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好久不见
整洁柔和，无论莫墨来过这个房间多少次，这个屋子都是给他这种感觉，像她一样。 房间像是个卧室加客厅，整体坐北朝南，跟他的卧室一样的朝向，一进房间就看到右手边有一张实木的台桌，台桌上还放着她小时候和爸爸mama的合影，以及她用过的高中练习册和参考书。 台桌背靠着书柜，书柜下面几层摆着一些书和一些没上完色的绘本，上面三层是类似展示柜的构造，每一层都有灵活打开的玻璃门，里面摆着各种小玩意儿，有积木城堡，有布娃娃，有音乐盒，有手工做的木簪，里面的每一个小摆件他都了如指掌。 是呀，能不熟悉吗。 莫墨隔着玻璃看着里面的小摆件，因为这里面摆着的，不是他亲手做的就是他选了很久的。 是他每一年送给女孩的生日礼物。 ...... “你不是一直想着高中毕业就能留长头发吗，这个木簪送给你，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 八年前，莫墨在这里对着女孩说道，右手递着一根木簪，包装盒都没有，左手不由自主的偷偷揉着屁股。 “谢谢哥哥！我很喜欢呢！”收到礼物的女孩眼里的开心都快溢出来，雀跃的小跳起来还浅抱了他一下。 一下次受不了这种幸福的莫墨慌张的头昏目眩，大脑一片空白，揉屁股的手都停了下来。 “只是这个颜色怎么这么眼熟...还有一丝丝中药的味道？摸着的手感还有点像你家那个中药柜的手感。” 女孩好奇的把木簪凑到鼻子上仔细闻了闻，小巧的鼻子一动一动就像一只无辜单纯的林间小鹿在他的心田里不断来回冲击，虽然还略显青涩，但是女孩倾城绝色的容貌已经展露无遗。 “...那说明我对你多好，特意找好的木材来做，嘿嘿。”莫墨使劲捏了捏自己屁股，火上浇油终于回过来神来，打着哈哈说道。 柜子用了几十年都没变形，材料想来不会差到哪里去，还好没有死鸡撑饭盖，最后说了是给她做礼物用，不然就不是藤条焖猪rou这一道菜了，嘶~ 如今放在柜子里的木簪，大约成年人的巴掌长，通体称白色偏黄纹理清晰，簪首隐约刻着几朵待放的梅花，刻的梅花之所以是隐隐约约，不是雕工已经达到大巧不公的境界。恰恰相反，雕工过于抽象，需要前卫的想象力才能看得出是梅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转基因没转好导致每片花瓣各有各想法的变异向日葵。 发簪整体中轴有些许歪曲，总体来说一看就是个菜鸟出品。 除了这个书柜和台桌，女孩屋内都是白色或者偏淡色的家具，因为有不少布制家具，虽然整体颜色偏冷，但是没有给人一种冰冷生硬的感觉，屋主人也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 莫墨站在书柜前一直不动看了许久，好一会儿，终于走出了回忆篇，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要干，不能再水了。 拆掉床上将近一年没人盖过的四件套，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新的淡黄色换上。 “咦，那只胖兔公仔呢？” 莫墨换被套的时候发现女孩以前常常放在床上的公仔不见了。 也是，毕竟都十几二十年了。 旧了丢了或者放在哪个柜子也很正常。 把被套抖了抖，枕头什么的都换上摆好，正准备开几个窗通风，莫墨突然定定的看着那面朝西开的窗户。 从这个窗口看出去，正正可以看到他的卧室，因为他的卧室也有同样的一扇窗，隔空相望，只是女孩的这扇窗，已经很久没人打开。 小时候，他从莫妈的针线盒剪了一根两米多的红线，一头捆着一个拇指大的橡皮，一头捆在窗边的铁框上，小学到高中的时光，经常拿橡皮扔过去敲女孩的窗去找女孩聊些悄悄话了，就像课堂上传纸条的男女同学，小小的纸上写着一些倒来倒去的白话，没什么营养，还很费练习本，却让人甘之如饴，撕了一张又一张。 写作业的时候，他抬起头就能看对面屋的书桌，那里有着也在做作业的女孩。 看一下女孩就感觉自己充了520mAh的电，下笔如有神助，也不知道电从哪里来，是交流电呢还是直流电呢？能量守恒定律和社会主义都表示并不能理解。 后来长大一点，两个人就这样依着窗边说着话，也可能是一个人在说着话，另一个人则是边看着书时不时回上几句。 