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夜团结国 上
“ 晚上十点左右，程序员李忠华终于结束了加班。他一口喝完剩下的半杯冰美式，伸了伸懒腰，又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你今天喝了几杯咖啡了？”左边穿短裙的OL小jiejie温柔地问。 “早上一杯，下午一杯，晚上两杯。越喝越晕，心脏砰砰砰的，心率都快了。”李忠华盯着小jiejie的腿说。 “我看你的心率哪里是因为喝咖啡，是因为黑丝吧。”右边的胖子同事打趣道。 小jiejie顿时羞红了脸：“讨厌！”起身拿包离开了。 “你小子，”李忠华轻轻给了胖子一拳，“话真TM多！” “抱歉抱歉。”胖子笑着闪到一边，“我先撤了。” 李忠华理完东西，下了楼。 “哪来的烧烤香味，好饿啊，晚上光喝咖啡，尿倒是挺多，肚子都瘪了。”他自言自语。 他走出了南门，烧烤香味不见了。他又原路返回，发现香味是从北门传来的。 穿过后门的马路，是一个公园。李忠华虽然在本公司工作了五年，但从没来过这个公园。因为办公室的窗户是看不到公园的，平时上下班都是从南门走。 “这烧烤摊怎么会开在公园里面呢？管他呢，先去吃一顿再回去睡觉吧。”李忠华自言自语。 他走进了公园，寻找着烧烤摊，却怎么都找不到：“TMD，这公园还真大。” 李忠华走了很久，穿过了整个公园。马路对面是一堆欧式建筑，昏黄的路灯比其他路段的路灯暗很多。一家餐厅门口，几个人正在用餐。 “这是巴黎的奥斯曼风格公寓啊！”李忠华惊叹道，“之前就听说这附近要开发一个欧式楼盘，没想到离公司那么近，这一平得三万多吧！” 李忠华走进了那片街区，到了那家店门口。这家店的装潢非常复古，让人有一种回到十九世纪的感觉。从服务员到客人个个西装革履，穿卫衣的李忠华显得格格不入。 李忠华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心想：这家店一定很贵吧。 他咬了咬牙：“算了，今天奢侈一把，犒劳一下自己。老板不心疼自己，自己总得心疼自己吧。” 这时候一个女服务员推门出来给门口的客人送烤rou。服务员正要进去的时候，李忠华上去小声地问：“你好，你们这里最低消费多少啊？” “什么最低消费？”服务员冷漠地问。 “就是最少花多少钱？” “钱？”服务员一脸不可思议，“现在哪还有钱？” 李忠华：“对对对，现在都电子支付，没人用现金。” “你在说什么呀？”服务员问，“你是外国人？” “我是外星人。”李忠华对服务员的态度很不满，气愤地说。 “这里可不是你这种人来的地方！”服务员态度愈加恶劣。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了，一个中年男子推门出来：“怎么了？” “经理，这位好像是外国人。他还想用钱吃饭。” 经理走上钱，非常礼貌地询问：“先生你好，请问你是哪国人？” “中华人民共和国！”李忠华非常气愤。 “原来是外国友人，刚刚非常抱歉，我们服务人员态度不好，我会批评教育的。”经理说。 李忠华呆在原地，心想这人是不是有病。 “请问可以看一下您的护照吗？”经理问。 “没护照，只有身份证。”李忠华把身份证递了过去。 “这国家我怎么没听说过。”服务员小声对经理说。 经理一边看身份证一边对服务员说：“这世界国家多着呢！你平时不读书不看报，能知道几个国家？”他把身份证正面反面都看了好几遍。 “看完了没有？没见过中国人啊？”李忠华再也忍不住了。 经理把身份证还给了李忠华，并和服务员一起鞠躬道歉。 经理说：“按照规定，普通外国友人可以吃中等套餐，但因为本店刚刚的失礼，你可以享用高等套餐。” 经理嘱托服务员去通知厨房，并亲自拉开了门，请李忠华进店。 李忠华彻底懵了，跟着经理进店坐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经理：“请你稍等，食物正在准备。” 他小声地问经理：“那什么高级套餐很贵吧？我…… “没关系的，你可以放心享用。”经理笑着说，“本店也不收外国货币，即使你想付钱也付不了。” 李忠华再次强调：“什么外国货币？我是中国人！我刚刚的身份证也是中国身份证。” “中国呀，一定是个美丽的国家吧？”刚刚那个服务员小jiejie端来一大杯啤酒，“离我们国家远不远？” “美女，你们不会是在拍什么搞笑视频吧？你的演技还真好，摄像机在哪里？”李忠华拿起啤酒喝了一口。 “哈哈哈哈，你可真幽默，经常有人说我像女明星。”服务员的语气和表情和在门口时完全是两个人。 