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三不惹
大家虽说也都是背熟了规矩，才得以开始学习门派心法。可再怎么熟，谁又会记诵页码？这第一天上山的小师妹，估计要糟。一时间几十双目光齐刷刷集中到晏诗身上。 看这样子，大长老是摆明了要为难她了。也不知这第一天上山的小师妹会如何。怕不是马上要哭吧。 “三十五页。”晏诗沉吟了两息后答道。 人群里响起了低低的惊呼。她居然真的答上来了！不愧是掌门看重的弟子，厉害啊。众人心中皆如此想。 大长老见对方不识好歹，面色不虞，继续道，“第几行？” “啊……”此时弟子们的心情再也压抑不住，几十双大大小小的眼睛齐齐盯着身量还未张开的晏诗，眼中不约而同的流露出同情。晏诗微微歪头，沉默不语。 “呵，这就叫背完了？没背会，就回去再背。别打……” “没记错的话，第三行。” 厅中皆静寂无声，连呼吸似都停了。不少弟子张口瞪圆了眼睛，仿佛看怪物似的看着她。机灵的弟子纷纷四处寻找，看谁带有那本小册子，看看究竟对不对。 此时有一声轻笑，格外突出。 佑安本欲训斥完后转身就走，闻言脚步一顿，又听那声轻笑，脸色沉了下来。 晏诗把手中的册子递过去，也不言语，示意对方可以查看。 佑安望了望册子，没动。邱敏识趣的接过，翻到该处，身躯有一刹那的僵硬。 他能瞒过普通弟子，可双眼如炬的佑安怎会看不出来。对晏诗道，“掌门对你还真是爱重，找个地方坐吧。” 此言一出，“哇！”众人明白这小师妹确实答对了，顿时兴奋崇拜的眼神毫不掩饰，其中不乏有嫉妒和鄙视的目光。大长老那句话，已经足以暗示明霄私底下对她的传授。 晏诗动了动嘴，可终究没有出口。 邱敏将册子塞回晏诗手里，不发一言到自己座位坐下。竟是不准备承担自己的责任，帮她安排座位了。 目光在大殿内巡视一眼，准备跟谁挤一挤。却见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少女，扎着两个团子头，微胖的小手正朝她拼命摇。 晏诗冲她微微一笑，走过去坐下。坐席不大，但坐两个豆蔻少女，可是绰绰有余。 见她坐下，热闹已无处可看，众人纷纷回身坐好，等待早课。 佑安的声音开始响彻大殿。 耳边传来低语，“我叫阿煦，就住在你旁边。昨天我就看见你了，可是没敢跟你说话，嘿嘿。” 晏诗转头望去，一张婴儿肥的小脸，满是兴奋窃喜。 她微微笑了笑。 “你真是掌门师傅信上说的那个小师妹吗？” 晏诗沉默。她自己也不知道。路上，好像没见过明霄写过书信啊。 “嗨，不管你是不是。上山第一天惹到了不该惹的人，真可怜。” 晏诗闻言望了望坐在前排的邱敏师兄，和讲台上侃侃而谈的大长老，没说话。 察觉身边少女又碰了碰自己胳膊，她转头看去。 少女聊兴不减，“哎，你不会没听说过这凤鸣楼里的‘三不惹’吧？” “三不惹？”晏诗满脸疑惑。 “唉，我也是笨，你才上山第一天，自然是不知道。” “哎我告诉你，你可记好了。‘三不惹’是一不惹靠山邱，二不惹剧毒柳，三不惹骄子霍。” 见晏诗被勾起了兴趣，少女颇为自得。“靠山邱，就是邱敏师兄，你刚才也听到了，他是大长老的孙子，大长老比掌门师傅还高一点呢，是师兄。你说这来头大不大？你居然敢当面顶撞他，唉……”少女阿煦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 难怪他叫明霄为师叔。晏诗恍然。“还有两个呢？” “第二个是柳师兄。很少人见到过他。据说他不爱与人打交道。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 阿煦说着停了下来。见晏诗依旧沉默。急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叫他剧毒柳？” 晏诗扇子似的睫毛眨了眨，意思在说，反正你都会说。 阿煦果然忍不住，“就是因为有次，有人在他门前发现了一只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山猴。据说那皮被一整块剥了下来，血淋淋的，那东西连呜咽都发不出来，这还没完，四肢手脚全被划开，能见到rou里的白骨，还有那些个什么内脏，红的白的流了一地，嘶……” 阿煦恍如亲眼所见一般，打了个寒颤，面色微白。 “呼……太可怕了。谁知道一个人能狠成那个样子。” 晏诗闻言眸光亦是一缩，心道这人真是狠毒。 只听阿煦接着说，“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长老们不管。因为他是掌门师父的义子，从小就在山上长大。掌门都没说什么，谁敢去触霉头。你要是碰上他，可千万绕远一点。” “噢，对了，你不认识他。我也没见过。就是听说他长得很好看。可是如此恶毒的心肠，长得天仙一般也没用啊。你小心点，看见好看的绕路走。因为长得好看的都不好惹。” “对了，第三个也长得很好看。” “咳咳！”不轻不重的咳嗽意有所指的响起。 大殿内顿时一片寂静。少女阿煦缩了缩脖子，朝晏诗眨巴几下眼睛，不再言语。 大殿上只剩大长老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 时间过得分外缓慢。晏诗环眼望去，不少人已经如鸡头啄米，轻轻点头。晏诗却始终精神如初。 只因大腿时不时一疼，积攒的睡意瞬间一空。 而身旁的阿煦却几番低头撞在几案，发出痛呼和轻响。 “奇怪，”阿煦自言自语，“今天怎么一点都不疼。我就不信！”说罢狠狠在大腿上一拧。 冷不防被一只温热的小手抓住。 “因为你揪的是我的腿。” 阿煦看见晏诗忍不住想要抽动的眉眼，“对，对不起啊。我说怎么今天这么困呢，呵呵……”慢慢松开了手，放到自己腿上。 “铛……”下课钟声救命似的传来。 散学后，晏诗正要离开，便听见一声脆生生的“阿煦！” 一个着鸭黄衣衫的少女跑过来，好奇的看向一旁的晏诗。 “温寒！”阿煦一把拉住要走的晏诗，向她们过去。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她叫……唔……你叫什么？” “晏诗。河清海晏的晏，诗词歌赋的诗。” “嗯对！晏诗。她人很好的。还那么厉害。” “你好，我叫温寒。”话未说完，却见她冲着晏诗正色施礼，“邱师兄。” 晏诗转头。 邱敏正巧从几人身后走过，经过晏诗处还狠狠的剜了她一眼。看也不看温寒和其他施礼的弟子，昂头走出大殿。活像只骄傲的孔雀。 “你怎么不行礼啊？”温寒神色间有些惧怕。 “掌门说我伤未好，不用行礼。” “噢，看来你真就是掌门信里提到的小师妹了。对你真好。” 温寒露出艳羡。 “掌门信中提到我？” “掌门说在南边花几百两银子买了个小师妹，天资奇高，胆子奇大。” “就说了这……”些废话？ “嗯啊，特意来信说，可见对你重视呢。师妹日后必是人中龙凤。” ……晏诗只觉得没这么好的事。怎么看，都像是将她放在炭火上烤啊。难怪怎么觉得好像一来就莫名得罪了人，原是明霄做的孽，晏诗心中暗暗腹诽。 “不过你还是小心些，一来便得罪了邱师兄，怕是往后的日子不好过。” 阿煦闻言撇撇嘴，小脸忿恨。 晏诗便问，“你被他罚过？” 温寒听得她问，便看了阿煦一言，见阿煦兀自气闷不说话。便解释道，“说来阿煦也同你一般，刚来时看什么都好奇，胆子也大。但阿煦就练功不甚专心。被罚了几次抄书，也不记打，有一次撞着邱师兄心情不好，被抽了好几鞭，也不身上好全了没。” 温寒担忧的看着阿煦，“晏师妹有掌门师父看护，想来邱师兄会收敛几分的。” 想起邱敏那鼻孔看人的嘴脸，晏诗挑了挑眉，心道，怕是恰恰相反才是。 “哼，今年内门考核他还没过，心头火气正旺呢。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考进内门，别再管我们了。” 阿煦恨恨说道。 “内门考核？”晏诗想起当时邱敏也说过内门弟子，便问道，“那是什么？” “你有所不知，停云心诀练到三重，就能报考内门了。入了内门，才是楼中的核心弟子。得到长老和掌门的亲自教导，还能学到更为高妙的各家绝学。” “可以说，入了内门，就是掌门或者长老的亲传弟子了。到时候不管吃的用的，还是丹药神兵，都是楼里最好的，也许那样才是真正算是踏上了习武这条路吧，可以保护自己了。” 晏诗心想，保护自己，那还远远不够…… “内门要怎么考？” “内力和实战，只要有长老愿意收，就算过了。” “听起来也不是很难啊。” “扑哧，”旁边有人笑出声来，眼中尽是讥嘲之意，“口气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