可能那就是青春吧。 那是一种伟大的力量，让少年的身体快速成长，思想也快速走向成熟，一点点微小的事物也可以轻易引导少年的思想发生极大的波动，使其达到超越以往的积极或消极思想。——虽蔻烁烁。 莫墨的青少年时期很平凡，练了一身纤细的腱子rou也没有混成学校的老大，初中高中收过不少情书，始终还是母胎单身，没有系统降临，试过了老妈所有的戒指也没有发现哪一个里面藏着老爷爷，打响指也不会冒火花，双手合十脚下的炼成阵也不会发光。 普普通通的五道口大学汉语言文学毕业，毕业既失业，在家里的中药房打打杂混日子，家里也只能靠着专利以及制药配方的分红度日，从小跟英叔练的武术也没有过一次亮相的机会，平头百姓一个。 回想过去二十几年的平淡记忆，经过岁月洗练以后，还有剩下像钻石一样璀璨片段的话，那女孩无疑就是那些璀璨的钻石。 喜欢你的是我的秘密，我已经把这个风筝放在天上十万米、把这条小船沉在海底十万里。 ...... “莫墨！有人找你。”楼下的英叔喊道。 “来啦。”莫墨慌张的回道。 吓了他一跳，连忙放下怀里的枕头，差点以为是被发现了。 莫墨故作镇定的下楼，发现来人是居委会的主任梁姐。 “我看你家开着门没人在，过来英叔这边一看你果然在这。”五十出大头的梁姐已经在街道工作多年，顶着多年不变的齐肩蓬松大卷发，由于热情助人、风风火火的做事风格街坊们称为平安话事人。嗯，不是落魄山那个平安，是因为这个街道叫做平安街道。 “小莫你爸妈回来了没，我这边有点事想找找他们。”还没等莫墨开口打招呼，梁姐率先问道。 “他们还得过两三天才回来，梁姐你有什么事，找急的话要不看我能不能帮上忙。”莫墨说道。 “额...”梁姐低头沉吟道。 “是这样，我们街道不是有个隔离酒店要负责吗，医疗系统那边人手比较紧张，抽调不了多少过来，就想看看我们街道办能不能找一些有相关资质的志愿者，这不想问问你们家嘛，你爸又是我们这多少年来都很信赖的老熟人，我们想看看他能不能来做个主力支援支援，有什么突发事故也好搭把手。”梁姐接着说道。 “没事，你爸妈不在家就算了，回来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就行，虽然去的是低风险地区，还是去卫生所做个核酸稳妥点，又不用花钱是吧，毕竟路上有风险。”梁姐提醒道。 不得不说，自己住的社区有梁姐这样经常“多管一事”的负责人，会让居民有安全感很多，总比天天无所事事、怕事推事的让人来的放心。 “梁姐您看要不我去吧，小问题我都行，大问题还有医生在，而且海姆立克、人工呼吸我都会，我以前还是那个，体能贼好。” 莫墨得意的抬起下把，拇指指着背后药房大门的右上方，只见那墙上挂着一个金黄色钛金牌，用魏碑简体四个字写着“光荣之家”。 “是是是，空军退役军人厉害着呢。”梁姐没好气的笑道。 她还是姑娘的时候就认识莫爸莫妈，看着莫墨从小长大，对莫墨的品性也很放心，这人虽然懒散点，但有责任心，能扛事。 “家里就留你一个在家，你都出来了，那这几天你家不开门不碍事吗？”梁姐好意的问道。 “这有什么，又不差几天生意，我跟英叔说一下就好，等我爸妈回来让他们打电话给我就行。”莫墨洒脱的摊手道。 “小梁我觉着呀，有个会应急的总归稳妥点，有备无患总没错嘛，而且年轻力壮的帮你们搬搬抬抬不也是挺好吗。”英叔也搭话了。 “那也是，那后天早上五点你来街道办，我们一起过去酒店，到了酒店再跟你说一下具体事项怎么样。”梁姐其实也很心动，莫爸不在有莫墨也是能顶事，只是怕耽误莫墨家开门不好开口，莫墨能主动参加再好不过，“后面几天辛苦你了小莫。” “好，那我明天准时到。”莫墨满意的挥手跟梁姐拜拜。 哎，出去躲几天才行，这么长时间没见面突然回来，怪猝不及防的。 作为三年级就戴上布制红领巾的少先队员，虽然写日记写不出《我的区长父亲》、《辛苦的银行行长mama》等足以匹配第一批绸制红领巾的佳作，但是为人民服务的精神他一直铭记在心，才不是想用这个机会多给自己几天时间平复一下心情想对策呢。 不过心里近乡情怯现在还是很怯，谁让自己在三楼水了一下睹物思人的回忆篇，如今心坎难过。 ...... 第二天。 早上四点多，天还黑的，只有路灯亮着。 只有环卫工人和零星几档早餐摊已经忙碌了起来，街上偶尔会有几辆车亮着灯驶过。 莫墨在早餐摊应付了几口包子和豆浆，就开着平时运药材的车去到了居委会。