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话 银之鸟⑥
段名义的呼吸忍不住变得急促，手指抑止不住地发出颤抖，脑子绞成了一团乱麻。 他抓挠着头发，竭力地遏制住喉咙里随时可能发出的声音，但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是他张开了嘴，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说出什么样的话。 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真真切切地希望这是一场梦，因为刚才的战斗导致了伤势过重，所以躺在家里或街上睡着了。可是胸腔中随时都会爆炸的情绪正在时刻提醒他，这是现实，连完全潜行系统都完全比不上这个真实感，眼前发生的都是事实。 这辈子他从来没有感到如此震惊，以及害怕。 冷静！ 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明天艾姐就要服从指令前往B市，纳萨利克的人已经在认真对付霍比了，如果艾姐去了那里，一定会被纳萨利克杀掉的！ 就纳萨利克的作风来说，就像那个神父把段名义破坏教室的罪行推给先锋，一定会把杀害艾姐的罪行推给霍比，以此激发段名义的恨意和斗志！如果艾姐去了B市，纳萨利克一定会这样利用她！ 绝对不能让她去B市！ 要赶快卸下面具和衣服，把一切真相都告诉她！ —— 铛！ 躲在衣柜里的段名义一时激动，不小心碰到了松动的挂衣杆，杆子掉落下来发出了响亮的碰撞声。 “……” 空气顿时凝固了，不管是段名义还是艾姐，都像时间停止般，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段名义还没来得及卸下面具，内心浮现出来的只有两个字： “完蛋！” 咚！ 艾姐徒手打穿了衣柜门，段名义赶紧从她的手下溜出去。 她重新戴上了面具，披上灵衣，重新变成了银发的模样： “没想到你追到我家里来了，空条承太郎。” “等下！我是——” 咚！ 艾姐一脚踢中了他的喉结，尖锐的高跟鞋差点击断他的喉咙和气管。没有立即晕倒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是这样一来，段名义就不能说话了，而且痛得要命。 没办法了，要赶紧摘下面具，让艾姐看到—— 嗖！ 段名义的手差点碰到面具的时候，银色的丝线缠绕在他的手上，向下一拉，把他的手绑在了床脚上。 艾姐没打算给他留活口，两剑掷向段名义的脑门上。 欧啦！ 段名义将白金之星的手附着于自己的手臂上，扯断了银丝，翻滚着躲过了剑斩，赶紧抓住面具，试着把它扯下来。 可是段名义殊不知，他躲过了那两支剑，这样的行为反而正中艾姐的下怀，段名义跑进了她早已设下的银丝网中。 嗖！ 突然张开的银丝网牢牢缠住了他的上身，再把他吊在空中，抓住面具的两只手无法动弹。 如果再召唤白金之星，段名义可以轻易撕开再把面具摘下来。可是艾姐没有给他那么做的机会，召唤了一群银鸟，拍动着刀锋般的银翼。 段名义被吊在空中不能随意行动，赶紧一脚踢在落地窗上，让身体晃动起来，避开了那些银鸟的攻击，它们割断了银丝网，段名义重新获得了自由。可是段名义忘记了艾姐曾经的轰炸战术，他没能注意到银鸟体内装载的炸药。 轰——！ 幸亏艾姐为了减少自己受到的伤害，没有使用太多炸药，段名义没有受到致命伤，但是骨头好像裂开了，两只手臂都用不上力气，疼痛难忍，很难摘下面具。而且刚才爆炸的那一瞬间，艾姐改变了银鸟的编织手法，无数的碎小银丝变成了爆炸飞射的弹片，段名义的后背变得鲜血淋漓，与爱丽丝战斗留下的烧伤也暴露无遗。 但再怎么痛苦也必须把面具摘下来，这场战斗不能打下去！ （在讨伐战中这副面具曾经被狂三打坏了，后来拿给伊卡洛斯修理，但是她把面具的绑带加紧加固太多了啊！） 艾姐注意到段名义的动作，一剑划破了他的脉搏，说： “你好像想对那个面具做什么呢，上面有机关或发信器吗？不管是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得逞。” 砰！ 再一脚把他踢飞，接着说： “我没有避开要害，你这样流血很快就会死的，但我不会就任你自生自灭然后故意放过你，这只是‘如果我无法当场杀掉你’的保险手段而已。就算你逃走了，过不了几分钟你也会死。” 段名义瞄准阳台，将力量集中于白金之星的双手，把他自己丢出去。 哗啦——！ 用双手臂挡在前面，撞破了落地窗，从十四楼高的阳台上坠落下去。 这就是段名义想到的方法——远离艾姐，找个机会把面具摘掉，就是这么简单。面具的绳带很牢固，需要两三秒才能解开，只要能争取到这些时间，段名义就能摘掉面具。 嗖！ 艾姐也从阳台上跳下来，她把银丝牵挂在周边的建筑物上，连接在自己的手上、脚上、身体上，拼成了一张巨大的银色网络。