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归校
眼睛复明，又在家中修养了一个礼拜，金露实在呆家呆不住了，她迫切想回归年轻人的世界，三番五次央求祖父，祖父终于放下了花铲，说道：“收拾下东西，我开车送你去。” 金露如得特赦，风一般冲回房间，又风一般回到花圃的洗手池旁。 水龙头哗啦啦地下放着清水，流经老人的手，便成了黄泥浆。老人没有回头，他知道身后站着拿着行礼的金露。他言道：“马上天气转凉，厚衣服也要带。虽然家是不远，但是来回搬运也是麻烦。” 金露说道：“别担心，带了许多。” 金万重“嗯？”了声，心想哪能怎么快，关了水龙头转过身来，瞬间明白了——孙女定是这些天早已经准备妥当，心里既是欣慰，又是一顿的失落。 “你去车里，我马上过来。”在江陵大学任教了一辈子，自从退休以来，自己把自己圈在花圃中，就是大学的盛邀，自己都未再回去过。如今为了孙女，故地重游，不说捯饬一番，起码也得穿得干净利落一些，以示对人、对物的尊敬。 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远远地看见孙女站在汽车旁，未曾进去。这人老了就是这样，远的看得一清二楚，走近了反倒糊涂。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让金万重落寞的，还是眼看孙女又要离开，空巢的孤独感如黄花散落，留得一地残香。 “怎么不进去？”金万重边走近边问道。 金露很无奈的摸摸鼻子，说道：“您也得先开车锁啊。” “哦，是的，欸，这人一晃老得不像话了。”金万重决然不是老糊涂了，是不舍的情绪在捣鬼，这种情绪就是他自己也不明就里。 一路上祖孙两人对话不多，老人把注意力放在路况上，心里组织着想说而有未说的话。金露则是另一番心情，她憧憬着校园生活，就像少女憧憬着爱情，男人向往着财富。 “叮咚”一声，是马千里的讯息，他问道：你是今天来学校吧。 金露回道：才不是呢，我准备在家安度晚年。 马千里：你不会想我扑空，没有接你，然后你坑我一顿饭吧。 金露：我是那样的人吗，弟弟？ 马千里：你就是那样的人。附加了一张熊猫挑衅的表情包。 金露：好了，以后我们就是校友了，你别有压力。 马千里：是，和世界跳水冠军做校友，深感荣幸。 金露：这么久，终于说了句人话。 扯了一大堆，她终究不想马千里来接自己，她要冷不丁给他一个惊喜，就像小时候突然出现在对方身后，大叫一声吓对方一跳，她的理念就是，只有生活充满意外，身边就会充满乐趣。 可惜，她失算了，当车子停定，马千里就站在相隔十米的地方朝自己挥手，一脸的贱笑，仿佛识破了对方的诡计，展现出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宽容与友善。这一切在金露眼里，这就是个弟弟的行为，她对马千里吼道：“马千屎，来给你jiejie拿行礼。” 马千里跟长辈金万重打了招呼，金万重交代了几句，便去拜访学校故人先行离开了。马千里见长辈离开，提着金露的行礼，对金露反击道：“金小姐，你好歹是名大学生了，请文明用语。还有，你就比我大一个月，不，就二十八天，你做不了我jiejie，就入学时间的惯例来说，你反倒要叫我声学长。” “你认真的吗？”金露特别想笑，但见马千里一本正经，她便忍住了，问道，“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今天来学校的，还有连我爷爷的停车位置都知道，怎么做到的？” 马千里昂昂头，一脸桀骜，仿佛再说：“你求我呀，你求我就告诉你。” 金露握拳，又无奈地撒开手，随后点点头，假意示弱，叫道：“学长。” 