮了,跳下来磕着头了。” 那人点点头,便不再追问。 哪管皇上养什么呢? 是养兔子还是鹰呢? 这些都并非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那人又说了不少话,方才依依不舍地退去,似是还憋了满肚子的话,想要同皇上说,只是他头一回与少年皇帝打交道,便也不愿触怒了皇帝,让皇帝先拿他作下马威。 待人都走了,室内重新归于宁静,萧弋方才缓缓起身。 宫人打起帘子,他转进了里间。 杨幺儿额头一点红印,双眸恢复了清明之色。 她自个儿抬手揉了下,又扶了扶脑袋上的步摇钗环。她见着萧弋,便低低地道了一声:“有认真看。” 她满面都写着“真的”两个大字。 萧弋走上前去,却没计较她打瞌睡的事。 他瞥了眼桌上的花瓶。 ……她瞧见了吗? 都摆得这样显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