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与小雏菊
春和明媚,新入秋的微风还敌不过缠绵了两个多月的那轮炙热,唯独在微风袭来的时侯,已经有一股清新的冷气环绕在鼻尖。 这股凉意与冬天极似,只是,如今的气温还远不算低,这股冷气倒也没有深冬时候那么讨厌。 人间无时无刻不充满着救赎与和解,程花花撑过了九年义务教育,却败给了开学的第一个闹钟。 “程花花!”。 一声怒吼彻底破灭了程花花赖床的幻想,就在昨日她还信誓旦旦的在餐桌上保证,上了高中就绝对不赖床。 “是!”程花花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坐起身来,与她一同被吓醒的还有窗外树上正在酣睡的那只黑猫,黑猫一个踉跄直接从树上落下。 …… 程花花所在的高中地处在小镇中心,没有幻想中的文学社,唯独语文老师那带着口音饱腹感情的沁园春是程花花的催眠良药。 与大多乡镇高中一样,周一第二节课后的大课间是不用出cao的,与之交换的自然也是校长的我再说最后两句。 这一切的一切无比正常,恍若精致大方的八音盒那般优雅又无趣。唯独一道突兀声音传来与这宁静景色格格不入。 “这样的生活你真的满意吗?”。 “是你把她逼死的吧?”。 程花花错愕的抬头,眼前的一幕却惊起她一身冷汗,一只猫竟然踩在一个女孩儿的身上,口吐人言。 女孩儿衣衫破烂不堪,扭曲着腿侧躺在地,身上与地面四周沾染着不少血渍,小腹与骨头关节多处呈现不规则的凹陷,碎裂的骨头已经撕破了皮肤,这般景象显然是从高处落下。 而真正令程花花恐惧的,却是眼前女孩儿的那张脸,竟与自己一摸一样。 就在程花花仔细打量女孩儿的那一刻,女孩儿的双眸陡然睁开,唇形微动,与那只黑猫说着一样的话。 “死亡很有趣吧?”。 女孩儿一步步靠近,程花花只能一步步向后退去,最终一个没站稳,向后倒下。 …… 九月二十三日,镇中学集会广场。 “老李,死者是一名在校女学生,初步判断为从高处坠落身亡,不排除自杀的可能性”。王文乐沉着脸,看着眼前这花季少女的尸体不由得一阵叹息。 “人际关系查明白了吗?”李卓杵了杵手中的烟头,平静开口说道。 “大致查明白了,死者名叫周小惠,本地人,自幼与其母张凤二人生活,张凤经营一家文具店两人社会关系简单,并未得罪什么人”。 王文乐说着,李卓也只是在一旁安静的听,并未做出什么判断。 “周小惠为人孤癖,在校不怎么与人来往,唯独与三个女生有日常来往,其中两个为高三六班的同班同学,另一个一个是周小惠所在补习班认识的学妹,但几人交际也不多,因为案发时间是学生集会期间,所以几人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不过大多学生都受到惊吓,目前我还正在跟校方协商询问调查的时间”。 王文乐一口气将周小惠的人际关系道出,按照他的判断,这大概率是一起跳楼自杀的案件。 “先不急着下定论,尸体没有送检,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还不能确定,死者家属联系了吗?”。李卓脸色依旧平静,相比起王文乐的直觉,他更愿意相信法医的检查结果。 “已经通知了,家属的情绪十分激动,但校方的意思是,先疏散安顿好学生后再安排张凤在殡仪馆见女儿”。 “可以,调查问询和后续安抚工作可以交给当地,其他没什么事儿的话就暂时收队吧”。说罢,李卓最后看了眼地上的尸体,无奈又叹息一声。 他从省厅来到当地已经几个月,可那件案子除了最初的那几天外,近几个月已经毫无进展。 那是十九年前的灭门案,一把镰刀夺走了一家七口的的性命,令人发指的是,受害者家中还发现一团女婴残留的尸块。 随着刑侦工作的深入,这具女婴的尸体,最终一步步成形。 头在案发现场的衣柜中找到,法医发现时上面已经聚集了一些蚊虫,除开最初那块右臂的一部分,余下四肢分次被发现抛弃在水井,农户家的猪圈等地。 随着尸体的一步步拼凑完善,一张疯狂乃至变态的罪犯嘴脸不由得刻在了李卓的脑中,这张脸看不清模样,唯独那笑容格外瘆人。 灭门案是李卓从业接到的第一个案子,按照规定二十年是对刑事案件的追诉期,此时已经十九年过去了,灭门案的疑点仍未全部侦破,而李卓也再次因为旧伤复发不得已将要退居幕后。 回过思绪,王文乐看向李卓的样子却表现的些许古怪,关于周小惠案还有些插曲,此时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老李。 思绪再三,他还是决定说出来。 这无关对自己断案能力的信心,而是出于一种责任感。 “对了,刚才还有一名女生情绪十分不稳定,一直自称见到了一只会说话的黑猫站在周小慧的尸体上,还说地上躺着的是自己,呵呵,放心吧,我已经调查过了,那名女生与死者没有人际往来关系,两人也从来不认识,我猜……可能,大概率是受到了惊吓产生幻觉”。 “其他人见到那只猫了吗?”。李卓饶有兴趣的看向王文乐。这种神情完全出自十几年来的职业习惯,无关面对的人身份如何。 “我问过在场的老师和一些尚还清醒的学生,没有一个人看到,现场环境初步检测没有化学成分,今天正好是周一学生还没来得及在食堂吃过饭……”。王文乐苦笑,突然觉得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老李。 李卓虽饶有兴趣的听着,可神色中那股平静自始至终没有丝毫的动摇过,那种平静,就如理性的代名词,就如天神审视凡人,而无论站在其对面的是谁,都好似会被天神怀疑他的人格。 这种无形的压力已经与眼前这个男人的生命融在了一起,出来时,当地局长让王文乐小心点这个老李,现在他终于明白原来是这个意思…… “行,我知道了,找个人带她去做尿检,没问题的话就放了吧”。李卓也不由得叹息一声,也许真的是现在的孩子学习压力太大了,精神状况竟都这般差。 …… “程花花!”。 一阵清脆的声音从诊室内传出来,一觉醒来的她便发现自己做了一个极长的梦,爬起的女尸,会说话的猫,还有自己? 程花花的父母此时早已经焦急的等在了诊室门口,看了看父母和自己左右那两个身着制服的女人,终于让她清醒。 这一切竟然都是现实。 看来,自己以后得少熬夜了。 “是……”。程花花有气无力的答道。 但还未等她起身走进那苍白的诊室,那带着白帽子的护士已经走了出来。 “程花花是吧?这是你的检查结果,这份原件你可以让她们带回去,这份附件你可以保留,上面写的很清楚,阴性,你是正常的”。 说到这里,护士小姐好像还对程花花身边那两个女人有所嗔怪。 “你们这是怎么做的工作,她很明显是受到强烈刺激,身体本能产生的应激反应,你们这种行为是对患者的二次伤害!”。
护士小姐语气很快,这种气场虽不足以折服两名身着制服的女性,却让的程花花的父母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既然报告没有问题,你们可以带她走了,回家注意休息”。 “诶好,谢谢同志”。程父将女儿的手牵过,交给了花花的母亲,旋即便与护士以及两名女人客套感谢起来。 …… 回家的路好似很近又好似很远,程花花坐在后排一言不发。 “今天真是糟糕透了……”。程花花回忆着从起床开始的经历,昨晚信誓旦旦的承诺没想到第一天就被打破了。 那只猫?到底是什么? “还不是你熬夜玩手机,行啦别想太多发生了这种事,谁也没办法,说起来听到你被带到医院的消息,我跟你爸都快被吓死了”。 花花的母亲时不时的说着,那声音虽然依旧熟悉,可程花花能听出来,老妈的声音好像有点发软。 倒是程花花的父亲一路沉默,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开着车。 小镇不大,却是从古时候就建在坡地上,蜿蜿蜒蜒的街道此刻透着一股神秘的落差感。 …… 九月二十六日,镇中灵堂。 今天是周小惠下葬的日子,灵堂内,周小惠的母亲与外婆围在灵棺前早已经瘫软烂在了地上。 在场众人中,只有小惠的舅舅身着一身墨黑的正装此时正在打点着来往的亲戚。 张凤来到小镇生活已经数十年,小惠是在镇中医院出生的,但邻居似乎对小惠的父亲是谁并不熟悉,但肯定是见过的,只是想不起来长什么样了。 灵堂的角落还坐着一位老妇人此时正在偷偷抹着眼泪,这人是谁,领居们也没印象,就如众人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张凤的娘家人。 张凤是大城市来的。 程花花将灵堂内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她以学生代表的身份来,毕竟当时,与周小惠案有关的学生就只有她一个。 严格说来,来往的人其实不少,但多数都只是来安慰下张凤后便离去,更不会有人会带着家人选择留下来吃一顿宴席。 周小惠的照片突兀却又合理的被张凤紧紧抱在手中,原本点缀照片一圈的白色小雏菊已经被张凤用力的手臂撕破了花瓣。 程花花忍不住还是看了一眼照片,照片上周小惠的五官算不得标致,但绝对称得上是干净大方,清澈爽朗的笑容与王文乐口中的性格孤癖半点不搭。 最重要一点是,她与程花花完全是两幅面孔。 程花花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强打起精神走到张凤的面前,可轻声呼喊半天,张凤也不愿搭理自己,无奈之下她只能将学校老师和同学们的悼念信交给了周小惠的舅舅便离去。 人的一生,如清澈的保鲜膜,容易被沾染油渍玷污,也容易被尖锐之物撕破,周小惠的案子经过法医鉴定为自杀,死亡时间与案发时间一致,从高处坠下,当场死亡。 …… 九月三十日,早间新闻。 本台消息,昨日晚间我市发生一起重大刑事案件,XX镇一家三口于清晨被发现在家中死亡,法医初步判定凶器为一把镰刀,据悉,根据现场人体组织残片确定最后一名死者身份为该夫妇的女儿,据了解,被肢解女生所在学校不久前曾发生一起跳楼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