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物是
北宫珩呛了一下，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怀中那个物品像是呼吸一样发着蓝色的微光，细水之椟又救了北宫珩一命。杨坚等人将邺城烧毁后便撤离了邺城，现在的邺城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北宫珩看到了不远处的南宫薰，他艰难地爬向南宫薰身边，但南宫薰已经没有了呼吸，北宫珩怔怔地支撑在地上，倾盆大雨淋落着他的全身，雨水从脸上流淌下来，北宫珩说不出话。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抱起南宫薰，缓缓地走在烧成废墟的邺城大道上，他走几步停几步，来到了邺城中那片当初他们相遇的山林中。他四处寻找着什么，最终找到了为数不多的一棵白芷花。他把她安息在这里，将长流刀的半截插在这里，与那棵白芷花相作伴。 自此北宫珩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没有人再见过他。 现在的大周已经变成了大隋。 大周境内除了少数投靠杨坚的兵气者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兵气者，大臣们迫于杨坚的强大力量，不得不顺从他。杨坚依靠长流之珠的力量剿灭了宇文部族的亲王，荡平了一切谋逆势力，最终在大象二年篡位，杀害了年仅八岁的宇文阐，改国号为隋。这个消息传到了突厥草原，宇文盈呆呆地听着这一切，好久没有反应，瞳孔极度放大。许久才吐出几个字， “杨坚.......我势必会杀了你.......” 她瞪着夕阳说道。 此时距离杨坚篡权已经过去了五年，宇文忻联合梁士彦和刘昉等人作乱，但很快被北冥昇强力反击，由此北冥昇屠戮了宇文忻的王府。 “北冥昇.......你真是狠毒的心。” 宇文忻支撑在墙角里说道，北冥昇拿着血淋漓的刀走到他身边。 “我早就说过，过多兵气者的存在就是错误，只是你没有明白而已。”北冥昇说道。 “可恶........” 宇文忻刚要反抗，北冥昇一刀砍断了他的脖颈。 “杞国公宇文忻叛乱未遂，现已被我部剿灭，诸位清楚了么？” “部下明白。”众人应声道。 之后北冥昇又镇压了梁士彦和刘昉，将天下兵气者剿灭殆尽，又利用长流之珠剥夺了效忠于隋朝的宇文氏族人的兵气能力。现在天下的兵气者，似乎只有传承了部族兵气能力的北冥昇和依靠长流之珠获得兵气能力的杨坚了。 在刚刚篡位不久时，杨坚忙于清洗内部反叛势力而忽略了北方突厥，致使宇文盈利用沙钵略可汗的势力南下攻隋，连续攻下天水和延安等地，震动长安朝野。杨坚不得不认真考虑与突厥的关系，一旁的长孙晟建议利用突厥各部落之间的紧张关系实施离间计，杨坚予以考虑，并以此计谋牵制住了沙钵略可汗的兵力。看着腹背受敌的局面，宇文盈眉头紧锁，在反复思考后，决定和杨坚议和，来保住沙钵略可汗的地位。杨坚也同意议和，他也需要一个稳定的北方，为将来南下攻陈做好准备。突厥和隋就这样议和成功，千金公主宇文盈也被杨坚封为大义公主，他希望宇文盈能归附隋朝，由于这种试探心态，两国一直相安无事且恢复了往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杨勇和杨广已快要进行成人之礼，杨丽华的女儿宇文娥英生得可爱妩媚，也快到婚配年龄，她时常端详着那些王公贵族公子，思考着将来的择婿之事。时下正是阳春时节，阳光和暖，细水汩汩，万物都颇有生机，杨丽华在宫中徘徊着，在辗转间，走到了一棵木芙蓉树下，同时也看到了树下那个熟悉的倩影——宇文盈。 “是阿盈么？”杨丽华问候道。 宇文盈侧头看到了杨丽华，稍显迟疑后，淡淡地微笑起来。 “原来是乐平公主。”宇文盈回应道，乐平公主是杨坚给予杨丽华的封号。 不知怎么，杨丽华听到她称呼自己“乐平公主”时，心里有些咯噔。 “阿盈今日也来宫中散心么？”杨丽华问道。 “没有，我只是来长安出席典礼，顺便来此地看一看。”宇文盈说道。 “这样啊。”杨丽华说道，此后陷入了一小会的沉默。 “阿盈近来身体可好？”杨丽华问道。 “还可以，北方苦寒，即使身为大汗的可敦，也不尽如生活在中原里好。”宇文盈说道。 “北塞的豪气还是比中原的风气好些的。”杨丽华说道，她尽力避免谈及家人的话题，怕触及宇文盈的心理底线。 “都是粗野气息罢了，身处困厄的时候，连个可说话的人都没有呢。”宇文盈淡淡地笑了笑说道。 杨丽华有些后悔，无论怎么避免，还是让宇文盈说到了这个话题。沉默少许后。 “乐平公主现在还戴着茉莉花香囊么？”宇文盈问道。 “是的，我从未摘下过。”杨丽华说道。 宇文盈没有说话，只是慢慢踱步，走到了面前的木芙蓉树下，虽然是春天，但木芙蓉仍然没有发芽的迹象。她没有看木芙蓉，而是蹲下来打量着木芙蓉一旁的海棠花。这棵海棠花早已经枯死将近七年了，现在的它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死灰而已。 “这棵海棠花是种的最晚的，”宇文盈说道，“但它却是最早凋零的。” 杨丽华也看着那棵海棠花，她似乎明白宇文盈的意思。 “原先种在这里的茉莉花也移植了，种到了大内中。”宇文盈继续说道，“只有这棵半死的木芙蓉还在这里。” 杨丽华听着这些话，心里对宇文盈有些说不出的感情，她不知该说什么好。 “阿盈........”杨丽华说道。 “半死的木芙蓉，即使经历春风也不会发芽，”宇文盈没有顾及杨丽华对她的呼唤，继续对着木芙蓉说道，“但它的根是不死的。” 说完她看了看杨丽华，又笑靥如花起来，面对她的笑容，杨丽华感到有些战栗。似乎有一个无形的屏障挡在她们面前，现在的宇文盈，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伶俐活泼的千金公主宇文盈了。 “时候不早了，我先行告退，乐平公主。”宇文盈作礼离开。 “好的.....我差人送送你吧。”杨丽华叫旁边的一个叫阿荇的侍卫护送宇文盈出宫。 “不必这么担心，太小题大做了。”宇文盈说道。 “乐平公主担忧可敦的安全，也在情理之中。” 阿荇说道，他带着一个蓝白色的面具，被选中为侍卫时就戴着面具，没人见过他的真容，据说是年轻时得过疫病，脸上溃烂留了瘢痕，因此用面具遮盖住了自己的面容。 “阿荇侍卫也太小心了。”宇文盈说道。 “小心总是没有错。”阿荇说道。 “你很像我以前见到的一个朋友，”宇文盈说，“那个朋友也像阿荇侍卫一样言语谨慎，同样也是一位侍卫。” “可敦的朋友很多且皆富贵之人，在下很荣幸成为与可敦的朋友相似的人。”阿荇说道。 不久就到了宫门口。 “行了，不必再送，宫外的车仗已经预备好了。”宇文盈说道。 “祝可敦顺风。”阿荇作揖说道，随后便转身离开了。宇文盈刚要吩咐车仗离开，却在一瞬间闻到了一股奇异的气息，尽管非常微弱，但却十分清芬和沁人心脾。 “可敦，我们走吗？可汗还在等着我们。”马车夫问。 “出发吧。”宇文盈说道。 在路上她思考着这个气味，恍惚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回想不起来具体的内容。 这是一种雨中小花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