昨晚连夜把车里面的杂物随药材什么的吸一吸，还喷了一边酒精消消毒，可谓是自动自觉。 他一进院子，就看到院子里停了一排装着物资的绿牌小货车，十来个街道办工作人员正在院子里把送过来的物资分类。 “梁姐，我没来晚吧？”莫墨上前跟梁姐打招呼道。 “还没五点呢，你早餐吃了没，没吃的话我这边有些豆浆油条先对付点，不然得等到十一点半才有正餐吃。”梁姐说道。 莫墨摆摆手，表示自己已经吃过了。“梁姐，我今天的工作尽管吩咐吧。”莫墨自信的拍着一马平川的胸肌，也没有波澜，砰砰响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拍。 “这样，你先把车里外喷一遍酒精消消毒，回家的时候也要喷一遍，注意保护自己，用我们的消毒液就行。然后把这几箱口罩、消毒液、洗手液放你车上一起带过去酒店，你开车来的吗？放不放的下这么多，到了酒店我们再看看具体岗位分工。”梁姐稍稍思考了一下，就果断的安排了起来。 莫墨打量的眼前的几个纸箱，预估了下体积表示没问题。车辆清洁工作又做了一边后，梁姐就和莫墨一起把物资往车上搬。 梁姐搬着口罩走到车前一看，顿时有点无语。刚刚天太黑，走到眼前才看清小莫的车。 虽然不了解小莫的车是什么型号，但是这格外长的车身以及显眼的大轱辘，迎面而来的富贵气息是怎么也隐藏不住，车标的RangeRove她能读懂是个豪车牌子的，只是不知道具体价格而已。 梁姐无奈的盯着莫墨，眼神仿佛在说，“你开这个车去当志愿者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莫墨大概也猜到梁姐眼神的意思，无奈的摊着手解释道，“家里就这辆车最低调了，我妈寻思着它够大能拉货特意选的。” “......” 梁姐假装没看到里面的豪华内饰和米白色的真皮座椅，轻轻的把箱子放进背后箱。几下功夫，莫墨就一个人装完剩下的物资。 天正准备蒙蒙亮，居委会的车队就从大院出发，莫墨不认识路，开车跟在最后，这个时间段羊城的早高峰还没开始酝酿，一路上虽然畅通无阻，但是路途也不近。 “主任主任，收到吗？” “收到请讲。”梁姐拿起手里的对讲机回复道。 “我是五车，后面有辆车鬼鬼祟祟的跟我们一路了，我刚刚绕环岛故意多走了两圈试探它，它还是一直跟着，可以确定是在尾随我们，您看要我们是不理会还是跟姐夫那边打声招呼呢。” 梁姐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对讲机又响起另一个女同事的声音。 “是呀梁姐，要不跟姐夫说一下，问问附近有没有铁骑可以派过来看看情况，现在口罩酒精之类有钱都买不到，就怕有人铤而走险呀。” “......不用了，那个是自己人，是这次的志愿者，待会就能见到。”梁姐反应过来，同事说的尾随车十有八九是莫墨，也怪自己刚刚出发太匆忙，没互相介绍一下搞了个乌龙。 众人闻言也压下内心的好奇。 当车队开到酒店时，天已经全亮。 居委会其他人下了车后定睛一看，暗暗乍舌，要是开这车来抢口罩酒精，那真是小刀扎屁股——开了眼了。 “不知道是不是个成熟的小哥哥。”一个齐耳短发的女生看着梁姐八卦道，迫不及待的想从知情人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哪有那么多成熟的哥哥，一天天想什么呢，人家是来帮忙的，把人家吓跑了我就在你家抽壮丁！”梁姐没好气的说道，拍了拍短发女生写满雀跃的脑瓜。 “就是，说不定是漂亮小jiejie呢，大长腿，细高跟，...刺溜。”一个戴着眼镜立着领子的男生笑眯眯的说道，本来就不大的小眼被挤得只剩下一条缝。 “....咦” 众女生投去鄙夷的眼神，还齐刷刷往旁边走远两步以保护自己，眯眯男甚至踮起脚来，希望能一睹车主美女的绝色。 “梁姐，我车上的物资现在要拿下来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听见明显是男人的声音，好几个女生开心的互相击起掌来，并不是来了一个疑似有钱的男生会怎么样，只是单纯为眯眯同事的幻想破灭而难过，毕竟子曾经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绝不是落井下石什么的。