过了一会儿，烤rou被端上来桌，李忠华大快朵颐一番。 吃饱喝足之后，李忠华站起身来，准备离去。但他始终都不相信这顿是免费的，于是问道：“我可以走了吗？真的不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经理说：“先生慢走，以后常来就行。” 女服务员把李忠华送出门外：“刚刚真是抱歉，希望没有影响到你的用餐心情。” 李忠华：“没关系没关系，你们都请我吃这么一顿大餐了，我还能说什么。” 女服务员笑着说：“这不是我们请的，是组织请的。所有规定也是组织定的。” 李忠华心想：组织？估计是什么企业吧。他们应该在搞什么活动，客人可以免费吃饭。 女服务员：“你是来我们团结国出差的吗？” 李忠华又心想：团结国？可能是这个社区的名字吧。 于是说：“我就在这附近工作。” 女服务员：“那你一定是在领事馆工作吧。” 李忠华无语了，根本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便告别她转身离去。 他走回那个公园，想要回到公司楼下去开车。 当他走进公园后一看，仿佛雕塑一般呆在那里。 原本那个大公园，只剩下了一半大小，剩下半个公园变成了一条小河。河对岸一片漆黑，连灯火都没有。 原本微醺悠闲的李忠华，急出了一身冷汗。他沿着岸边来回走了很久，终于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刚刚就是这个方向过来的。可为什么？那半个公园，变成了河？ 他无奈走回刚刚那个街区，在店门口又遇到了那个女服务员。 服务员：“帅哥，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呀？” 李忠华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要说自己喝了两杯啤酒连路都找不到了吗？于是便说岔开话题：“你们这附近挺漂亮的，房价一定很高吧？” 服务员：“我们这里不需要买房，都是组织分配的。” 李忠华：“你们单位待遇那么好？还分房子？” 服务员尴尬地笑了笑：“我级别不够，不能分。就连我们经理都还没分到房子。” “对了，我住的地方太远了。”李忠华问，“这附近有什么住的地方吗？” 服务员：“前面那个路口左转，就有一个感恩招待所。” 李忠华道谢之后，边前往那个招待所。边走边说：“招待所？这都什么年代的东西啊？” 到了招待所之后，一个穿着汗衫，抽着烟的大爷坐在前台看电视。 李忠华走了进去。 大爷看了他一看，又看起了电视：“干什么的？” 李忠华：“开个房？” 大爷：“拿个单位的？来出差吗？” 李忠华：“不是外地的，本地人。” 大爷：“有推荐信吗？” 李忠华：“推荐信？开个房还要推荐信？” 大爷抽了一口烟：“招待所不是谁都能住的。你以为是你表哥家还是二舅家？” 李忠华：“我付钱开房天经地义，你怎么说话的。” 大爷：“小同志，不是我为难你。你没推荐信没证件，我让你住是违反规定的。” “证件？”李忠华问。 大爷：“对。住招待所需要证件的。” 李忠华递过去身份证：“这个可以吗？” 大爷和刚刚那个经理一样，正面反面看了半天：“你是外国人？” 李忠华气哼哼地说：“我是中国人！” 大爷：“我知道，我知道，你证件上面写了。” 他转身打起了电话：“喂，主任。这么晚了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我们招待所外国友人可以住吗？”对面叽叽喳喳说了几句话，大爷道了谢就挂了电话。 李忠华：“可以住了吗？” 大爷打开抽屉，找出一个钥匙拿给了李忠华：“可以住，二楼最左边的房间。” 李忠华接过钥匙：“多少钱？” 大爷：“什么钱？” 李忠华欲言又止，转身上楼了。 房间装潢非常朴素，和乡镇小旅馆差不多。李忠华洗漱完了便躺在床上看电视。 打开电视是一个新闻节目：根据有关部门的统计，团结国民众的幸福指数比起去年上升了两分。本国是全世界幸福指数最高的国家…… “什么团结国，乱七八糟的。”李忠华换了台。 第二个频道：我们要团结在组织的领导下，建设伟大的团结国…… 李忠华又换了台。 第三个频道：世界各国都陷入了经济危机和政治动荡，只有我们团结国一切安好。这都离开不了组织的领导，不论什么领域，我们都能赢！赢赢赢…… 李忠华掐了一下自己的脸，电视内容，消杀的公园，以及这些莫名其妙的人，让他陷入了沉思。他终于相信，自己所在的是另一个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