马千里故意拖长语调应道：“欸，学妹乖，有什么不懂的，亲学长一个，立马就告诉你。” “马千里，别得寸进尺啊。”金露撸起拳头，马千里立刻认怂，从怀里掏出一个三角形的符篆，说道：“侬，这是合欢符，写上你的生辰八字，还有……我的，如此，两个人就可以达到心灵感应的作用。” “真的假的，为什么我没有感应到你在想什么？”金露深感怀疑，像看傻子似得盯着马千里好一顿打量。 马千里退后一步：“你干嘛？看得人心里发毛。” 金露问道：“我是想让你看清楚，我像个傻子吗？” “怎么，你不信吗？我和你说过的，我习茅山道术，只是以前不得精髓，现在完全大不相同了。”马千里尽力想要好友相信自己，可是金露一脸的不以为然，她说道：“罢了罢了，你不说我也不强迫你，是茅山术，还是钢铁侠都行。”马千里还想抢辩，金露话锋一转，问道：“我还要去超市购些生活用品，道长，可不可以用五鬼运财的法术给我搬运东西哪？” “去！”马千里又强调了一遍，“我不和你开玩笑，我真的会道术，欸，有机会我会让你心服口服的。” 去到女生宿舍，金露放好行礼，和新室友草草打了个招呼，做了一个简略的彼此介绍，便驱身下楼与马千里于超市汇合。 推了一个最大的购物车，逛了不到一刻钟，车子将装满了半大框。 马千里调侃道：“可以啊，富婆，你这可不是购物，看上了就往车里扔的，你这是打折季扫货啊。” “用你管，jiejie高兴。”金露不仅是买牙膏、毛巾等日用品，而且诸类零食扫入车中是丝毫的不含糊。 “怎么和我没有关系，等会不得我提吗？”马千里说道。 “嗯？”金露笑道，“要你提吗？你不是可以招五鬼出来代劳，”她拍拍马千里肩膀，“不要埋没了你这样的奇能异技。” 马千里知道金露纯心损自己，但是不再生气，只是用心解释道：“五鬼运财，那也是晚上才能出来，这大白天的，姑且不说召不出来，就是召出来了，超市人气这么旺盛，也得给吓跑喽。” “是是是，”金露答得很敷衍，暗想小屁孩小说看多了，脑子烧坏了吧，她突然想起有一个重要私密的东西未买，于是打发马千里去帮他称几样水果。 马千里问：“你要吃什么水果呢？” 金露挥手，说道：“随便，带皮的都行。” 马千里不依不挠，问道：“请问哪个水果不带皮了？” 不带皮，金露想了想，好像几乎都有外皮，金露狂躁：“跟我在这扯什么犊子呢？我叫你买带皮的，苹果香蕉橘子，樱桃蓝莓梨子，大把的是，你特妈的找茬的是吧？” 马千里哈得一声，推着购物车火速跑开，金露放下拳头，潇洒地一甩头，走向姨妈巾的区域。 “哎，你好。” 突来的声音整得金露一惊，往另一侧一看，却是一个长相帅气的男生。 金露不确定地问道：“你是和我在说话吗？” “是的，小仙女。”男生施展美男计，睫毛扑朔，眼睛灵动，魅惑的微笑，彬彬有礼地询问道，“我有幸遇到你，可以加你的微信吗？” 金露心中小鹿乱转，从男生的身上嗅得到一种迷人的芳香，就像月光笼罩满树梧桐的花枝，月光与花香同时晕开，令人深陷。不过她不会真的陷进去，只是有这种强烈的感觉。 “金露，我看到桑葚，是没有果皮的，你……”马千里折了回来，他认识这个站在金露面前久负盛名的人渣，但是人渣不认得他，因为人渣的眼里只有灵动的女人。 “你怎么回来了？”金露轻声问道。 马千里不搭理她，只顾对那男的说道：“呀，这不是人称‘江陵四少’的冯见峰吗？冯少这是要加我jiejie的微信哪，好事啊，”他走近冯见峰，趁对方不注意将一枚符篆偷偷塞入对方的裤袋中，转过头来对金露说道，“冯少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大帅哥，号称江陵颜值第二，jiejie可要把握住了。” 冯见峰知道马千里是在说反话，但是出师未捷，他不怒反笑：“不敢当，都是好事者无聊的把戏，怎么能当真。” 