而个别社牛的女生已经伸长脖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瞄。 说着莫墨就从车后面出来，身穿着简单白衬衫黑裤，顶着勉强遮住头皮的板寸短发，戴着口罩只看上半部分脸，剑眉星目，说是个看着干净帅哥也没什么问题，高高瘦瘦的个子稳稳抬着两个物资箱，显得轻而易举。 心思活络的小jiejie，眼看都快冒粉色泡泡了。 “梁姐不愧是主任呀，人脉真广，找来的帮手实力都不简单。” “是呀，看这车，有钱是可以肯定的了，貌似又有颜还很年轻哎，还有做志愿者的爱心，感觉可以试试啊！” 短发女同事调侃道，“要不要找梁姐要个联系方式呢，这个小哥哥看着还行呀！” “...我的小jiejie没了。” 梁姐装作没听到手底下人的歹意，无奈的对莫墨招招手。 “来来来，回魂啦。”梁姐的大嗓门先把众人叽叽喳喳的闲聊打断，接着介绍道。 “他是莫墨，他家就是街道的莫家药房，是我这次邀请来的的医疗保障人员，别看莫墨年纪轻，从小就在他爷爷爸爸的熏陶下锻炼，两代军医的培训很难得的。 你们有什么不舒服或者小病小痛都可以找他，当然，要是隔离人员有不舒服，优先还是找在这里的医护人员，莫墨是我们工作人员不占用公共医疗资源的额外资源，你们有些什么保健啊养生啊之类的问题，空闲时间可以问问这个专业人士，总比你们看营销号来的靠谱，为了你们我可真是舍了老脸。”梁姐站在莫墨旁边跟大家介绍着道，脸上就差刻上‘我可真是亏大’几个大字。 “谢谢梁姐！！” “梁姐万岁！” “小哥哥我的心偶尔会痛几下，你可以帮我揉一下吗？” “哥哥我腿痛，可以帮我按按腿吗？” 莺声燕语中好像还夹杂着几句虎狼之词，莫墨看得出梁姐和她的同事们平时就像是跟朋友一样相处，他环视一圈的回了个招呼，顺便偷偷瞄了一下自称腿痛的小jiejie，莫家祖训，能帮就帮，看看自己能不能帮帮忙...额，这么长不知道是哪里痛呢。 还在暗自打量的莫墨，突然被梁姐拍了下肩膀， “小莫，你要不跟张雅一起在前台吧，协助医院人员登记入住信息，过完上午办好入住后面几天就是机动组，其他地方有突发情况我可能会抽调你的帮忙。”梁姐一边对着队伍招招手，一边跟莫墨商量着道。 一个穿着宽松衬衫也掩盖不住傲人身材的女生小跑着过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是之前跟梁姐探口风的短发女生。 “没问题。”莫墨答应道，跟张雅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队伍里的其他人都是提前安排好了负责岗位，安排好莫墨后就一起去到特定的房间消毒，套上防护服以及面罩。 上午九点。 大巴车陆续开始到达酒店。 统一入住的人，排成三列办理登记，张雅领着莫墨来到前台的区域。 “莫小哥，我们主要是登记入住人员的姓名，入住信息以及来源地，方便追踪溯源。”张雅递过来一叠表格，看着短发妹子正经认真的模样差点以为自己跟错人。 “...额，好的，按分类登记就行是吧？”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莫墨强迫自己低下头，忍住不去看张雅那扑闪扑闪的大眼睛。 “对，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张雅热情的说道。 “...你假睫毛，...好像越位了。”莫墨还是抵不住内心的善良，看着表格低声的提醒道。 噔噔噔。 莫墨没看，但是知道她应该是去处理了，善解人意的他总是能发现假睫毛贴在双眼皮上的这种小细节，毕竟看着人家眼睛说这话，怪尴尬的。 ...... “林六夜，号码138XXXXXXXX，身份证号440783...房间号4302。” “江城批次：林六夜，入住体温31.4摄氏度，高铁班次G336...叶小凡，入住体温31.9摄氏度...” 莫墨在医护人员旁边拿着纸笔唰唰的抄着身份证信息。 张雅在另一条队伍的前面登记着，故意背对着他，全然没有了早上的天真烂漫。 “苏雅奇，号码137XXXXXXXX，身份证号440100...房间号6201。” 苏..苏雅奇吗？ 还是刚好跟她同名同姓而已。 他手中的笔停了下来，忍不住抬起头，想看看是不是记忆里的那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