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白骨井
青栀从未想过及笄礼竟这般繁缛，因着她是在宫里及笄，皇后便免了迎宾和就位两项，可她还是被宫婢们带着换了几次衣裳，也不记得磕了多少头，更不记得行了多少礼，她只是笑着，回着每个人的话，以至于最后她的笑就像是僵在了脸上。 “方千凌！好你个方千凌！就你……就你敢对朕如此不敬！朕好歹也是皇上，九五至尊！你……你竟敢顶撞我！我……我……嗝……” 皇上喝的已经大醉，脚下也像棉花般虚浮无力，青栀的父亲也有些醉了，他红着脸，瞪着眼，以示自己的不服气，宴席上的人几乎都散了，青栀母亲扶着方千凌，皇后也同样搀扶着皇上，他们更像是喝喝酒聊聊天的寻常人家了。 “方千凌！你今晚不许走！来人！来人呢！把他给我绑了！今晚你必须留在宫里！朕说不完的话，要跟你好好说，你不许走！” 皇上指着方千凌不让他出宫，皇后也顺着皇上的话说 “好好好，方将军今夜绝不出宫啊。” 说着喊来叶观将皇上扶了下去，皇后转头看了一眼青栀，清了清嗓子，将她有些偏了的袖带拢了拢，对一旁金墨兰说 “国公夫人，本宫也好久未曾与国公夫人叙叙旧了，夫人可赏脸去本宫那里坐坐？” 金墨兰看了看漆黑的天，又瞧了瞧青栀说道 “皇后娘娘盛邀妾身本不该推脱，可这天色已晚，青栀一人回去妾身还是担心，青栀自小身子弱胆子又小……” “哎呀，夫人多虑了，喏，五皇子和太子还在，太子体弱本宫便不劳烦，可五皇子是有些功夫，本宫再派些侍卫跟着青栀，你就放心吧，啊？” “可……” 金墨兰还要说什么，但瞧了一眼将眼珠子瞪得如同满月的钰贵妃和一脸得意的皇后便收了声，她如何拒绝呢。 金墨兰福了福身说道 “如此多谢皇后。” 皇后拉起金墨兰的手两人离开了宴席，苏祭穿着貂裘大氅依旧冷的有些脸色发青，本想去和青栀道个别，可还没迈出第一步，就被钰贵妃给拉了下去，今日她未占的先机，本就是输了一筹，此时不走，在这里倒也没了面子！ “走吧。” 苏落歌只一句话，便独自一人迈着步子向外走去，只可怜儿青栀穿的衣裳行走并不是那么轻松，尤其是那沉重又压抑的冠压的她脖子生疼，偏她又不肯低低头，她几乎是一路小跑的提着裙边在追赶苏落歌。 “五皇子。” 她实在跑不动了，才唤他，青栀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是火辣辣的，瞧着不大的王城竟然走了这么久，可她的声音似乎并没有被前面的人听到，苏落歌依旧不停的走，青栀只得继续追赶。 “五皇子，我跑不动了。” 青栀停了下来，在寒冷刺骨的冬夜里她的身上冒出了细汗，这美人儿一出汗身上的香味便透了出来，苏落歌似乎停了一下，他闻了闻淡淡的香味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了青栀一眼，在昏暗的宫廊上青栀终于等到苏落歌停下来了，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擦了擦汗，可感激的话还没说出口，苏落歌便又走了，这次比之前更快了，不等青栀追他，苏落歌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这下可将青栀吓了一跳，她看了看四周，这周围只有一条黑漆漆的宫廊，宫廊上虽然点了灯却依旧让人觉得昏暗的惊心。 尤其是那一排排一动不动的侍卫藏在昏暗的廊灯下，随着烛火晃过将他们也照的忽明忽暗。 “五皇子。” 青栀颤着声喊苏落歌，可是宫廊寂静除了呼啸的冷风什么也没有，青栀原本温热的汗被冷风一吹让她打了个哆嗦，她知道她不能再想了，在黑暗中光是她自己的想象就足以逼疯自己！ 走！ 青栀提起裙边儿，向前方走去，苏落歌看着离她越来越远的人皱起了眉头，真是个笨女人，不会回头的吗？一回头不就看见自己在这里等着她吗？ 可他还来不及喊她，就看见青栀走错了路，她走向了这王城里最不该去的地方，那条路是王城里的暗，也是宫人们最后的归宿，可明明另一边便是出宫的路。 “真就这么蠢吗？” 苏落歌握紧手里的灯笼不快不慢的追了上去。 “五皇子？” 青栀已经觉得自己走错了路，可她一回头，身后只有幽暗的长廊，那长廊黑漆漆的如同一个将人灵魂都能吞噬的黑洞，就那么一眼青栀的汗毛便开始倒立了，她不能回头，不要回头，青栀只能逼着自己往前走，即使手中的衣料被她紧紧的扯着，她还是贴着墙角在向前走着。 她不知走了多久，忽而看见了一座硕大的宫宇，那宫宇气势恢宏，虽然无人守卫也瞧的出的气派，黑夜里并不能辨别这座宫宇是否偏僻，可既有宫殿，那一定就有人，青栀这下心里的恐惧淡了一份，快步向那座宫里跑去。 她走到那锈迹斑驳的朱红色宫门前想要拍门，可这宫门大的出奇，青栀伸长了手也够不到门上的兽面衔环，她只能拍了拍木板。 “咳咳咳” 木板上的朱漆被她一拍竟然有些脱落，呛得她直咳嗽。 “呼——” 突然一阵狂风刮来，将她吹的向前扑去。 “吱哇——” 大门发出刺耳又可怕的声音，吓得青栀干净缩在了宫门的一角。 “呼呼呼——” 狂风渐渐小了下来，青栀缓了缓神才敢站起身，她硬着性子向前走，边走便喊 “不知是哪位贵人的宫殿，臣女方青栀，叨扰了。” 说完话她立马捂住了嘴，这里太寂静了，寂静的就像是没有人一样，青栀打量着周围，陈旧脱落的墙漆，糊窗的明纸也是破烂不堪，那墙角和院落的四周倒出长满了杂草，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建筑物，青栀吓得跌坐在地，这里绝不是住人的宫宇，这里是那里？她不停的缩着脚向后挪去，要离开，要离开这里！ 青栀站起身向门外跑去，她觉得四周似乎已经伸出了看不见的手。撕扯着她。 突然！ 门外出现了一个忽明忽暗的光点，光点旁边站着一个虚晃的人影，一晃一晃的那么不真实，似乎连脑袋也没有。 “啊——” 青栀喊出了声，那恐惧过头堵在嗓子里的呼喊终于破喉而出，可她又连忙捂住了嘴，因为那个影子似乎动了，原本向外奔去的青栀又折了回来，连滚带爬眼里噙满了泪水。 终于她站了起来，快步跑起来，不过脚下虚浮根本没有跑多快，她不知道被什么给绊了一下，整个人失重的跌了下去，她就那么在空中胡乱的挥舞着手臂，摸到了一块石板，她立马抓紧石板，这才觉得自己脚下腾空，只有手中的石板支撑着她。