这可不仅仅是为了缓解坠落的动力，只要她调节这些银丝组成的网路，就可以在空中自由行动，简直就像挂在树丛间的银蜘蛛。 【召唤师技能·缴械】！ 艾姐吟唱了这个技能，段名义和白金之星都被迫静止不动。 紧接着，艾姐拉动银丝牵扯自己的身体，极大加快了身体下坠的速度，很快就接近了段名义。她再抛出几根悠长的银丝，飘荡在段名义的身边。随后，缴械被解除了，段名义的身体恢复了自由。 嗖！ 银丝收束起来，这些银丝本身就是极度纤细的金属丝，高速拉扯可以切割木板。 现在段名义处于坠楼的高速移动状态，要是被这些丝线缠住，他会被活活切片。 段名义现在可以摘下面具，让艾姐看见他的脸庞，但如果那样做，他就会失去反抗的时间，会被银丝缠住，如果艾姐没能及时收手，那么段名义铁定会死。 要是让艾姐知道，她亲手杀了她最想保护的人，那会怎么样？ 她是个什么都敢做的人，虽然她看不惯日常小事中的恶劣行径，不顾后果地伸张正义，稍有劣行的人都对她的正义感恐惧三分，但如果她想在劣势的绝境中保护重要的人，她宁愿化身恶鬼，做个滥杀无辜的人渣。次元战争不是她该踏入的领域，但是她选择了接受这份力量，用它去保护重要的人。尽管她是被骗的，尽管她犯下了无数的可恨罪行，但她的这份觉悟是任何人永远都比不上的，特别是从一开始只想逃避战争的段名义。 她的心中存在着，在必要之时，可以毫不犹豫杀死所有“危险”的漆黑意志。不过，段名义没有那种本性，他只会在敌人发动攻击之后再采取所谓的“应对”行动，在他被欺凌的时期内，这种习惯已经紧附于心，或许他学会了主动出击和相当优异的“才能”，但紧附在心中的“正当防御”念头，绝对不可能让他杀死对手。被邪恶感染的次元战争不需要段名义这种被动的召唤师。 这就是段名义无法战胜她的原因所在。 可是，如果艾姐没能成功保护，反而用自己的双手夺去了她最珍视的弟弟，接下来她会怎么办？ 失去了目标，失去了珍爱之人，而且还是自己亲手夺走的，那么厌恶自己、憎恨自己将是必然的。段名义很了解她。 艾姐只是什么都敢做，不代表她什么都能承受。越是不怕死的人，反而越是脆弱，因为对她来说，她不怕死是因为她把某些东西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为了守护而付出生命也在所不辞。对她来说，“死”还不如“失去”可怕。 没错啊，如果段名义在这里死了，那么艾姐的选择大概也是——死。 “该死的……！” 段名义很想这么说，但喉咙还没有恢复，什么都说不出来。就算恢复了一些，自由落体的风声也会遮住他的声音，艾姐不可能听见。 他只好放弃摘面具的想法，让白金之星使用防御手段，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 欧啦！ 随便几拳把银丝打散，再瞄准几个点，把银丝扯断。 这样一来，艾姐刚才施展的缴械就白费了。 现在双方之间还有一段距离，就算艾姐加速俯冲，也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接近段名义，这些时间足够让段名义把面具摘下来。 —— “你总是对自己的面具动手脚，我还是不知道你在计划着什么，但总而言之，我不会让你如愿。” 艾姐这么说道，拉动了空中的银丝。 段名义还没反应过来，本该断掉的银丝再次出现了。危急之际，段名义在空中极力摆动身体，勉强逃出了银丝的包围范围，但他的左脚踝没能幸免。现在正处于速度极快的自由落体运动状态，段名义还没来得及想办法减速，左脚的肌腱被深深割开了。 由于声带受损，他没法喊出声，只能在空中痛苦地挣扎。 艾姐露出了“都在计算之内”的表情，说道： “你正在想——刚才明明扯断了那些线，为什么还会中招？对吧？” 她一拉银丝，把段名义拽上来，双方距离立刻缩短到不足一米。 艾姐抓住了段名义的手，用拇指使劲刺入被割开的脉搏，又传来一阵刺激神经的激痛，段名义的眼泪都快要被挤出来了。 段名义无意瞥见了艾姐的手，恍然大悟——艾姐手上的银丝其实有两根，互相缠绕，用魔术表演中常见的手法绑在一起，就算把它切断，应该说，看上去好像把它切断了，其实还留着一根完整的线。这是二代JOJO的绝技之一，段名义没想到会被自家人的招式给打败。 段名义快要被疼痛给逼疯了，没时间再去考虑什么面具和反击策略，召唤白金之星，从背后直接扯断了面具绑带，让面具自己脱落下去，可谁知道—— 砰！ 艾姐一脚踩住了他的脸，面具没能脱落下来，最后的挣扎也失败了。即将坠落到地面，这下真的没招可使了。 眼看艾姐举起了银剑，向下一刺—— 【召唤师技能·缴械】！ 段名义对艾姐使用这一招，锁住了她的行动，剑锋停在眼前没有刺下去。可是在这之后，段名义没有任何动作，就像放弃似的，放下了手。 “就算是死，我也不想弄脏你的手啊……艾姐。” 段名义的心里这么想着，合上了眼睛。 轰————！ 砸落在一辆货车上，巨大的声响传遍了整个街道。 …… 段名义，再起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