那个女胖子瞟眼看来，金露怕他们起争执，给他人看热闹，忙拉拉马千里，说道：“好了，你就去买点桑葚，再买一些苹果，”又凑在他耳边威胁道，“识相的赶快滚，不要影响jiejie后半生的幸福。” 马千里痛快地答道：“好的呢，jiejie，聊得愉快。”推着车一阵小跑的离开了。 金露对冯见峰说道：“小孩子脾气，就这样。” 冯见峰笑道：“天真活泼，挺好玩的一个人。”他这句话的潜意思便是，若不是个人，天真活泼定然是只猴子。 另一头，马千里取出一张黄符，默念了几句咒语，一口将黄符含在了嘴中，大喝一声：“着！”吓得一旁一个导购阿姨“妈呀”一声，有些麻爪，待阿姨回过神来，白了马千里一眼，骂了句“神经病”便快步走开了。 马千里使用的这个符篆是普通的黄符，但是黄符分宾两处，配合“君臣咒”，划定自己此处了“君”，对方冯见峰处为“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因此，只要马千里做什么，冯见峰只能像个木偶一般任他摆布。 就在金露点开二维码，摊开让对方扫的时候，冯见峰突然呆立，四肢僵硬，无法动弹。 金露抬抬手机，示意对方可以刷了，多交一个朋友没什么不好。却不想，冯见峰猛地对着金露的手机一挥，手机飞出，在地面上滑辘辘打转。 突来的情况，发生的毫无征兆，金露大愕，只道对方不小心，心中虽是多有不满，但是嘴上却无责怪，只是走出几步，再矮身拾起手机。 待起身抬头，万没想到冯见峰居然脱去了自己外套，正在扒开衬衫的纽扣，纽扣解不开，他直接将衣服撕开，露着胸膛向自己撞来。 金露好歹是运动员出身，临危不惊，闪身躲开。倒是那个女胖子大喊大叫，搞得别人好像要对她猥亵似得，惹得不少人围了过来。 另一头施法的马千里本来就是要冯见峰原形毕露，好叫金露对此人死心，料没想女胖子大喊之下，让他灵感迸发。像冯见峰这种到处骗爱的人渣，今天碰到了，我好人做到底，让你一臭臭到地，决不能轻易放过。 于是，被cao控的冯见峰快步冲向了女胖子，女胖子笨拙躲闪不及，被冯见峰压在了身下。幸灾乐祸的人群很适宜地起哄，“嗷嗷”之声夹杂一片讪笑，不少人干脆还掏出手机来了个当场直播。 金露一看这诡异的情节，猛然想起了什么。她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四下寻找马千里。当看到马千里时，他手在空气中游动，嘴中含糊不清的喃喃自语：“我抓啊……我摸呀……我冯少就是大种猪呀……我……”他看到了金露，忙吐出符篆，紧攥住，藏在身后。 “我……我在练习机械舞。”马千里胡诌了一个理由，还做起了机械舞的动作。 “为什么这样做？”她相信了他的道术，但是不明白他的这种行为。 “什么为什么？”马千里将符篆塞入屁股兜，没事人地推起车，招呼道，“走，买水果去。” 金露不走，抓住他衣角，说道：“总要有个解释吧？” 马千里叹了一口气，解释道：“你知道冯见峰是什么人吗？江陵四少声名狼藉，尤其这个姓冯的，最是人渣。你要愿意被他盯，受伤害的只会是你！” “我受不受伤害光你什么事？要你在这里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马千里愤怒，他撒开购物车，并给了车子一脚，一转身，漠然离去。 “哎，我说那个小伙子怎么回事啊？”这踢购物车的一幕恰巧被那个导购阿姨撞见，她絮絮叨叨地说道，“刚才他大喊一声，差点没把我的魂吓掉，现在又是踢车子，年轻人怎得火气就那么大？” 金露拉过购物车，致歉道：“不好意思，我朋友今天心情不好，您别怪他。”说着推着车朝着马千里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